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看過世界,何以談世界觀?
五大洲四十余國,三十萬公里,兩千個日夜,走過的路,每一步都算數。
陳大剛繼《筆走大中國——一個人的國家地理》后,繼續(xù)推出《筆走五大洲——一個中國人的世界觀》,以赤子之心,以如椽大筆,攜家鄉(xiāng)古藺好酒一壺,游歷世界,用一個中國人的眼光觀察世界,要在世界的盡頭與自己相遇。
阿來評價本書:一個人在行走中看見世界,也從更廣大的世界照見自己。比如《筆走五大洲》這本書,就是這種一個人與陌生世界的彼此映照與互相發(fā)現。
出大山,世界是如此開闊敞亮(序一)
阿來
案頭擺著兩本書,一本是《筆走大中國—一個人的國家地理》,一本是《筆走五大洲—一個中國人的世界觀》,作者是同一個人。
兩本書的副標題“一個人的國家地理”和“一個中國人的世界觀”,都取得有意思。一個人在行走中看見世界,也從更廣大的世界照見自己。比如《筆走五大洲》這本書,就是這種一個人與陌生世界的彼此映照與互相發(fā)見。作者從2012年底開始了用雙腳比畫世界地圖的個人旅程,除開沒有人居住的南極洲,其他幾個洲他都一一進行了比畫,途經40余個國家,全部行程加起來有三十多萬公里,如同圍著地球跑了三四圈超級馬拉松。在這樣的“跑”中,作者用屬于他個人的感悟、體驗、思想與世界相遇,與風景相遇;以一生的積淀來相遇,以自己的世界觀來觀世界。批閱全書,給人的感受是,作者擯棄了拍照式的描述與平庸的抒情式記錄,書中的“鏡頭”,都用自己的人生感悟進行了過濾、調焦、著色。南美的伊瓜蘇瀑布、澳洲的太平洋海岸、地中海的海島、尼羅河的景色,既是存在著的異域風景,又是他個人的審美觀照,還帶著作者故土大山的野氣和赤水河畔美酒的芬芳,讓你感受到這是一個人以自己的方式揮灑文墨,行走無疆。在這些文字表達中,他始終是以自己的口吻說話,將大眾化旅游場景、歷史人物事件、地理生態(tài)這些目之所見的“有什么”刻板介紹,點化為妙趣橫生的親切畫面,在從容不迫的敘述中,張揚出一種個性化的審美大氣。
作者陳大剛是來自赤水河邊古藺大山中的漢子。在《筆走五大洲》中,作者把故鄉(xiāng)帶在身邊一起走,或者說,他是以故鄉(xiāng)作為一個審美的參照系觀照世界。在寫世界的同時,也在寫故鄉(xiāng)。其實,這世上的一個地名,如果在史籍中,在地理書上,在詩句間,在想象里反復出現,自然就會帶上詠嘆的調子。在寫保加利亞玫瑰節(jié)時,他帶出了家鄉(xiāng)苗族踩山節(jié)上的女子;在言及盧森堡的文化風物時,他引出了故土的前世今生;在說到秘魯的神奇物種時,他牽扯出了赤水河邊的鄉(xiāng)下;在觀賞愛琴海的那墨水一樣的藍時,他聯想到了故鄉(xiāng)的酒。這樣一些相當于類比手法的詠嘆,一方面有助于讀者能通俗地理解異地之風情景物,另一方面,也增加了那些風景的景深。
以一個中國人的經驗,一個中國山里人的視角看世界,是本書顯明的特點,有如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所說的“有我之境”。作者在日本行中說,“行走國外時,我的最佳體驗是,帶著故國歷史文化一起走在路上,有莊子、司馬遷、李白、蘇軾陪伴我們同走,同看,同聽”。事實上,作者也是把故國帶著一起上路。在書中一個個歷歷呈現的“鏡頭”背后,在作者的思考背后,在文字的敘述背后,隨時都有中國歷史文化到場。所以,在俄羅斯,他從彼得大帝聯想到了清朝;在澳洲,他由庫克船長聯想到了鄭和;在多瑙河與亞馬孫河邊,他想到了長江黃河;在伊斯坦布爾,他對中國絲綢之路撫今思昔;面對歐洲與日本的文化古跡,他反思中國文化的南來北往。這樣一些比較思考,在書中隨處可見。比如他將克羅地亞普里特維采湖群與九寨溝的對比描述——
她們一個是地上的水,一個是天上的水。最直接地說,普里特維采湖的水可以用文字來描述,而九寨溝的清純、空靈、飄逸、優(yōu)美,是“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如果一旦用了文字去,那風流馬上抽身而去……
中國的九寨溝,可以說是中國的自然地標之一。這些年,除了那個沒有法令甚至也沒有上帝的南極洲,這地球上的其他五大洲我都走了。讓我感動和驕傲的是,以自己目之所見,九寨溝的水至今仍然是地球上最好的水,讓天下歸心的水!
這樣一種對九寨溝圣水的感慨,當然比站在九寨溝說九寨溝更具有說服力。一個學者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一個人看世界應該有三個維度,一個是個人,一個是作為其文化背景的國家或民族,再一個就是全人類。作者記錄自己行走五大洲的這些文字,除了必須的國族文化即作為一個中國人的視角外,還有一個視角值得認同。這就是他以一個地球人的眼睛看世界—從地球生態(tài)、人類文明、宗教文化、普世價值的層面觀照、審視、追問、反思。這樣的視角很高,不是隨便可以取得的。雖然從總體上說,作者在這方面功力有所不逮,但有此觀照和無此觀照其實是大不相同的。比如,他對埃及、希臘、英國文明的“考證”,對“海鮮”與“河鮮”文明的點評,對秘魯土豆、玉米這些植物的點贊,對高棉古國吳哥文明崩密列廢墟的感慨,對泰國人妖文化的拷問,對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的思考,對古羅馬帝國、奧斯曼帝國、大英帝國擴張歷史的追索,尤其是在梵蒂岡對宗教文化的梳理沉思,都在力求探尋人類文明走向的坐標。
行走世界是現代人的一種生活方式。這個世界本身是如此開闊敞亮。人走在不同的道路上,對世事的理解可能南轅北轍,也可能相互抵牾。但我們卻不能忍受自己對置身的環(huán)境一無所知,對地球這個人類生存的村莊一無所知。所以,如果我們不試圖以謙遜的姿態(tài)進入它、學習它,反倒是人的一種無知的狂妄。我覺得《筆走五大洲》作者,屬于一個努力以謙遜的姿態(tài)進入的人,學習的人。古藺是一個山區(qū)縣,一個土生土長的古藺人,走出大山,張望世界,丈量地球村的長和寬,于是他發(fā)現:世界是如此開闊敞亮。
河流轟鳴
道路回轉
我現在要獨自一人
任群山的波濤把我充滿
而所有這些栽培著玉米 小麥 蘋果 梨的村莊
放牧著牛羊的村莊
都跟我出生的村子一模一樣
有一座水磨坊 有一所小學堂
晴天的早上
小學堂的鐘聲叮當作響
所有這一切都跟我出生的那個村莊一模一樣……
這是我多年前寫的一首詩。很高興《筆走五大洲》一書中呈現了這樣一些“村莊”。明政兄將我不認識的作者陳大剛和他的作品推薦給我,雖未與他本人謀面,但讀了他的文字,我們已似朋友般熟稔,樂意為他的《筆走五大洲》寫幾句話,是為序。
2018年2月8日于成都
(作者為當代著名作家、茅盾文學獎與魯迅文學獎獲得者、四川省作協(xié)主席、中國作協(xié)第八屆全國委員會主席團委員)
陳大剛,赤水河邊古藺大山中人,向視平生種種為神馬浮云或鴻毛草芥,惟喜率性而走,兼好信筆涂鴉。2007年前,囿于本鄉(xiāng)本土一畝三分地轉悠,所涂之鴉為《站立天地間》并《對自己好點》。爾后效徐霞客大爺好榜樣,擯亂耳之絲竹,擼起袖子風風火火闖九洲,五年以往,成《筆走大中國》一書,以鼠目所窺為中華風物樹碑立傳。2012年始,攀哥倫布同志之豪舉,棄勞形之案牘,甩開膀子東南西北任我行并飛——此陳大剛版“大航!庇治迥辏40多國,均按例涂鴉,立此存照,乃成《筆走五大洲》。夫以一人之力,十年之期,成中外兩大“筆走”,竊想小可之外,時下東士大唐當另有仁兄捷足先登?若然有其訊息,必攜赤水河之好酒數壇,登門執(zhí)弟子禮,通宵私聊,旦復旦兮——酒逢知己千杯少,仁兄盡可放開宰相肚,喜濃香則瀘州老窖伺候,好醬香則郞酒潭酒管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