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讀與收藏·良友文學叢書:春花》是中國現(xiàn)代著名作家王統(tǒng)照創(chuàng)作于1936年的長篇小說,被良友圖書公司著名編輯趙家璧收入“良友文學叢書”(第34種)。它描寫了堅石、義修、身木等青年學生為探索精神出路與社會理想時,歷經(jīng)的苦悶、迷惘、絕望,以至希望……塑造了20世紀20年代青年知識分子的形象。作者在自序中說:“止就上部說:人物與事實十之六七不是出于杜撰,——如果是在我家鄉(xiāng)中的人,又與我熟悉,他準會按書上的人物指出某某。”其實就是以五四前后在濟南活動的諸城人士為原型。因此,《人文讀與收藏·良友文學叢書:春花》不僅有著極高的文學價值,亦有著黨史研究參考史料的價值。此次出版為良友版再版。
《人文讀與收藏·良友文學叢書:春花》是中國現(xiàn)代著名作家王統(tǒng)照創(chuàng)作于1936年的長篇小說,“寫啟蒙運動時代(由五四至民十二三年間)幾個不同性格的青年,怎樣的得到感受激動與家庭社會的影響而成了幾個不同的定型!笔恰艾F(xiàn)代文學史上的一部完整地反映五四退潮期到大革命前夜青年知識者不同政治動向”的作品。
《人文讀與收藏·良友文學叢書:春花》不僅有著極高的文學價值,亦有著黨史研究參考史料的價值。
自序
自從山雨出版后,我早已不想寫小說了。在歐洲十幾個月,流連風物,博搜廣覽,比較之下,更覺出祖國現(xiàn)在文化的貧乏,有工夫多用在調(diào)查讀書兩件事上,除掉偶而寫幾行筆記以應(yīng)友人之約外,可說甚么文字都沒動筆。每每在旅居寂寞中想,寫甚么呢?像自己所知,所得,所能,能寫出何等的文字來?希望他,給我們這樣古老民族一點點精神上的食糧,與提示,或激動,慚愧!自己缺少天資與素養(yǎng),讀到外國學術(shù)與文藝的名著,更不愿東涂西抹了。
去年回國以后,百務(wù)縈心,更添上許多不痛快的感動。夏間忽得胃病,在海濱休養(yǎng),那時“文學”的編者傅東華先生連函邀約,一定要我多寫點創(chuàng)作的文字。迫不得已,冒然答應(yīng)下來,寫一個連載的長篇,其結(jié)果是在九十度的暑日與初涼的秋風中完成了秋實的上部。
動筆之前太匆忙一點,雖在自己的意念中早有了概略的構(gòu)圖,但搜羅材料上卻大感困難。止就上部說:人物與事實十之六七不是出于杜撰,——如果是在我家鄉(xiāng)中的人,又與我熟悉,他準會按書上的人物指出某某。但難處也在此。今日的小說不能純靠事實,如左拉的著作那么確實;與他細心觀察的事物絲毫不走樣子。但十九世紀的自然主義者至多也不過對事物不走原樣而已,究竟還得加以文字變化的組織。我常想:在現(xiàn)代寫小說只是剪影罷了;而且只是剪的側(cè)面黑影,至于由這非全面的影子擴展,變化,推及其言語,動作;推及其與他人,與大社會的種種關(guān)系;更往深處講,由這側(cè)影若能透視其心理與個性,因之造成自己與社會的悲劇或喜;更由這偶然或必然造成的事件(戲。┥巷@露出社會的真態(tài),——不,應(yīng)分說是“動態(tài)”,這絕非舊日的自然主義或純客觀的寫實主義者的手法能表達得出。重要點還得看作者的才能與其素養(yǎng)。不錯,這個長篇中的人物與事實固然有其八九,但那一分(就說是一分罷)已經(jīng)很夠下筆的了!初時我覺得容易,因為有現(xiàn)成的人物與事實,稍加渲染,不是“事半而功倍”么?那知既寫以后便逐步感到棘手,被限制于人與事,縱然作者可有自由變動的筆底下的權(quán)力,但與完全想象或杜撰的題材不同。何況是時間久了,我當時由直接間接獲得的印象,事實,早已劃成片段,要補綴一件整齊衣服,自然處處都顯出針線的痕迸。我又不想把這書中的人物過分的典型化了,時時要表現(xiàn)出幾個主角的特殊個性,——原是屬于他們自己的,不完全由于筆下隨意刻劃,因此,下筆時大不似預(yù)想的容易。
段落,字數(shù)上倒還能略如所計,雖然總名是秋實,原想分兩頭,——分上下部寫。上半部盡力描寫幾個人物的“春花”,他們的天真,他們由各個性格而得到的感受,激動,與家庭社會的影響。在那個啟蒙運動的時代,(由五四后到民國十二三年)他們扎住了各人的腳根。像這樣寫,自然有許多地方是吃力不討好,人物多了容易有糢糊籠統(tǒng)之處,本來那個時代的青年易于描寫成幾個定型。再則,他們活動的范圍有限,學校家庭,與社會的一角,寫來寫去,能不惹人煩厭已經(jīng)費心思不少?墒,反過來說,沒有前半部便從橫斷面寫起,固然有奇峯橫出,飛瀑斷落的興味,不過我還是有我的笨想法,造成一個人生的悲劇或喜劇,不能純著眼于客觀的事實,——即環(huán)境的一般的變化,而也有各個人物之主觀的心意而來的變化。這問題雖似簡單,卻很復(fù)雜,同屬于一個階層,而他們的發(fā)展絕不會事同一例。遠追上去,大環(huán)境中還有小環(huán)境的復(fù)雜關(guān)系,而遺傳與家庭的教養(yǎng)我們又焉能輕視。寫小說欲求其真,不是只靠著極普通的幾份角色的面型便以為能盡描寫之能事。這里便是經(jīng)驗的關(guān)鍵。有意識,有豐富的想象力,如果沒有點經(jīng)驗上的根據(jù),那不成為公式主義的復(fù)現(xiàn),便是空想而無當于事實!扒∪缙浞帧闭茖懞米值臅乙粯,一點,一勾,都現(xiàn)神采;一整,一斜,都能調(diào)諧。有甚么標準與規(guī)矩?這真是一個最難解答的疑問。不管有多少小說講義與小說法程一類的書籍,終難把這一點“巧力”給予作者。
也因此,這個上半部的春花我著眼于上述的情形,寫完后再看一遍,不免過分注重于個性的發(fā)展,作他們未來活動的根基,太著重這一層,便覺得有些地方是硬湊,是多余了。
我的計劃想在下部實寫他們的秋天。的確,他們現(xiàn)在也如作者一樣是在清冷嚴肅的秋之節(jié)候里了。真正沒了春日的燦爛,與一股勁地向上發(fā)揚;不管是趨向于那方面,那時,這部書中的幾個主角都是具一股勁的。如今連豐縟的夏日也不相似。時間那曾曲饒過一次的人生!在這露寒,木落,已經(jīng)熟成的現(xiàn)在,他們也真的已具有定型了。雖然各個角色在這十數(shù)年中扮演的種種戲劇,彼此不同,但漂泊在飛濤中的孤舟,各達到邊岸;有的或者是沉落下去,因為各人張帆,撐篙的本領(lǐng)不一樣,而停泊的邊岸也不在一處。秋雁驚鳴,風凄露冷,他們對于這氣候的變幻與自己的奔波,何能不自然了!同時他們在春末時季的出發(fā)并非只由于一時的高興,而各有其客觀的條件。藉了他們的行程,與奮斗,掙扎,沉溺,更可顯露出這個時代中社會變動的由來:是——
社會生活決定了人生,但從小處講也是——
個人的性格造成了他與社會生活的悲劇與喜劇。
空泛地把任何人的變化歸功或歸罪于普遍的社會變動,怕不是一個精細觀察者所應(yīng)當取的態(tài)度。
總名原用秋實二字,意即在此,我作此書的意義也在此,沒有甚么更遠大的企圖。
下部便不像上部的單純了,生活與思想上的分道而馳,結(jié)成了各人的果實。同時也可見出他們接觸到社會的多方面:政治的,軍事的,教育的,各種社會活動在那個大時代中特具的姿態(tài)。
搜集材料,為下部我確費過不少的心思。曾用筆記錄過他們生活上的小節(jié),與時間上的遇合;曾問詢過他們的朋友與同調(diào)的人物。既然分道而去,與上半部都還是不甚相差的學生生活便隔得遠了。
因為我想把這幾個主角使之平均發(fā)展;力矯偏重一二人的習慣寫法,怕易于失敗。分開看似可各成一段故事,但組織起來,要在不同的生活途徑上顯示出有大同處的那個時代的社會動態(tài),縱然對于動態(tài)的原因,結(jié)果不能十分刻露出來,可是我想籍這幾個人物多少提示一點。
所及的范圍過大,易于“顧此失彼”,這是在下筆之始便已覺察得出的。
“文學”登過上部后,因太長了,我決意停止續(xù)登下部,也因此便將未完之作擱置下去。現(xiàn)在良友公司愿全部付印,先將上部取去,分兩冊出版,正好將春花秋實四字分用。
我曾顧及分冊出版的辦法是否相宜,好在上下部各有小起落,雖非完作,尚可約覽。略述如上,讀者或易明了。
……
王統(tǒng)照(1897-1957),山東諸城人,民盟成員。1918年創(chuàng)辦《曙光》,1921年與沈雁冰等人發(fā)起成立文學研究會,1934年赴歐洲考察古代文學與藝術(shù),回國后歷任《文學》月刊主編,開明書店編輯,山東大學教授等。1917年開始發(fā)表作品,著有長篇小說《山雨》、《春花》、《一葉》,短篇小說集《春雨之夜》、《華亭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