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解密網(wǎng)
突發(fā)新聞
教堂遭到襲擊！
不，不是遭到埃德蒙·基爾希的襲擊，而是遭到西班牙警方的襲擊！
此時此刻，巴塞羅那托雷-赫羅納教堂遭到當?shù)鼐降耐蝗灰u擊。據(jù)說，在教堂里的羅伯特·蘭登和安布拉·維達爾正準備將萬眾期待的埃德蒙·基爾希的發(fā)現(xiàn)公開。此時距離播出時間只有幾分鐘。
倒計時已經(jīng)開始！
第90章
蘭登第二次嘗試輸入詩句后，老掉牙的電腦終于興高采烈地“嗡嗡”做出了回應。看到這一幕安布拉·維達爾興奮不已。
密碼正確。
謝天謝地！她心想。這時蘭登從辦公桌前站起身來轉身對著安布拉，安布拉立即伸出雙臂緊緊摟住他，給了他一個深情的擁抱。埃德蒙會感激不盡的。
“2分33秒�！睖厮诡D說道。
安布拉放開蘭登。兩人把目光轉向頭頂上的液晶顯示屏。顯示屏上出現(xiàn)了一個倒計時鐘，她上次見到倒計時鐘是在古根海姆博物館。
距現(xiàn)場直播還有2分33秒
目前遠程參與人數(shù)：227，257，914
超過了兩億人？安布拉驚呆了。顯然她和蘭登在巴塞羅那四處逃命時，全世界都注意到了。埃德蒙的關注人數(shù)已經(jīng)達到了天文數(shù)字。
顯示屏上，除倒計時鐘以外，實時監(jiān)控系統(tǒng)還在繼續(xù)監(jiān)視外面的動靜。安布拉注意到外面的警察突然發(fā)生了變化。本來在砸門和用對講機講話的警察一個個停下手中的活，掏出手機低頭看了起來。教堂外的庭院逐漸變成了被一個個手機亮光照得煞白而又急不可耐的人臉
的海洋。
埃德蒙已經(jīng)讓整個世界戛然停止了。安布拉心想。她突然感覺自己負有一種責任感，因為全世界的人都在準備觀看從這個玻璃房里播出去的演講。我不知道胡利安是不是在看。她心想，緊接著又立馬把他從腦海里抹去了。
“程序已經(jīng)啟動�！睖厮诡D說，“我覺得你們兩位到實驗室那邊埃德蒙的會客區(qū)去看會更舒服一點兒�！�
“謝謝你，溫斯頓。”蘭登說完便領著安布拉光腳走過光滑的玻璃地板，繞過藍灰色金屬立方體來到埃德蒙的會客區(qū)。
會客區(qū)的玻璃地板上鋪著一塊東方式的地毯，里面還有一些講究的家具和健身自行車。
安布拉從踏上柔軟的地毯后，整個人頓時覺得輕松了一些。她爬上長沙發(fā)，雙腳蜷曲在身子下面，環(huán)顧四周去尋找埃德蒙的電視。“我們看哪兒？”
蘭登顯然沒有聽到她的話，而是走到房間的一個角落去看什么東西。但安布拉的問話馬上得到了回應，房間的整面后墻從里面開始發(fā)光，然后從玻璃內投射出熟悉的影像來。
距現(xiàn)場直播還有1分39秒
目前遠程參與人數(shù)：227，501，173
整面墻是顯示屏？
安布拉目不轉睛地盯著八英尺高的顯示屏，這時教堂里的燈光逐漸暗了下來。為了埃德蒙的這場大型直播，溫斯頓似乎要把他們安排得像在家里一樣舒適。
在玻璃房十英尺開外的角落里，蘭登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吸引他的并不是巨大的電視墻，而是他剛剛發(fā)現(xiàn)的一個小物件。這東西就像博物館里的展品擺放在一個精致的基座上。
那是一根試管，放在一個正面是玻璃的金屬陳列柜里。試管是密封的，外面還貼有標簽，里面裝的是一種黑褐色的液體。剛開始蘭登還以為這可能是埃德蒙之前服用的某種藥劑。接下來他看了看標簽上的名稱。
不會吧！他自言自語。這東西怎么會在這里？！
世界上只有為數(shù)幾個“出了名”的試管，但蘭登知道這一個絕對當之無愧。我真不敢相信埃德蒙手里居然有一個！他準是神秘地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就像他購買米拉之家里高更的那幅畫一樣。
蘭登蹲了下來仔細去看這個有七十年歷史的小玻璃瓶。雖然試管上的膠紙標簽已經(jīng)褪色、破損，但上面的兩個名字仍然清晰可見：米勒—尤列。
蘭登腦后的毛發(fā)都豎了起來，他趕緊把名字又看了一遍。
米勒—尤列。
我的天哪！……我們從哪里來？
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化學家斯坦利·米勒和哈羅德·尤列曾做過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科學實驗，試圖回答這個問題。雖然他們大膽的實驗以失敗告終，他們的努力卻得到了全世界的贊譽。自那以后，他們的實驗就被稱為“米勒—尤列實驗”。
蘭登還記得在高中生物課上，自己如饑似渴地去了解兩位科學家是如何試圖重構地球產(chǎn)生的早期環(huán)境——一個炎熱的行星，被沒有生命且翻騰不息的海洋所覆蓋，而海洋的主要成分則是沸騰的化學物質。
原生湯。
米勒和尤列復制了早期海洋和大氣中存在的水、甲烷、氨和氫等化學物質，對這種化合物進行加熱來模擬沸騰的海洋。然后他們用電荷模擬閃電對化合物進行電擊。最后他們讓化合物自然冷卻，就像地球上的海洋冷卻下來一樣。
兩位科學家的目的很簡單，也很大膽——從沒有生命的原始海洋中激發(fā)生命的火花。蘭登心想，用科學手段去模擬“創(chuàng)世記”。
米勒和尤列對化合物進行了研究，希望能發(fā)現(xiàn)化學成分豐富的混合制劑會產(chǎn)生原始微生物——這個前所未有的過程就是所謂的“無生源說”。令人遺憾的是,他們這種用無生命的物質創(chuàng)造“生命”的嘗試沒有成功。他們沒能創(chuàng)造出生命，倒是留下一大堆沒有用的小玻璃
瓶。這些小玻璃瓶現(xiàn)在就丟在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一個黑乎乎的壁柜里。
時至今日，神創(chuàng)論者還在拿米勒—尤列實驗的失敗例子去證明沒有上帝之手，地球上就不可能有生命。
“三十秒�！鳖^頂上響起了溫斯頓洪亮的聲音。
蘭登站起身來，他盯著周圍黑沉沉的教堂看時大腦還在飛轉。幾分鐘前溫斯頓曾說，科學的最大突破就是那些創(chuàng)造宇宙新“模式”的突破。他還說“地中�！本褪菍I(yè)從事計算機建模的——先模擬復雜的系統(tǒng)，然后看著這些系統(tǒng)運轉。
米勒—尤列試驗，蘭登心想，是早期的一種建�！M原始地球上發(fā)生的復雜化學反應。
“羅伯特！”安布拉在房間另一邊叫道，“馬上開始啦�！�
“馬上過來�！彼吇貞叧嘲l(fā)走去。這時他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疑問，他可能窺見了埃德蒙研究的一部分。
就在蘭登走過玻璃地板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躺在古根海姆博物館草坪上傾聽埃德蒙震撼人心的開場白時的情景。埃德蒙說，今天晚上，讓我們也像早年的探險家那樣，拋開一切向無邊無際的大海進發(fā)。宗教的時代行將終結，科學的黎明即將來臨。試想一下，如果我們奇跡般地找到回答生命問題的答案，那將會怎么樣。
蘭登在安布拉身邊剛坐下來，巨大的顯示墻上就開始最后倒計時了。
安布拉盯著蘭登看了半天。“羅伯特，你沒事吧？”
蘭登點點頭。這時房間里響起了動人心扉的配樂聲，在他們面前的幕墻上出現(xiàn)了埃德蒙五英尺高的臉龐。這位大名鼎鼎的未來學家看上去既消瘦又疲倦，但仍然滿臉笑容地面對著觀眾。
“我們從哪里來？”他先提出問題。音樂漸漸停止，他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激昂：“我們要往哪里去？”
安布拉抓起蘭登的手焦急地握著。
“這兩個問題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埃德蒙說，“所以讓我們從頭、從一開始說起。”
埃德蒙幽默地點了點頭，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一個小玻璃瓶——一個盛著黑色液體的小瓶子。瓶子標識上米勒和尤列的名字已經(jīng)模糊不清。
蘭登覺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我們的旅程始于很久以前……公元前四十億年……在原生湯中漂泊�！�
第91章
蘭登在安布拉身邊坐定后，看著玻璃幕墻上埃德蒙蠟黃的臉，心里一陣難過。他知道埃德蒙一直在默默地承受著不治之癥的痛苦折磨。今晚這位未來學家的眼神中只有興奮和喜悅。
“等一會兒我會再跟大家講這個小瓶子�！卑５旅赡闷鹪嚬苷f道，“不過讓我們先到原生湯中……去暢游一番�！�
埃德蒙從屏幕上消失了。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出現(xiàn)了翻騰不息的海洋。在疾風驟雨中，洋面上的火山島熔巖噴涌而出，火山灰直沖大氣層。
“這里是生命開始的地方嗎？”埃德蒙的畫外音問道，“化學物質在翻騰不息的大海中會自發(fā)產(chǎn)生反應嗎？抑或那是太空飛來的隕石上的微生物？抑或是……上帝？遺憾的是我們無法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去見證那一時刻。我們現(xiàn)在知道的是，生命首次出現(xiàn)的那一刻之后發(fā)生了什么。發(fā)生了進化。而我們已經(jīng)習慣于把進化描繪成下面這副樣子�！�
此時屏幕上出現(xiàn)了人們熟悉的人類進化路線圖——先是低頭垂肩的原始類人猿，后面是一排身體越來越直立的原始人類，最后是一個完全直立、體毛完全脫落的人類。
“沒錯，人類是進化而來的�！卑５旅烧f，“這是不爭的科學事實，而且我們已經(jīng)根據(jù)化石記錄清晰地繪出了人類進化的路線圖。但如果我們能倒過來看進化過程，那又會怎么樣呢？”
突然埃德蒙的臉上開始生出毛發(fā)，蛻變成原始人。他的骨骼結構也開始發(fā)生變化，變得越來越像類人猿。緊接著蛻變過程加速到近乎令人眼花繚亂的程度，屏幕上轉瞬即逝的是越來越古老的物種——狐猴、樹懶、有袋目動物、鴨嘴獸、肺魚。這些物種潛入水底后又突變
為鰻魚和魚、凝膠狀生物、浮游生物、變形蟲，直到變成一個在顯微鏡下才能看清的細菌——一個在汪洋大海中游動的單細胞。
“生命最早的痕跡。”埃德蒙說，“我們的影片一直回放到膠片用完為止。我們不知道最早的生命形態(tài)是如何從沒有生命的化學海洋中物化出來的。我們根本看不到整個進化過程最初的畫面。”
T等于0！蘭登自言自語道。他的腦子里回放著一部想象的影片，描寫的是本來在不斷擴張的宇宙，后來不斷縮小到一個光點，而宇宙學家同樣走進了死胡同。
“‘第一因’，”埃德蒙說，“這是達爾文在描述‘創(chuàng)造’這個捉摸不定的時刻所使用的術語。他證明了生命是不斷進化的，但他沒能解開進化過程是如何開始的這個謎。換句話說，達爾文的理論描述的是適者生存，而不是適者來臨�！�
蘭登呵呵笑了起來，他可從來沒聽說過什么“適者來臨”。
“那么生命是如何來到地球上的呢？換句話說，我們是從哪里來的呢？”埃德蒙微笑著說，“幾分鐘后我會告訴你這個問題的答案。但請相信我，這個問題的答案雖然振聾發(fā)聵，但只是今晚話題的一半�！彼粗鴶z像機鏡頭，狡猾地咧嘴笑了笑。“事實證明，‘我們從哪里來’這個問題令人著迷……不過‘我們要往哪里去’這個問題，則令人震驚�！�
安布拉和蘭登疑惑地交換了一下眼神。雖然蘭登意識到這是埃德蒙夸張的說法，但仍然讓他越來越不安。
“生命的本源……”埃德蒙繼續(xù)說道，“自從形形色色的神創(chuàng)論出現(xiàn)以來，就一直是一個難解之謎。幾千年來，哲學家和科學家一直在尋找生命最初的某種印記。”
埃德蒙舉起那支盛著混濁液體的試管。“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兩個探索者——化學家米勒和尤列——進行了一次大膽的嘗試，希望能揭開生命是如何開始的這個謎�！�
蘭登俯下身子小聲對安布拉說：“那支試管就在那邊�！彼噶酥附锹淅锏年惲泄�。
安布拉一臉的驚訝�！盀槭裁窗５旅蓵�？”
蘭登聳了聳肩。從埃德蒙公寓里稀奇古怪的收藏品來看，這支小試管很可能只是他想占為己有的一段科學史而已。
隨后埃德蒙對米勒和尤列為重新創(chuàng)造原生湯、在無生命化學物質中試圖創(chuàng)造生命而付出的種種努力進行了描述。
此時屏幕上出現(xiàn)了1953年3月8日《紐約時報》刊登的一篇已經(jīng)褪了色的題為《回顧二十億年前》的文章。
“顯然，”埃德蒙說，“實驗引起了一些人的關注。但其影響可能是驚天動地的，尤其對宗教界。如果在這個試管里奇跡般地出現(xiàn)了生命，那我們就可以得出結論：單靠化學規(guī)律就足以創(chuàng)造生命。我們就不再需要一個超自然的人從天上降臨到人間，給予我們創(chuàng)造的火種。
我們就會明白作為自然法則不可避免的副產(chǎn)品，生命誕生的過程就是這么簡單。更重要的是，我們就能得出一個結論：既然生命能夠在這個地球上自發(fā)產(chǎn)生，那么幾乎可以肯定，在宇宙其他地方生命同樣會自發(fā)產(chǎn)生。這就是說，人類并不是獨一無二的，人類并不在上帝之宇宙的中心，宇宙中也不只有人類�！�
埃德蒙長嘆了一口氣�！暗呛芏嘤^眾可能都知道，米勒—尤列實驗失敗了。雖然實驗制造出幾種氨基酸，但與生命的誕生還相去甚遠。兩位化學家反復嘗試將不同的化學成分進行混合，采用不同的加熱方式，但終無所獲。表面上看，生命——就像虔誠的教徒一直認為的那樣——需要神的干預。米勒和尤列最終放棄了實驗。宗教界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科學界也只好另起爐灶從頭再來。”他帶著調侃的神色停頓了片刻，“也就是說，直到2007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進展�！�
接著，埃德蒙開始講述，米勒—尤列實驗中被人遺忘的試管，是如何在米勒去世后在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的一個壁櫥里被發(fā)現(xiàn)的。米勒的學生采用了包括液相色譜法和質譜分析法在內的更靈敏的現(xiàn)代技術手段，對樣本重新進行分析后，結果讓人大吃一驚。很顯然，米勒—尤列實驗制造出了許多氨基酸和配位化合物，只是米勒當時沒能檢測出來。對試管進行重新分析后，甚至鑒定出幾種重要的核堿基——RNA的基礎材料，沒準最后還有……DNA的基礎材料。
“這是一個令人震驚的科學發(fā)現(xiàn)，”埃德蒙總結道，“因為它再一次證明了下面的觀點是正確的，那就是生命也許就是這么簡單地產(chǎn)生的……沒有神的干預�？礃幼用桌铡攘袑嶒灤_實走對了路，只不過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孕育。讓我們記住一個關鍵點：生命經(jīng)過了數(shù)十億年的進化，而這些試管丟在壁柜的時間不過五十多年。如果米勒—尤列實驗的時間軸用英里去衡量，這就好比我們的視角僅局限在時間軸的第一英寸上……”
他把這種想法交給觀眾去想象。
“不用說，”埃德蒙繼續(xù)說道，“人們在實驗室里創(chuàng)造生命的興趣又重新被點燃了�！�
這我記得。蘭登心想。哈佛生物系舉辦過一個系部聚會，美其名曰BYOBa——培養(yǎng)你自己的細菌。
“當然，現(xiàn)代宗教領袖們對此反應強烈�！卑５旅烧f著，兩手比畫著把“現(xiàn)代”二字用引號引起來。
顯示墻上又刷新到一個網(wǎng)站——創(chuàng)世記網(wǎng)——的主頁。蘭登馬上認出這是經(jīng)常讓埃德蒙氣憤、因而喜歡去嘲諷的一個組織。該組織在宣傳神創(chuàng)論方面的確很聒噪，但把它當作“現(xiàn)代宗教”，未免有失公允。
該組織宣傳的宗旨是：“弘揚《圣經(jīng)》的真理和權威，維護《圣經(jīng)》的可信度——尤其是《圣經(jīng)》中‘創(chuàng)世記’的可信度�！�
“這個網(wǎng)站，”埃德蒙說，“很受歡迎，也很有影響力。網(wǎng)站上有幾十個博主都在討論重啟米勒—尤列實驗的危險性。幸運的是，對創(chuàng)世記網(wǎng)的網(wǎng)民來說，他們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即使實驗能成功創(chuàng)造出生命，那也可能是二十億年以后的事了�！�
埃德蒙又一次舉起試管。“大家可以想象，我無非是想加快二十億年的進程，重新研究這個試管來證明神創(chuàng)論是錯誤的。遺憾的是，要實現(xiàn)這一點需要一臺時光機�！卑５旅赏ｎD了一下，然后揶揄道，“所以……我制造了一個�！�
蘭登看了安布拉一眼。演講開始后，安布拉幾乎沒動過，一雙黑眼睛一直盯著屏幕。
“時光機并不難造。”埃德蒙說，“我現(xiàn)在就告訴大家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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