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隨筆。本書是韋力對歷代著名曲家及小說家的梳理及遺跡尋訪,屬于"傳統(tǒng)文化遺跡尋蹤"書系中一部。此書系以歷史上為中華文明做出杰出貢獻的人物為線索,尋覓探訪他們留存于今的遺跡。這一寫作既是對文明的保存,尤其是重新發(fā)掘那些為人所忽視部分,也是對現(xiàn)代中國的留影。藉由這些人物描畫出作者個人對古典中國的整體認識,立體地呈現(xiàn)何為"凡漢皆好"。
百余善本古籍 數(shù)年實地尋訪
追溯戲曲星河燦爛 勘訪小說悠悠遺蹤
藏書家韋力以一己之力 踐行傳統(tǒng)文化洗心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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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曲記》序言
關(guān)于中國戲曲在世界上的地位,劉文峰在《中國戲曲史》中有著如下表述:中國戲曲是與古希臘戲劇、古印度梵劇齊名的世界三大古典戲劇之一。在這三大古典戲劇中,古希臘戲劇和古印度梵劇早已退出歷史的舞臺,唯有中國戲曲不僅還生存于中國各地城鄉(xiāng)舞臺,而且隨著時代的進步還在不斷發(fā)展。從這個角度而言,中國的戲曲跟中國的文字頗為相像。在世界幾大文明體系中,唯有華夏文明史未曾斷檔,一直延續(xù)到了今日。
關(guān)于中國戲曲的起源,按照張庚先生《中國大百科·戲曲曲藝》卷中說:中國戲曲的起源很早,在上古原始社會的歌舞中已經(jīng)萌芽了。……戲曲主要是由民間歌舞、說唱和滑稽戲三種不同藝術(shù)形式綜合形成的。這段說法講述的是,中國戲曲的起始時期以及三種不同的來由。而王國維則認為,戲曲的來源乃是上古的古巫和古優(yōu),其在《宋元戲曲考》中說:古代之巫,實以歌舞為職,以樂神人者也。然許地山則認為是來自于印度的梵劇,其有《梵劇體例及其在漢劇上的點點滴滴》一文,他在該文中從十個方面論述了以上的這種觀點,而后得出的結(jié)論為:中國戲劇變遷的陳跡如果不是因為印度的影響,就可以看作趕巧兩國的情形相符了。
除了以上的說法,孫楷第先生則認為中國戲曲來源于傀儡戲和影戲,他在《傀儡戲考源》一文中說:為宋元以來戲文雜劇所從出;乃至后世一切大戲,皆源于此。其于戲曲扮演之制,如北曲之以一人唱;南曲之分唱、合唱、互唱,以及扮腳人之自贊姓名,扮腳人之涂面,優(yōu)人之注重步法等;語其事之所由起,亦莫不歸之于傀儡戲影戲。
關(guān)于中國戲曲起始的時段,前面張庚先生說到是上古原始社會,這種說法是一種朦朧的表述難以找到相應(yīng)的史料予以佐證。而有著相應(yīng)的文字記載者,葉長海在《中國戲劇學史稿》中則舉出了《尚書·堯典》中的一段話:帝曰:夔!命女典樂,教胄子。……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葉長海認為,該段文字記載了中國早期的文藝理論。
余外,《呂氏春秋·古樂》中也曾說:昔葛天氏之樂,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闋。這句話也是談及中國戲曲起源時多被引用者。另外《毛詩序》中的一段話也被認為是詩歌同源的證據(jù):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而王國維則認為,屈原《九歌》中描繪的一些篇章也談到了楚國盛大的祭祀歌舞場面:浴蘭沐芳,華衣若英,衣服之麗也;緩節(jié)安歌,竽瑟浩倡,歌舞之盛也;乘風載云之詞,生別新知之語,荒淫之意也。是則靈之為職,或偃蹇以象神,或婆娑以樂神,蓋后世戲劇之萌芽,已有存焉者矣。
到了漢代,已經(jīng)有些文獻開始記載戲曲表演,比如《西京雜記》中的《東海黃公》一段:余所知有鞠道龍,善為幻術(shù),向余說古時事。有東海人黃公,少時為術(shù),能制蛇御虎。佩赤金刀,以絳繒束發(fā),立興云霧,坐成山河。及衰老,氣力羸憊、飲酒過度,不能復(fù)行其術(shù)。秦末,有白虎見于東海,黃公乃以赤刀往厭之。術(shù)既不行,遂為虎所殺。三輔人俗用以為戲,漢帝亦取以為角抵之戲焉。
對于這段話,被后世認知為漢代角抵戲的記錄文字。而對于該段記錄,程千帆在《元代文學史·緒論》中說:這是魔幻與武術(shù)相結(jié)合,演出具有震撼性的悲劇,東海黃公的人物形象頗為鮮明,當然猛虎也是由人扮演的。不過這只能算是戲曲的萌芽時期。唐代的歌舞戲和參軍戲,才形成戲曲的初步形式,通過歌舞或講唱,來表演短小的故事情節(jié)。雖然這段記載頗為形象,但程千帆也同樣認為文中的描繪也只能算是戲曲的萌芽,他認為到了唐代才真正形成了初具形式的戲曲。
那怎樣才算是成熟戲曲的標志呢?王國維在《宋元戲曲史》中認為:必合言語、動作、歌唱以演故事,而后戲劇之意義始全?磥,嚴格意義上的戲曲,必須具備語言、動作、歌唱和故事性這幾方面。
按照王國維所定出的這幾大要點,流傳至今的相應(yīng)文獻中,以唐代崔令欽《教坊記》中所記錄的《大面》和《踏謠娘》,為最早符合標準者:
《大面》出北齊。蘭陵王長恭,性膽勇而貌若婦人,自嫌不足以威敵,乃刻木為假面,臨陣著之。因為此戲,亦入歌曲。
《踏謠娘》北齊有人姓蘇,(鼻 包)鼻,實不仕,而自號為郎中,嗜飲酗酒,每醉輒毆其妻。妻銜悲,訴于鄰里。時人弄之。丈夫著婦人衣,徐行入場。行歌,每一疊,傍人齊聲和之云:踏謠,和來!踏謠娘苦,和來!以其且步且歌,故謂之踏謠;以其稱冤,故言苦。及其夫至,則作毆斗之狀,以為笑樂。今則婦人為之,遂不呼郎中,但云阿叔子。調(diào)弄又加典庫,全失舊旨;蚝魹檎勅菽,又非。
對于這兩出戲,王國維在《宋元戲曲史》中評價說:此二者皆有歌有舞,以演一事,而前此雖有歌舞,未用之以演故事,雖演故事,未嘗合以歌舞。不可謂非優(yōu)戲之創(chuàng)例也。而后他得出了這樣的結(jié)論:后世戲劇之源,實自此始。
到了宋代,有關(guān)戲曲的記錄文字漸漸多了起來,比如耐得翁在《都城紀勝》中,有專篇名為《瓦舍眾伎》:
瓦者,野合易散之意也,不知起于何時;但在京師時,甚為士庶放蕩不羈之所,亦為子弟流連破壞之地。
散樂,傳學教坊十三部,唯以雜劇為正色。……雜劇中,末泥為長,每四人或五人為一場,先做尋常熟事一段,名曰艷段;次做正雜劇,通名為兩段。末泥色主張,引戲色分付,副凈色發(fā)喬,副末色打諢,又或添一人裝孤。其吹曲破斷送者,謂之把色。大抵全以故事世務(wù)為滑稽,本是鑒戒,或隱為諫諍也,故從便跣露,謂之無過蟲。
這段記載也是各種戲曲專論中經(jīng)常被引用者。而對于宋代曲目的記錄,則以周密在《武林舊事》卷十《官本雜劇段數(shù)》最受后世所關(guān)注,該文中記錄了二百八十本雜劇。
到了元代,才真正進入了中國戲劇的第一個高峰。為什么在這個時期會呈現(xiàn)出戲曲大繁榮的情況?相應(yīng)著作多有分析,而這些論述大多是從社會環(huán)境的特殊性予以著眼,因為蒙古貴族對漢人的鄙視和欺壓,使得一些文人把精力用在戲曲創(chuàng)作方面,比如明胡侍在《真珠船·元曲》中說:于是以其有用之才,而一寓之乎聲歌之末,以舒其怫郁感慨之懷,蓋所謂不得其平而鳴焉者也。
胡侍說,這些有才之士只能通過寫歌填曲,來抒發(fā)自己心中的不平之氣。對于這樣的大繁榮局面,明王驥德在《曲律·雜論下》中說:古之優(yōu)人,第以諧謔滑稽供人主喜笑,未有并曲與白而歌舞登場如今之戲子者;又皆優(yōu)人自造科套,非如今日習現(xiàn)成本子,俟主人揀擇,而日日此伎倆也。……至元而始有劇戲如今之所搬演者。是此竅由天地開辟以來,不知越幾百千萬年,俟夷狄主中華,而于是諸詞人一時林立,始稱作者之圣。嗚呼異哉!
王驥德說,古代唱戲者不過就是一些娼優(yōu),他們靠一些滑稽的表演來博主人一笑,所以那時也沒有什么正統(tǒng)的劇本,只是隨意地表演,而到了元代則有了現(xiàn)成的劇本,可以供點唱人選擇。所以,元代戲曲的這種形式在王驥德看來,乃是開天辟地后的首次繁榮,故而葉長海在《中國戲劇學史稿》中說到:元雜劇終以它的藝術(shù)力量和杰出成就穩(wěn)然樹立,并鞏固了戲劇藝術(shù)在中國文藝史上的地位。除此之外,元代的戲曲資料記載也是重要的一個高峰,故葉長海又說到:如果說元代是我國古代戲劇的第一個黃金時代,那末元代的戲劇理論批評則是我國戲劇學歷史上的第一個高峰。
關(guān)于戲曲資料記載的高峰,則以元代鐘嗣成的《錄鬼簿》最具名氣也最具史料價值。對于元曲作家的研究,該書可謂最具名氣,有很多元曲作家的生平資料唯有此書有載,該書記錄了元代戲曲和散曲作家達152人之多,其中記錄這些人的作品有400多種。對于該書的寫作目的,鐘嗣成在《錄鬼簿》的序言中說到:余因暇日,緬懷故人,門第卑微,職位不振,高才博識,俱有可錄,歲月彌久,凐沒無聞,遂傳其本末,吊以樂章。復(fù)以前乎此者,敘其姓名,述其所作,冀乎初學之士,刻意詞章,使冰寒于水,青勝于藍,則亦幸矣。名之曰《錄鬼簿》。嗟乎!余亦鬼也。使已死未死之鬼,作不死之鬼,得以傳遠,余又何幸焉?若夫高尚之士,性理之學,以為得罪于圣門者,吾黨且啖蛤蜊,別與知味者道。
鐘嗣成說他在閑暇之時會懷念自己的朋友,因為蒙古人的歧視政策,使得漢代文人基本上沒有什么地位,而他們的才能智慧卻無處發(fā)散,于是他們將精力用在了曲的創(chuàng)作上,而鐘嗣成擔心這些人因為在正史上沒有傳記收錄,使得這些曲作家們在后世無聞,所以他才寫了這么一部書。
在南宋時期,金人、蒙古人占領(lǐng)了中國的北方,形成了國家分裂的局面,而戲曲也在這兩個區(qū)域內(nèi)各自發(fā)展,故而有了南戲和北雜劇之分。相比較而言,北雜劇的社會影響力漸漸蓋過了南戲,麻文琦、謝雍君、宋波合著的《中國戲曲史》中說:公元12世紀前葉,南戲在南方小戲的基礎(chǔ)上逐漸發(fā)展起來,到12世紀后半葉演變成了完整成熟的戲曲形式。與此同時,北雜劇也在金院本的母體中孕育著,大概在12、13世紀之際,金院本中出現(xiàn)了以旦、末主演的演出形式,這便是北雜劇的前身。及至蒙古滅金、元朝定都大都后,北雜劇終于化蝶而飛,在河北、山西等北方地區(qū)流布開來。而至南宋覆滅、元朝一統(tǒng)中國后,北雜劇的光亮幾乎掩蓋了南戲的燦爛,特別是元貞、大德年間(1295-1307),北雜劇的繁盛書寫了中國戲劇史上的第一個黃金時代。
正是由于北雜劇的空前繁榮,才創(chuàng)造出了中國第一個戲劇史上的高峰,而這個時段中的關(guān)漢卿、王實甫、白樸、馬致遠等著名劇作家,被視為元曲中的代表,他們創(chuàng)作出的雜劇在后世被廣泛傳唱。
進入明代,朱元璋奪取政權(quán)后,為了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在文化思想方面實行嚴厲控制的政策,比如洪武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五日頒布了這樣的榜文:在京軍官軍人,但有學唱的,割了舌頭。娼優(yōu)演劇,除神仙、義夫節(jié)婦、孝子順孫、勸人為善及歡樂太平不禁外,如有褻瀆帝王圣賢,法司拿究。(王利器輯錄《元明清三代盡毀小說戲曲史料》)
看來,在軍人的思想控制方面,朱元璋所下命令最為嚴格,若有軍官或者軍人跟著唱戲,那就會被割掉舌頭。而專業(yè)的戲曲表演者雖然沒有被徹底禁止,但只能演唱歌舞生平的曲目,并且禁止褻瀆古代的帝王與圣賢。
然而到了明代中晚期,則又出現(xiàn)了中國戲曲界的大繁榮,金寧芬在《明代戲曲史·前言》中說:明代,是我國戲曲史上繼元雜劇之后的第二個黃金時代。明代戲曲演出之盛,曾經(jīng)達到舉國若狂的地步;明代作者、作品之多,數(shù)倍于元代雜劇。
這個時段可謂戲曲界的百花齊放,出現(xiàn)了四大聲腔:海鹽腔、弋陽腔、余姚腔、昆山腔。其實不僅如此,王驥德在《曲律·論腔調(diào)》中說:數(shù)十年來,又有弋陽、義烏、青陽、徽州、樂平諸腔之出;今則石臺、太平梨園,幾遍天下,蘇州不能與角十之二三。而其中的是昆山腔,得以迅速發(fā)展,形成了后世極具名氣的昆曲。對于昆腔的發(fā)展歷程,明潘之恒在《敘曲》中說:長洲、昆山、太倉,中原音也,名曰昆腔,以長洲、太倉皆昆山所分而旁出者也。無錫媚而繁,吳江柔而清,上海勁而疏:三方者猶或鄙之。而毗陵以北達于江,嘉禾以南濱于浙,皆逾淮之橘、入谷之鶯也。遠而夷之,勿論矣。
到了清初,明末戲曲的繁榮景象得以延續(xù),葉長海在《中國戲劇學史稿》中,把中國戲劇史做了如下的分期:縱觀中國古代戲劇學的發(fā)展歷史,大略可以劃分為五個時期。第一時期,自先秦至宋代,這是孕育發(fā)生期;第二時期,自元代至明前期,這是全面展開期;第三時期,自明中期至明晚期,這是高度發(fā)展直至高潮期;第四時期,自清初期至清中期,這是全面深入開掘期;第五時期,清晚期,這是徘徊、貧困期。
由此可知,清初到清中期這個時段,被稱之為第四時期,而對于該時期的特點,葉長海將其稱之為全面深入開掘期,這個時期最著名的戲曲家及其代表作品,則有洪昇的《長生殿》、孔尚任的《桃花扇》、李漁的《笠翁十種曲》等等。
而對于戲曲理論,則以李漁的《李笠翁曲話》最具名氣,他在此明確地講出了結(jié)構(gòu)第一這樣的重要觀念。而到了清晚期,中國戲曲則迅速地衰落了下來。
以上即為中國戲曲的大致興衰史,而各個時期的重要代表人物則成為了我的重點尋訪對象。當然,元代之前的戲曲因為處于萌芽和初創(chuàng)時期,所以沒有什么重要的曲作家,因此,我的尋訪則以中國第一個戲曲高峰元代為重點。雖然還有一些重要人物未能找到痕跡,比如鄭光祖等,也有一些明代的著名曲作家寫在了他文中,例如李開先,我已經(jīng)將他寫入了藏書家遺跡尋訪之文內(nèi)。但總體而言,我的尋訪所得基本上展現(xiàn)了中國戲曲史的重要點面。
本書的下篇則為小說。對于小說的來源,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稱:小說之名,昔者見于莊周之云飾小說以干縣令(《莊子》《外物》),然案其實際,乃謂瑣屑之言,非道術(shù)所在,與后來所謂小說者固不同;缸T言小說家合殘叢小語,近取譬喻,以作短書,治身理家,有可觀之辭。(李善注《文選》三十一引《新論》)始若與后之小說近似,然《莊子》云堯問孔子,《淮南子》云共工爭帝地維絕,當時亦多以為短書不可用,則此小說者,仍謂寓言異記,不本經(jīng)傳,背于儒術(shù)者矣。后世眾說,彌復(fù)紛紜,今不具論,而征之史:緣自來論斷藝文,本亦史官之職也。
這個追溯足夠早,已經(jīng)到了莊子的時代。而后他又提到了恒譚的所言,顯然,魯迅先生也認為這些歷史文獻中提到的小說二字,跟我們今日的這個詞,無論是內(nèi)涵還是外延都有著較大的區(qū)別。
現(xiàn)代意義上的小說起源,聶石樵在《中國古代戲曲小說史略》中稱:我國的通俗小說,一般地講是從宋元話本開始的。從宋元開始我國的小說才用通俗的語言、完整的故事、簡明的情節(jié)表現(xiàn)市井中的人物生活,為通俗小說的正式形成和發(fā)展奠定了基礎(chǔ)。
看來,宋元話本奠定了后世通俗小說的基礎(chǔ)。那話本二字作何解呢?聶石樵在其專著中說到:話,即宋朝人所謂說話,明朝人所謂平話詞話,近代人所謂說書。話本即說話人的底本,也就是說書人的底本。那么,我國的通俗小說就是產(chǎn)生于說書人的講故事,產(chǎn)生于群眾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之中。
既然話就是宋朝人所說的說話,而說話這種形式早在隋代就已產(chǎn)生,《啟顏錄》記載有楊素手下有位叫侯白的官員,因為此人能劇談,所以受到了楊素的看重,而楊素的兒子楊玄感曾跟侯白說:侯秀才,可以玄感說一個好話。對于這句話,袁行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一書中說:這是目前所知關(guān)于說話的最早記錄。而到了唐代,元稹在《寄白樂天代書一百韻》中有這樣一句詩翰墨題名盡,光陰聽話移,在這句詩的下面,元稹作了這樣一句小注:又嘗于新昌宅聽說《一枝花》話,自寅至巳,猶未畢詞也。
元稹所說的一枝花乃是指長安名妓李娃,元稹說自己跟白居易在長安新昌里的家中聽李娃等人說話。而到了宋代,這種說話的形式又漸漸分為了四個流派,耐得翁所撰《都城紀勝》中有瓦舍眾伎篇:
說話有四家。一者小說:謂之銀字兒,如煙粉、靈怪、傳奇。說公案,皆是搏刀趕棒及發(fā)跡變泰之事;說鐵騎兒,謂士馬金鼓之事。說經(jīng),謂演說佛書;說參請,謂賓主參禪悟道等事。講史書,講說前代書史文傳、興廢爭戰(zhàn)之事。最畏小說人,蓋小說者能以一朝一代故事,頃刻間提破,合生與起令、隨令相似,各占一事。
該段話講述了那時的說話人分為了四派:小說、講經(jīng)、講史、合生,而耐得翁稱其中的小說在那時最有影響力,因為這樣的說話人能夠在不長的時間內(nèi),就把一朝一代的興衰故事講得明明白白?赡芤彩沁@個原因吧,到了后世,小說就漸漸地發(fā)達了起來。
到了明代,乃是小說大發(fā)展的階段,聶石樵在《中國古代戲曲小說史略》中稱:明代小說在宋元話本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起來,形成極其繁榮的局面。其題材包括歷史演義、英雄傳奇、神魔故事、人情世態(tài)和市民生活等,創(chuàng)作過程由集體編撰到個人著述,既有長篇,也有短制,內(nèi)容由演述歷史,到面向現(xiàn)實人生。而這些小說中,以長篇的章回小說,成就最高,袁行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中說:在各類通俗文學中,小說的勃興最為引人注目。特別是中國古代長篇小說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體裁章回小說的發(fā)展和定型,是明代對中國文學作出的最為寶貴的貢獻。章回小說是在宋代講史等話本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而成的。它的特色是分章敘事,分回標目,每回故事相對獨立,段落整齊,但又前后勾連、首尾相接,將全書構(gòu)成統(tǒng)一的整體。
明代的長篇章回小說中最受后世矚目者,乃是《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金瓶梅》等,其中與前三書的作者有關(guān)的遺跡,我最終都找到了結(jié)果,雖然《金瓶梅》一書的名氣很大,然而關(guān)于該書的作者是誰,至今也無定論,故對該書作者遺跡的尋訪只能付諸闕如。
明代的短篇小說集最具名氣者,當然是三言兩拍,對于該書作者的尋訪,也算找到了結(jié)果。而清代的小說則以《紅樓夢》最具名氣,余外則是《聊齋志異》和《儒林外史》,此三書作者的遺跡,也一一予以尋得。到了近代,則以四大譴責小說最受后世所關(guān)注,而其中的《老殘游記》作者劉鶚,因為在此前我已經(jīng)將其故居寫入了藏書樓的尋訪文中,而與他有關(guān)的其他遺跡,我卻未能尋得,故在小說中未曾敘述他的成就。
文化遺跡的尋訪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缺憾,而其中一些重要人物的遺跡卻完全找不到痕跡,這樣的遺憾只能等待未來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再予以補充吧。
韋力序于芷蘭齋
2017年1月6日
韋力,號芷蘭齋,著名藏書家、北京故宮博物院研究院兼職研究院。憑個人之力,收藏古籍逾十萬冊,四部齊備,被認為是中國民間收藏古善本最多的人。著有《古書之愛》《古書收藏》《芷蘭齋書跋集》《得書記》《失書記》《覓宗記》等,另有與安妮寶貝合著《古書之美》。
目 錄
序言
【戲曲】
關(guān)漢卿:普天下郎君領(lǐng)袖,蓋世界浪子班頭
白樸:天公不禁自由身,放我醉紅裙
王實甫:把塵緣一筆勾,再休提名利友
馬致遠: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張養(yǎng)浩:峰巒如聚,波濤如怒
高明:論傳奇,樂人易,動人難
紀君祥:落得個史冊上標名,留與后人講
張鳳翼:少小推英雄,論雄才大略,韓彭伯仲
湯顯祖: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趙南星:見做了紫閣名卿,哪里管青樓薄命
馮夢龍:我笑那李老聃五千言的道德,我笑釋迦佛五千卷的文字
李漁:果是佳人不嫌妒,美味何嘗離卻醋
洪昇:萬里何愁南共北,兩心那論生和死
孔尚任:暗思想,那些鶯顛燕狂,關(guān)甚興亡!
吳梅:半林夕照,紅上峰腰,孤冢無人掃
【小說】
施耐庵: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羅貫中: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吳承恩: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蒲松齡:天孫老矣,顛倒了、天下幾多杰士
吳敬梓:不三不四,就想天鵝屁吃
曹雪芹:滿紙荒唐言,一把心酸淚
李伯元:拉了翰林就有官做,做了官就有錢賺
曾樸:你自伴儂儂伴你,悠悠。倒無離恨掛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