《珠璣巷》是以珠璣巷為原點、以“再生人”羅偉琳回憶自己的前前前世的貴妃生涯為切入點而展開的一部長篇玄幻歷史小說。作者溫燕霞結(jié)合詳實的史料,展開想象的翅膀,通過歷史和現(xiàn)實兩條線,以第一人稱、第三人稱的視角生動地講述了發(fā)生于800多年前宋朝的那段生死攸關(guān)、驚心動魄、波瀾壯闊的珠璣巷人的南遷歷史,以及主人公們的前世今生的種種,讓人產(chǎn)生無限遐想的同時,油然生出身臨其境之感,一呼一吸扣人心弦。
溫燕霞,江西安遠人。畢業(yè)于江西師范大學歷史系,現(xiàn)任江西廣播電視臺江西交通廣播總監(jiān),兼任江西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江西省文聯(lián)副主席。
《珠璣巷》:
胡書雅看著井中自己不甚真切的面容,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有些吊詭:學歷史的弟弟胡明成了不問政治、不肯生孩子的前衛(wèi)畫家,而學藝術(shù)體操的她卻成了N市大學地方文化研究室專門研究姓氏文化的研究員,且著述甚豐,這次應邀到南雄市舉辦的姓氏文化節(jié)做演講,由此可見她在業(yè)內(nèi)的口碑與影響。可是,固執(zhí)的父親卻對此不滿意,他始終認為胡明和胡書雅的個性與職業(yè)應該掉個個兒,最好胡書雅十五歲的兒子能變成胡明的兒子——他的孫子,這樣他就沒有“絕代”之憂了。胡書雅對于胡氏文化研究的熱愛也應該給弟弟胡明——原因很簡單,胡書雅的祖先宋時由珠璣巷遷到珠江三角洲,父親這一支清朝順治年間又從珠江三角洲返遷回了贛南,是客家人中所謂的“后客”,因此父親有著典型的客家男人重男輕女的思維。
再者,他對珠璣巷單純變成廣府人的發(fā)祥地有著強烈不滿,指示道:珠璣巷也是客家人的集散地,你在論文里一定要說清楚!根據(jù)相關(guān)史料記載和田野考察的結(jié)果,胡書雅在論文中采納了父親的意見,認為珠璣巷是廣府人和客家人姓氏的追根溯源地。在剛才的“珠璣巷與廣府人之發(fā)祥”的高峰論壇上,胡書雅的這個觀點既有人贊成也有人反對。按現(xiàn)行標準來看,一篇能夠引起爭議的論文就是好論文了,所以她挺高興。更高興的是散會后不少胡氏宗親找到她合影,市電視臺還特意就她論文中有關(guān)珠璣巷是廣府人發(fā)祥地和客家人集散地之一的觀點進行了采訪。之后,她和記者互留了微信和郵箱,并請記者到時把這次采訪的視頻發(fā)給她,她好向老父親交差,以彌補弟弟胡明缺乏男人責任感的缺憾。
弟弟本來是要隨車來珠璣巷參加胡氏宗親會的,可他居然借口辦畫展一推了之。最可氣的是他把父親一年前病重時給他的那本傳家寶級的、南宋咸淳年間刊刻的胡氏族譜給弄丟了,父親為此險些暈厥,幾個月不和他講話,把老母親和胡書雅給急得跳腳。好在經(jīng)過她的勸說,胡明答應給胡氏宗祠畫一組胡氏先祖南遷的油畫,父親這才略略消了氣。但從此對弟弟胡明不甚看好,總覺得他肩軟,挑不起光耀門庭的重擔。
胡明倒是超脫,從不計較父親對自己的態(tài)度,不過他很看重姐姐胡書雅對他的評價,為畫好胡氏祠堂的油畫,他多次向胡書雅討教。在胡書雅的建議下,他決定畫傳說中的胡貴妃,這次他請胡書雅到珠璣巷拍些跟胡貴妃南逃的傳說相關(guān)的圖片給他作參考。于是,散會后胡書雅先是去拍了胡妃塔,然后去看古井。她斜拍了幾張井欄的照片后,打算再俯拍兩張井口的照片給弟弟。她舉起相機對著井口,發(fā)現(xiàn)井口割下的圓形天空和自己的投影相映成趣,于是放下相機,再次湊到井口仔細地端詳,期待有新的發(fā)現(xiàn)。
突然間,她尖叫著后退了兩步,心狂跳不已:剛才她在井里看見了一個梳著朝天髻、髻邊側(cè)插著五色瓔珞、穿著紅櫻桃織錦短衫的秀麗女子的倒影!胡書雅探頭看著井底。這時那捆不知何時落在井中的桂花已經(jīng)沉底了,如鏡的水面折射出她模糊的面容。水波瀲滟中,那面容倏地幻化成一張古典美女的臉,讓她深感迷惑:難道是胡明畫的胡貴妃的油畫草圖讓自己迷糊了?又或者,那個時不時入夢的古代女子在白天也開始困擾自己了?胡書雅狐疑而又自嘲地一笑,眼見暮色四合,晚間又還有個座談會,她便收起相機,岔入旁邊的小巷,往賓館走去。
小巷位于兩爿老住宅區(qū)之間,細窄、曲折,地上鋪的是如今城市中罕見的鵝卵石,顯見得有些年頭了。她記得兒時的老家全是這種街道,大人、小孩穿著木屐走在上面,鏗然有致。雨后那些鵝卵石則在水里泛著青光,仿佛一條條凸起的魚脊?上,現(xiàn)在的水泥路面不但阻隔了雨水對泥土的滋養(yǎng),也殘酷地覆蓋了過往的痕跡,讓人無從憑吊祖先的足跡,這使喜歡在故紙堆中尋找靈感、熱衷于在古跡中緬懷的胡書雅沮喪。她惋惜著勉強自己放下這份思古之幽情,去欣賞路邊的景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