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黑暗中獨自穿衣,一邊傾聽熟睡的妻子輕柔的呼吸。她在做夢呢,他心想,珊莎在夢中呢喃——好像是個名字,聽不清楚——隨后翻過身去。作為丈夫和妻子,他們同床而眠,但關系僅止于此。她甚至連流淚也不讓他看見。
當他親口把她哥哥的死訊告訴她時,以為她會痛苦或者憤怒,但都沒有,珊莎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不禁讓他以為對方根本沒聽懂。只是事后,在沉重的橡木門隔開夫妻之后,方才傳來她的啜泣。提利昂好想沖進去,給她安慰。不,他提醒自己,此時此刻她最不想見的就是蘭尼斯特家的人。他所能做的,只是隱瞞紅色婚禮的骯臟細節(jié),不要讓珊莎知道哥哥被砍頭和侮辱,不要讓她知道母親的尸體被赤裸著扔進綠叉河,以野蠻地諷刺徒利家族的喪葬風俗。孩子,你的噩夢業(yè)已夠多。
不,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夠,可又能怎么辦呢?他將斗篷包裹在她肩膀,發(fā)誓一輩子的守護,而這,和佛雷家族將狼頭縫在羅柏.史塔克的尸體上,并為之戴起王冠一樣,都只是個殘酷的笑話。珊莎對此一清二楚。她看他的眼神,她在床上僵硬的身軀……夫妻團聚時,他一刻也不敢忘記自己是誰,不敢忘記自己的長相。她也沒忘。妻子依舊夜夜去神木林祈禱,提利昂不知她是否禱告他的死亡。她失去了家園,失去了依靠,在這個世上,每一位所愛過或信任過的人,統(tǒng)統(tǒng)進了墳墓。凜冬將至,史塔克家族自食其言。對蘭尼斯特家族,如今真是炎炎盛夏,為何我卻凄涼無比呢?
他穿好靴子,用獅頭胸針系好斗篷,走出燭光搖曳的長廊。
他抓了很久,最后才勉強成功,因此懷疑根本是她故意失手的。當她鉆進他懷中,他已氣喘吁吁、面紅耳赤,不由自主地絆上龍骨。但她在黑暗中將小乳房貼緊他的臉頰,堅硬的小乳頭輕掃過他的嘴唇和鼻子上的傷疤,所有的疲憊和猶豫頓時一掃而空。提利昂將雪伊壓在地板上!拔业木奕耍彼叢逅,她邊呢喃,“我的巨人來救我了!
事后,他倆難分難解地倒在龍嘴里,他靠在她身體上,享受著女人清新的發(fā)香!拔覀冏甙,”最后提利昂勉強開口,“天快亮了,珊莎就要起床!
“您該喂她喝安眠酒,”雪伊建議,“坦妲伯爵夫人就這么對付洛麗絲。臨睡前灌她滿滿一大杯,咱倆就算在她床上干,她也不清楚!彼Φ,“大人啊,哪天我們來試試嘛,好不好?”她摟住他肩膀,替他按摩!把,您脖子硬得跟石頭似的,什么事情不痛快啦?”
雖然伸手不見五指,提利昂仍用它們來計算。“多咧,我老婆、老姐、外甥、老爸、提利爾家!彼斐隽硪恢皇郑巴呃锼、派席爾、小指頭、多恩的紅毒蛇!敝皇W詈笠桓割^,“每天早上洗臉時看見的那張臉。”
她吻了他破損的鼻子:“這是張勇敢的臉龐,和藹而歡快的臉龐,真希望我現(xiàn)在就能看見它!
全世界的甜蜜天真都蘊涵在她曼妙的聲調。天真?傻瓜,她是個妓女,對男人,她只懂得兩腿間的那話兒。傻瓜,大傻瓜!“我寧愿看見你,”提利昂坐起來,“來吧,今天的事情多著呢,對你我都不容易。噢,不該把蠟燭吹掉的,烏七八黑,怎么找衣服呢?”
雪伊嬌笑:“我們就裸著出去唄。”
是嗎?要給人看見,你非教我父親吊死不可。將雪伊收為珊莎
唯一安全的辦法是送雪伊離開。要不送她去莎塔雅那兒?提利昂不情愿地想。在莎塔雅的妓院,雪伊可以穿戴喜愛的絲綢和寶石,招待英俊溫柔的貴賓,這樣的生活,比起當初遇見她時的境遇,不是大為改觀了么?
或許,假如她厭倦了勾欄營生,我為她找個丈夫。波隆行嗎?傭兵素來對他死心塌地,而今成了騎士,對她是個極好的對象。塔拉德爵士呢?提利昂曾目睹他充滿欲望地盯著雪伊。有何不妥?雇傭騎士又高又壯,長得有幾分瀟灑,活脫脫一個年輕的英雄。當然,現(xiàn)下塔拉德還以為雪伊只是貴婦人的漂亮侍女。假如結婚以后,發(fā)現(xiàn)她原來……
“大人,您在哪兒?嘻嘻,您被巨龍吃了么?”
“不,我在這兒,”他扶住龍骨,“我剛找到一只鞋,好像是你的!
“大人的聲音聽起來好嚴肅哦。我惹您不開心了么?”
“哪里,”他放緩語調,“你一直是我的開心果!边@才是我們真正的危險。每次想送她離開,決心都在她的笑意面前維持不長。透過黑暗,提利昂隱約看見雪伊將羊毛襪套上苗條的長腿。能看見?原來光線已滲進地窖墻壁高處那排長窄窗,坦格利安家族的巨龍頭骨在周圍浮現(xiàn),猶如灰霧中的黑影!疤炝亮恕!边@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新的世紀。在綠叉河和黑水河的惡戰(zhàn)中,我活了下來,他媽的也能活過喬佛里的婚禮。
雪伊從龍牙上取下裙子,當頭套進!拔蚁壬先ィ惱倌刃枰獛兔σ黄饻蕚湎丛杷。”她彎下腰來,給了他最后一吻,正好吻在雙眉之間,“我的蘭尼斯特巨人,我愛你。”
我也愛你,親愛的。她從前只是個妓女,但我理當讓她有個美好的下半生,比留在我身邊更好。我要讓塔拉德爵士娶你。他是個正派人,生得高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