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3月至4月,出于對遠(yuǎn)古文化藝術(shù)的熱愛,勞倫斯與好友厄爾·布魯斯特一道,到位于意大利中南部古代伊特魯利亞人的遺址進(jìn)行了一次藝術(shù)家的考古游歷。他仔細(xì)考察了位于伏爾西、色維特里,塔奎尼亞、伏爾泰拉等地的伊特魯利亞古墓中的大量壁畫、石棺,以及當(dāng)?shù)睾头鹆_倫薩眾多博物館中保留的大量伊特魯利亞人遺物,對伊特魯利亞文化、宗教信仰和民族特性進(jìn)行了細(xì)致、深刻并且蝕到的分析,尤其對伊持魯利亞的藝術(shù)美作了極為引人入勝的描述,并由此提出了現(xiàn)代人類文明不是從幼稚野蠻走來的,而是從一種文明走向另一種文明、一種宇宙觀變化到另一種宇宙觀這一獨(dú)到的歷史觀念。
《伊特魯利亞人的靈魂》是一部含有獨(dú)到見解和智慧的考古著述,也是一部文采四溢、極富感染力的優(yōu)美散文,其中浸透了作者對充滿生命活力、優(yōu)雅、熱情、浪漫的伊特魯利亞人及其文化藝術(shù)的熱愛,以及作者對史前人獨(dú)持意識和智慧的感悟。
《伊特魯利亞人的靈魂》:
羅馬平原,因其所擁有的廣袤的綠色麥浪,幾乎又是人類的了,但仍有處處長著一叢叢或遍布整個原野的小水仙花的潮濕荒地,和片片長有春黃菊的古怪的、冒著白色泡沫的地方。這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四月初的早晨。
我們正奔向色維特里,那就是古代的凱瑞或凱麗,它還有個希臘名字叫阿及拉?赡墚(dāng)羅馬人最早在上面建起他們的小茅屋時,它還是個灰色而俗艷的伊特魯利亞城,而現(xiàn)在那兒只有墳?zāi)沽恕?br />
珍貴的《意大利鐵路指南》說那個車站是坡羅,色維特里距它8公里半、大約5英里,去那兒只有慢郵車。
我們到了坡羅,荒原中的一個車站,然后問是否有汽車去色維特里。竟然沒有!有的只是停在外面的一匹古種白馬拉的一輛古式馬車。它要去哪里?去拉狄斯坡里!我們很清楚自己不想去拉狄斯坡里,于是在荒原上茫然四顧——能找到隨便什么馬車嗎?——看來很難。正如他們老說的那樣:難!這意味著不可能,至少他們不會抬起一個指頭來幫助你。——色維特里會有旅館嗎?他們不知道。他們從沒擁有過旅館,盡管在5英里之遠(yuǎn)的地方就有它?赡莾褐挥袎?zāi)。——好吧,我們將把兩個包留在車站!欢麄儾荒芙邮芩鼈,因?yàn)闆]有上鎖。但裝日用品的包什么時候用得著上鎖?難!那么好吧,讓我們放下包,你們想偷就偷吧。不能!不能將一個沒上鎖的裝日用品的小包留在車站。這樣的道德責(zé)任感!當(dāng)官的管得真多!
不管怎樣,我們?nèi)ツ羌倚】觳偷昀锏哪腥四莾涸嚵嗽。他很亢率,但似乎還行。我們把東西扔在了那個黑暗小餐廳的一個角落里,然后便步行出發(fā)了。很幸運(yùn)這只是晨遇中微不足道的一樁小事。
我們走的是一條平坦、白凈的大路,開頭幾百碼是兩邊夾有傘松的漂亮馬路。這條路離海不遠(yuǎn),路很快便顯得荒蕪、單調(diào)、白熱,并且除了遠(yuǎn)處一輛貴族牛車外一無所有。那輛牛車看起來像只帶四個角的巨大蝸牛。路邊高大的日光蘭正隨意地開放著卷曲的粉紅色穗狀花朵,發(fā)出貓一般的氣味。左邊的遠(yuǎn)處是海,在那一望無際的綠色麥田以外,地中海一平如鏡,正閃著死寂的波光,一如它在低岸之處的模樣。前方有不少小山,還有一座有幢丑陋的灰色大樓的破爛的灰色村莊。那就是色維特里了。我們沿著這條乏味的大路跋涉向前,畢竟,我們的路程只有五英里多一點(diǎn)。
我們爬上斜坡、走近了村莊。色維特里,即古代的凱麗,像大多數(shù)伊特魯利亞城一樣,坐落于有著陡峭斜坡的山頂之上。它曾被羅馬人吞并,羅馬帝國滅亡后,它也隨之全部消亡了。但隨后它又虛弱地復(fù)活了過來,今天我們便來到了這座古老的意大利村莊,一座環(huán)繞著灰色圍墻、有幾幢新的粉紅色盒子型房子和坐落于圍墻外的小屋的村莊。
我們走進(jìn)了村口。那里有許多男人在懶洋洋地閑聊,騾子拴在柱子上。我們在一段段灰色的彎彎曲曲的小街上尋找著可吃飯的地方。很快我們看到一塊寫著“維尼·卡錫那葡萄酒和廚房”字樣的招牌,但發(fā)現(xiàn)它只是個很深的山洞,里面有幾個趕騾子的人正在那里喝黑葡萄酒。
沒法子,我們只好走近在街上清理郵車的一名男子,問他是否還有別的飯店。他說沒有。由此我們只好走下幾級臺階,走進(jìn)了那個山洞。
每個人都極其友好,但食物很平常,肉湯極稀,顯然是用煮過的肉片做的,里面有些極細(xì)的通心粉,一些牛肚,還有些菠菜——湯沒什么味道,肉味幾乎沒有,菠菜,哦上帝,已在煮牛排時撇出的油湯里煮爛了。這便是一餐——外加一片所謂的羊奶酪,那是純咸味的、腐臭的、可能來自撒丁島的奶酪;還有葡萄酒,那味道像……可能就是,摻了大量水的加勒比黑葡萄酒。而這便是一餐飯。
我們得去墳?zāi)沽恕?br />
一名腳穿帶釘?shù)鸟R刺靴、羊皮褲腿上蓬松地掛著長長的濁棕色羊毛的牧羊人昂首闊步走進(jìn)了山洞。他露齒笑了笑,喝起了葡萄酒。這一切立刻使你覺得似乎又見到了腿上掛著蓬蓬松松的羊毛的牧羊神。他的臉是牧羊神式的、未被道德感弄僵化的臉;他露齒而笑時不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他與正從酒桶里取酒的那人閑聊時顯得很恭順、害羞。顯然牧羊神是害羞的、非常害羞,尤其當(dāng)他是像我們這樣的現(xiàn)代人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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