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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共收錄1954年至1984年發(fā)表、出版的中篇小說6篇，即白樺的《無鈴的馬幫》、陸石和文達(dá)的《雙鈴馬蹄表》、葉一峰的《一件殺人案》、程小青的《生死關(guān)頭》、從維熙的《大墻下的紅玉蘭》、張廷竹的《這里有紀(jì)念碑》，其中從維熙的《大墻下的紅玉蘭》曾獲OO屆全國OO中篇小說獎。

無鈴的馬幫
    白樺
    當(dāng)你走在滇南峻嶺狹窄的驛道上時，你會看見所有的驛運(yùn)馬隊——當(dāng)?shù)亟旭R幫——的“頭馬”的頸子上都掛著成串的銅鈴，由于大小和質(zhì)料的不同，所以，銅鈴的音色也不同。當(dāng)馬幫還隔著霧離你很遠(yuǎn)的時候，馬鈴的響聲就像是在告訴你：“我們來了，我們來了，我們的馬可不少，迎面來的馬幫應(yīng)該及早讓路。”馬幫真是一個喧嚷的行列，在黎明，它喚醒寂寞的山道；在傍晚，它驚飛林中的宿鳥……
    ——摘自一個旅人的筆記
    一奇怪的馬幫
    乳白的霧趁著夕陽西下而彌漫起來，它首先游行在森林里，使那幽靜的森林變成一個迷陣，也許是樹葉和藤蘿受不了濃霧的侵襲，傷心地在那些垂頭喪氣的樹枝上流下淚珠。森林里到處響著有節(jié)奏的滴水聲，嚇得一只頂著一雙小角的小鹿不知所措，總以為四周都有獵人的腳步在逼近，惶恐地仰著頭到處亂撞。老鹿把角掛在小樹上睡覺的時候，它也被一點奇怪的響聲驚醒。這時候，老鹿突然抬起頭來，豎起耳朵，從那無數(shù)“嗒嗒”的滴水聲里聽出了遠(yuǎn)處幾聲奇怪的響聲，那是人的腳步聲，它頭一擺就跑了，小鹿在一愣之后，也向著老鹿的影子奔去了。
    瑤族盤大媽正在森林里找自己那匹騷騾子①，她已經(jīng)找了半個時辰了，從寨邊一直摸到森林的深處，她用一種瑤族人尖細(xì)的聲調(diào)喚著自己的騾子：
    “哦——哦！哦——哦！”她一聲高一聲低地叫著，不耐煩地說：“每回放出來就喚不回你！真野呀！哦——哦……”
    盤大媽是××寨瑤彝聯(lián)防委員會的情報委員，這寨子是瑤彝同居的一個大寨子。她是一個細(xì)心的人，從不放過一點可疑的痕跡，她能從野獸的蹄跡認(rèn)出野獸的大小和走過了多久；同樣，她曾經(jīng)從一個稀罕的鳥聲里找到一個特務(wù)，她也曾跟蹤一個豹子的蹄跡找到了一個匪窩②。她的細(xì)致多次受到邊防軍司令部的表揚(yáng)，她這種警惕已經(jīng)成為邊疆人民生活OO有的習(xí)慣。
    “哦——哦！哦——哦！”盤大媽站在一棵高大的冬樅樹下，用手整理著自己尖得像塔頂似的鮮紅頭巾，她胸前一排銀牌和那紅色黃色的絨球都沾著微小的水珠，繡滿紅綠松杉樹葉圖案的褲腳管也被濕漉漉的露水浸濕了。她扯著尖細(xì)的嗓子叫著：“哦——哦！”
    騷騾子從左面沖撞著跑過來，一直跑到盤大OO面前停住了，盤大媽抓住韁繩假聲假氣地發(fā)著脾氣：
    “小騷騾！總得我來找你，走！”
    盤大媽拉著騾子往回走，嘴里咕嚕著：
    “霧這么大，你叫我滿林子跑……”
    騷騾子不但不感到自愧，反而突然掙著韁繩向山下大聲號叫起來。盤大媽知道自己牲口的特性，它一見了草馬①或聽見草馬的聲響就要叫呀跳呀的，盤大媽馬上用力勒緊韁繩，把它拴在一棵橡樹上。盤大媽心里想：我們寨今天就沒有放出來草馬呀！可哪兒來的草馬呢？沒有草馬，騾子又怎個會叫呢？她輕輕地踏著敗葉慢慢溜下去，她漸漸看見有一群由南向北走的馬的影子，她再往下溜了幾尺，霧薄了，她躲在一棵樹背后隔著樹葉往下瞄，一不小心絆動了腳下一棵小樹，小樹輕輕地騷動起來，沙沙作響。
    這時，盤大媽看見不遠(yuǎn)的小道上，有一個頭戴灰線帽，頭發(fā)蓋住了左眼，身上裹著一床棕色帶藍(lán)條毯子的人，似乎還留著兩撇小胡子，他偏坐在為首的一匹淺黃色的草馬上，可能由于聽見騾子的叫聲和小樹的響聲，他勒住了頭馬，驚慌地回顧，其余的馬也都停下來了。那人見再沒有動靜了，也輕輕地“叱”了一聲，頭馬靜悄悄地邁開了步子，其余的馬才緊跟著走開。盤大媽在心里數(shù)著數(shù)，一共十六匹馬，除了頭馬馱的是人以外，第十二匹也馱了一個披黑毯子、戴貝雷帽的人，由于他把頭幾乎縮進(jìn)毯子里，所以盤大媽看不見他的面孔。其余的馬有十匹馱的是筒鹽，有四匹馱的是草果②，O后一匹的貨架上還馱了一個小姑娘，從服裝上看她是尼蘇③人的女兒。林中的風(fēng)吹來一陣濃霧，漸漸把盤大媽和馬幫隔離了。盤大媽盤算著：這真是一個奇怪的馬幫！頭馬沒有掛鈴；還馱著十馱奇怪的貨物——鹽不是往內(nèi)地運(yùn)的貨；他們走了一條奇怪的道路——這森林里的小道走馬幫是很困難的，藤蘿像網(wǎng)一樣，路窄得只能走巖羊和有經(jīng)驗的獵人；更奇怪的是，他們還選擇了這個時候，前無村寨，后無馬店，林中又沒有寬敞的地方開亮①，夜就要來了。
    盤大媽回身拉著自己的騾子，穿過濃霧和樹林跑回到寨上。夜來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接著狂風(fēng)驟然來了，春雷在空中轟鳴，它跟著閃電的光向森林劈響，樹林咆哮起來，好像整個森林驚醒了。
    盤大媽冒著雷雨撲進(jìn)聯(lián)防隊長朱林生的屋里，朱林生是全寨O精干的壯小伙子，大家除了因為他對人民OO、解放軍忠誠以外，還因為他勇敢，所以選他為隊長。
    他見盤大媽滿臉是水，馬上從火塘邊跳起來問：
    “有事情？”
    “有事情。”盤大媽向他一招手，朱林生走過來，盤大媽在他耳朵邊，悄悄把她在林中見到的情形詳細(xì)告訴了他。
    “給！”林生媽遞過來他的OO槍和一個點著了的火把�！暗鹊�，我給你拿蓑衣！”
    “不拿了，阿媽�！敝炝稚舆^來OO槍和火把就和盤大媽轉(zhuǎn)身出門了，“啪”一聲，隨手帶上了門。
    “這孩子，阿媽慢了一步就淋著走了！”林生媽回身看著已經(jīng)做熟了的菜飯說，“我也不想吃了，等著他吧……”
    盤大媽和朱林生順著小路，舉著油松火把向著離寨東十五里的一個苗家寨——紅坡頭奔去，因為他們知道紅坡頭昨晚剛剛來了一個邊防軍的巡邏隊，他們要把這個情報報告給巡邏隊。P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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