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論

本書旨在使讀者踏入一場繪畫藝術史的旅程。隨著書頁的開啟，讀者將會欣賞到藝術從中世紀晚期到當代的演變。本書廣泛地選取西方各時期藝術大師的作品，將每個世紀百花齊放的藝術流派直觀地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為了讓讀者對不同時期的藝術特點與趨向有更加深入的了解，本書每章都配有當代理論家或藝術家對具體時代風格和畫作的解讀與賞析。

出版于1857 年的約翰·拉斯金的《繪畫要素》中的一段節(jié)選可以作為西方繪畫史的總論。該書并不聚焦詳細描述如何運用鋼筆、鉛筆的線條藝術，或是講述如何運用暗影與色彩。對讀者來講，明確作者的推薦與建議和對有志成為藝術家的青年人的忠告，是一件更有趣的事。拉斯金是傳統(tǒng)藝術與現(xiàn)代藝術承上啟下式的人物。今天來看，拉斯金這個名字聽起來可能不那么“現(xiàn)代”。有時候他的嚴苛品味與當代創(chuàng)作自由的觀念相左，但他堅守了很多傳統(tǒng)藝術的價值標準。

這些推薦雖只為一家之言，但拉斯金在藝術評論界舉足輕重。因此，知道他對哪些藝術家大加褒揚（或嗤之以鼻），認為哪些藝術家應該成為青年的榜樣（或前車之鑒），是一件饒有趣味的事情。他對青年的文學品味也做了指導。拉斯金的建議給了我們極佳的榜樣，他將讀者帶入到一個嚴苛學術價值觀開始被挑戰(zhàn)的時代。正是在此處，當代藝術之根得以催生：

“前言

“也許，在一本繪畫手冊的前言部分，我應該詳述為什么繪畫值得去學，但是這些原因對我來講是多方面的，且是重要的，我不能立刻加以說明。承蒙讀者的準許，本卷書已然夠長，我便不再與讀者贅述此話題的重要性，只對那些有待商榷的觀點略談一二。

“首先，本書不適于12 或14 歲以下的兒童閱讀。我認為除非孩子們自愿，讓他們參與藝術創(chuàng)作，不是明智之舉。如果有繪畫的天賦，盡可以在紙上信手涂鴉。興之所至的涂鴉值得肯定，孩子們專心致志、自得其樂的狀態(tài)應該受到表揚。在這之后，給孩子買些不貴的顏料也是可以讓他們開心的。也許還在紙上畫出的只是不成形的斑點，那么不要給他使用顏料盒。直到孩子開始畫士兵的紅色軍裝、船上的米字旗等形象，顏料就必不可少了。不要限制孩子繪畫的主題。一定要在家長的耐心引領下開始這一項孩子都喜歡的行為，可以畫孩子們看見和喜歡的形象，如鳥、蝴蝶、花朵、水果等。過上幾年，當孩子可以潛心進行鉛筆繪畫且有所進步的時候，可以獎勵孩子多用顏料作畫。幾幅質量上乘、主題有趣的繪畫可以置于手邊：在那個插畫盛行廉價的年代，隨處可以買到配有木版畫的兒童故事書�？梢怨膭詈⒆幽７滤�最喜歡的插畫。但是模仿的數量不要太多，應該限定在幾本書中的幾幅畫就好。孩子若有很多玩具，就會輕易厭倦，把玩具打碎；同理，如果孩子擁有很多插畫，他就會在畫上面直接涂鴉了。所以，擁有得越少，從中獲得的快樂就越完美，孩子的注意力也就越集中。

……

“附錄二 研究對象

“目前，獨自學畫者遇到的最大危險在于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作品。學畫者要克服的困難和超越的品位并不很多。盡管在大師的指導下，很多藝術作品對人似乎均有教益，但只有部分作品堪稱優(yōu)秀（良莠不齊的作品應細加區(qū)分）。獨自探索者的保障在于得到明確無誤的模仿對象，以便不受誤導，并且思索白璧微瑕畫作得完美或高貴之處。因此我將以清楚的順序羅列值得領受其教益的大師之作，以及幾部值得學習的理論著作。在廉價插畫泛濫的今日，我們的問題在于收集的作品過多，而不是過少。我們或許可以認清某種問題，那就是，這種欣賞糟糕藝術作品的行為以及闡明優(yōu)秀藝術作品的風格的行為始于何時。但總的來講，我相信食用健康食物是最佳的生活方式，我們對美食的享用不會由于吃了些糟糠而變糟。誠然，我們有時為了有所體驗也會嘗一嘗糟糕的食物。當然，在學習者有了長足進步后，大師的作品會對個人有所助益。智慧浪費時間和鈍化年輕人的藝術感受。將他們拖回畫廊，至少除非他們愿意去看特定的繪畫，通常，年輕人只會走馬觀花地參觀畫展，這樣還不如到公園游玩來的痛快。他們要是真的懂得欣賞，就會樂于細細品味，重要的是不要干擾他們去欣賞喜歡的畫作，也不要勉強讓其觀賞不喜歡的。對年輕人來講，是否有用無所謂（那是老年人才關心的），是否感興趣才重要。因此，重要的是讓他們獲得好的藝術作品。但是每當他們徜徉在技術殿堂或者畫展時，他們應該對所吸引他們的畫作仔細欣賞：如果藝術對他們來說沒有用處，那么別的方式也是有用的。藝術能吸引他們的最有益的方式是當他們不把藝術當作藝術，而是因為藝術呈現(xiàn)了他們在自然界喜歡的東西。如果一個男孩被某個偉人的一生所感染， 然后熱切地來到凡·戴克的畫像旁邊，想看看他長得什么模樣，那這就是開始學習肖像畫最有益的方式；如果他喜好名山大川，沉醉于透納的繪畫中，在其中約克郡冰川期疤痕地貌或阿爾卑斯山口找到相像之處，那么這就是他開始研究風景畫最有益的方式；如果一個女孩充滿了對天使和圣徒的幻想，在安吉利科畫作前止步，因為她認為天堂就如在畫中，那么這就是她學宗教畫的最有益的方式。

“當學生取得長足進步，每一幅畫，無論所畫是否優(yōu)良，都會引導他前行，對他的作品有所幫助，重要的是他不去觀賞劣作。若讀者朋友信任我，下面的建議便有用處。

“第一，在畫廊中：

“1.應以信任的目光欣賞提香、委羅內塞、丁托列托、喬爾喬內、喬瓦尼·貝利尼、委拉斯開茲的作品，這些作品堪稱權威力作，可作范本。

“2.可欣賞凡·艾克、漢斯·荷爾拜因、皮埃羅·佩魯吉諾、弗朗西亞、安吉利科、列奧納多·達·芬奇、柯勒喬、凡·戴克、倫勃朗、雷諾茲、庚斯博羅、透納和現(xiàn)代拉斐爾前派畫家，這些大師的作品可以勘正我們的技法錯誤。最好不要學習別的大師，如米開朗基羅、拉斐爾、魯本斯，否則你會偏離正途，犯嚴重的錯誤；也不要損害我們的欣賞品味去學習諸如牟利羅、薩爾瓦多、克勞德、加斯帕·普桑、特尼爾斯等其他不那么高明的畫家。當然也可以看一些受到廣泛批評的反面例子，你要明確看到的都是糟糕的作品，如多美尼基諾、卡拉奇家族、布隆齊諾的作品，還有薩爾瓦多的肖像畫。

“在那些受到質疑的畫家中，不能對下列畫家的作品看得太多或抱有過度熱情：安吉利科、柯勒喬、雷諾茲、透納和拉斐爾前派畫家；但是，如果特別喜歡別的畫家，轉而去欣賞觀察，便會步入歧途。比如，如果你尤其喜歡精確的細節(jié)，如果你特別喜歡凡·戴克或庚斯博羅，那么彬彬有禮的脆弱一定會給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二，涉及出版的或仿制的繪畫，比如能在私人收藏中得見或在商店買到的。下面的大師之作是除透納、倫勃朗和多雷之外最受歡迎的，建議首先買入：

“最近出版的丁尼生的作品中配有羅塞蒂和其他拉斐爾前派主要人物作的木刻畫。這些畫做工粗糙，藝術特色和最好的部分未能被表現(xiàn)出來。雖然如此，這些畫也是值得一學，但不能深入研究。關于木刻畫，如果你已經習慣觀賞大量的仿作，再欣賞真跡時會心有不爽，因為仿作的情感、動作、風格都是借鑒別家或充滿造作之氣，而真跡往往是充滿真情實感的。真正的藝術，就是藝術本身，比如委羅內塞或提香的作品不會引起不適，可能是因為你不會在意；但是飽含情感的真正藝術品，比如詩歌中的《莫德》或《奧羅拉·李》，抑或是拉斐爾前派的偉大設計一定會讓你不適；一旦你停止努力研究，堅持觀賞劣作，他們就會讓你不甚愉快。因此，觀看一種類型的完全虛假的藝術，作為知曉何種為避免的，也有益處。我認為，弗拉克斯曼對但丁的勾勒包含著虛假和蹩腳的范例，這在受過訓練的藝術家身上是可能存在的，要承認的是，這種缺點并不是由于思想上的低劣，而是設計和處理方式的問題。對繪畫主題的不加選擇，在特尼爾斯和其他尼德蘭畫家身上是常見的。這一點，我希望不再贅述�？匆娫愀饣蝓磕_的藝術品盡管厭惡地走開，這些作品在方方面面都有謬誤，并不能讓你明白某些仍受質疑的學術謬誤。但是，在弗拉克斯曼諸多圖案中，你會感受到彬彬有禮的紳士氣質和完備的解剖學知識，以及筆下線條的力度，所有這些都以最不高明的方式處理，你可以發(fā)現(xiàn)最全面的學識上的錯誤，友善的對意義的追求，和沒有變化的糟糕的畫。

“最后，你的判斷當然會很大程度上受你對文學品味的影響。我認識很多對文學有最純真品味的人，對藝術的品位并不高。這種現(xiàn)象很是困擾我。但是，我從未見過對閱讀有錯誤品味，卻對繪畫具有真正品味的人。在這個書籍泛濫的時代，避開文學的鹽沼，找到自己棲居的島嶼，有溪流與湖水，它們純凈而美好。這對你很重要，不僅對藝術，人生的各個方面亦是如此。當然，我不能建議你如何選擇藏書：每個人的心智需要不同的書籍；但是有一些書是我們都需要的，這是毫無疑問的。如果你讀荷馬、柏拉圖、埃斯庫羅斯、希羅多德、但丁、莎士比亞、斯賓塞，還有很多應該讀的書，當然也不必為了無限地研讀而擴充書架。在現(xiàn)代書籍中，不要讀雜志和書評。有時候，會包括有用的節(jié)選，或一整篇批評文章。但是十之八九會浪費你的時間，要么會誤導你。如果你想理解各種主題，閱讀你聽說過的最好的書籍，那么聽我一言：不要讀一本書的評論。如果你不喜歡讀第一本書，那么試試別的，但是不要試圖借助批評家的幫助，不花力氣就讀懂。尤其不要讀那種帶有‘天下通’口吻的書籍……總的來講，你越把嚴肅的閱讀行為約束在哲思或抒情詩、歷史、自然史上，規(guī)避小說和戲劇，那么你的心智就越健康。說及現(xiàn)代詩歌，要把閱讀范圍限制在斯科特、華茲華斯、濟慈、喬治·克雷布、丁尼生、勃朗寧夫婦、托馬斯·胡德、洛厄爾、朗費羅和考文垂·帕特莫范圍內。帕特莫的“家中的天使”是最完美的篇章，是現(xiàn)代人安穩(wěn)靜謐家庭情感最甜美的解讀。據我所知，勃朗寧夫人的《奧羅拉·李》是19世紀所有語言中最偉大的詩歌。先不談柯勒律治，他的詩歌病態(tài)又無用；還有雪萊，既淺薄又啰唆；拜倫，除非你閱讀品味已經形成，能夠分辨其中優(yōu)秀的成分，還是少讀為妙。永遠不要讀壞的或普通的詩歌，也不要自己寫任何詩歌，因為這世界上詩歌已經夠多。

“論及哲理散文，請讀培根、約翰遜和赫爾普斯�！�涉世未深者’讀卡萊爾不太適合，因為他的教誨雖然對我們有些人非常必要，對別人可能是有害的。如果你能讀懂并且喜愛卡萊爾，那就放心閱讀吧。如果不喜歡，說明你還不到閱讀他的時候，也許永遠都不會。無論如何，不要再讀了，就像游海泳，若不夠強壯，反對身體有害。說到小說，請讀《查爾斯·格蘭迪森爵士》，司各特和埃奇沃斯小姐的小說，如果你是一位年輕淑女，德·讓利斯夫人的作品，法國作家埃奇沃斯，這些都可作為你的案頭讀物。當然，還必須讀一兩本消遣讀物。你會在這些作品中獲得一種永恒的質素，僅存于斯。這種獨特的靜謐、安詳氣質對感受藝術品中同樣的特質大有益處。一次不用讀太多，試著感受細致精微之物的妙處，不要因為書中的故事而大量閱讀，因為你會在書中結識很多令人愉快的人物。一本普通的書會給你很多樂趣，但是只有高貴的書能給你真正的朋友。也請記住，你讀的書應該啟迪智慧，而不是追求正確，這在你年輕的時候更為重要。我并非把觀點強加于你，但書籍表達的思想應該公正，應激發(fā)寬容之心。未必要讀最智慧或最有指導意義的書：閱讀時，最好領悟已知，書籍也不要言之過實�，F(xiàn)在很多的文學作品，雖然對成年讀者有益，但其傾向于啟發(fā)而并非確認，會使讀者常常無所適從或處于無望的憤怒，這是年輕人的心智容易陷入的最糟糕狀態(tài)。隨著人的年齡漸增，應該處理需要改變的事情，或把心主要放在可堪憐憫或譴責的事物上。但對于年輕人，最可取的秉性應是心存敬畏，放低姿態(tài)�；蛟S人生之中，讓你滿足于這種安靜品德的老師是最有智慧的，文學和藝術能在平靜生活和日常事務中為你提供前途光明的動力和謙卑之愛的目標，還有什么事情比這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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