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東流去》收錄了作者多年來創(chuàng)作的散文精品。以文章內(nèi)容而論,所收錄的散文大致分為三類:一類是以游記的形式寄托對歷史文化的思考;一類是結(jié)合自身經(jīng)歷談?wù)撐膶W與創(chuàng)作;還有一類則是記事懷人之作。這些散文描寫的都是平凡普通的日常生活場景、事件,卻從中揭示出深刻的人生內(nèi)涵與生活本質(zhì)。作者對人類文明的思考、對中外文化的比較、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憂慮,以及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獨到體驗等內(nèi)容在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xiàn)。文中的許多論述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簡潔質(zhì)樸卻意蘊深長。
李駿虎,男,1975年10月3日出生于山西省洪洞縣。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山西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中國民主同盟第十二屆中央委員。先后獲得山西新世紀文學獎、莊重文文學獎、魯迅文學獎、趙樹理文學獎等重要文學獎項。代表作有中篇小說《前面就是麥季》,長篇小說《奮斗期的愛情》《婚姻之癢》《母系氏家》。山西文學院首屆簽約作家,魯迅文學院第七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學員。 李駿虎說:我在晉南農(nóng)村這塊肥沃的土地上做了18年真正的農(nóng)民。我身體里流淌的是農(nóng)民的血液,我是那樣地渴望回到莊稼地里去勞作,我從靈魂深處對生我養(yǎng)我的那塊土地充滿了無法形容的熱愛。
他大聲喊出:“陳染就是我的夢中情人!”
我沒有問過父親,他是否真的讀過《水滸傳》和《呂梁英雄傳》,還是因為被我把書剪壞了沒錢買新的。我卻是直到1995年22 歲的時候都沒有讀過一本像樣的外國文學名著,此前最可炫耀的 是在上初中的時候,在看瓜棚里就著馬燈讀完了八卷豎排本的《紅 樓夢》,夤夜讀到“昨夜瀟湘聞鬼哭”,燈影搖曳,瓜棚外枯葉在 風中嘩嘩作響,頓時寒毛倒豎。為了湊足學費,我從十四歲上學做 瓜農(nóng),每天晚上在瓜棚里看瓜,早上就用小平車拉一車西瓜和甜瓜 去軍營門口的國道邊擺攤兒,支一張小飯桌,上面擺著一個最大個 兒的西瓜做招牌,西瓜底下用草圈兒墊著。好歹是個讀書人,嫌丟 臉,就讓我八歲的弟弟馬頓坐在桌子后面的小椅子上,我在平車后 面鋪塊麻袋片兒,躺在上面看張揚的《第二次握手》。有人來買瓜 了,弟弟就喊我一聲:“哥,別看書了,出來稱西瓜。”我就抖擻 精神像個老手兒一樣出來和人討價還價,掄起西瓜刀打開個三角口 子,很自信地對買主說:“看,沙不沙?——都說了不沙不要錢 么!
” 那個暑假,我深深地愛上了美麗婉約的知識女性丁潔瓊,為 她哭得稀里嘩啦,為她多年夢繞魂牽,雖然那本《第二次握手》最 后一頁沒有了,卻給我留下了無盡的遐想。三十年后在網(wǎng)上看到老 作家張揚打人的消息,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不管張揚做什么都無可厚 非,因為他寫過《第二次握手》!
如愿考上中專后,我保持了在初中時給報紙副刊投稿的愛好, 這樣在補貼生活的同時,還可以獲得女同學的青睞。但對于文學創(chuàng) 作尤其是小說我是沒有任何理論概念的,我不自信的原因是上初中 時學校很有名的弄潮文學社竟然不吸收我當社員,我假裝不屑,其 實是那么地渴望自己的作品能在那本油印刊物上發(fā)表。我不被吸收 的原因是我的作文總是不能符合要求,喜歡胡思亂想,比如那年春 天下雪了,老師讓贊美雪景,我卻想起來村里的老農(nóng)常說的一句農(nóng)諺:“冬雪皆寶,春雪皆草”,我就寫了很多春雪的壞話,以為 老師會表揚,結(jié)果招來他很多白眼兒。后來我父親終于不能安心當 農(nóng)民,他報考了《山西青年》辦的“刊授大學”“八七版”《紅樓 夢》里演黛玉的陳曉旭當時也是學員,有一期《山西青年》的封面 明星就是她,美輪美奐如黛玉附體。父親靠著文學青年的底子獲得 了刊授大學的結(jié)業(yè)證,被公社一位獨具慧眼的領(lǐng)導看中,要他去做 黨辦秘書,在此之前,安排他去《臨汾日報》副刊做實習編輯。父 親就辭了別人眼熱不已的村黨支部書記一職,去報社實習,數(shù)九寒 天,戴著一頂雷鋒式的“火車頭”棉帽,蹬著自行車頂著呼嘯的西 北風每天天不亮出發(fā),太陽下山才回來。而我卻不得不跟著母親去 地里拉棉花稈兒,那是一個冬天做飯和取暖的燃料。正是父親在報 社做實習編輯的時候,他鼓動我學習寫作,把我寫的寓言故事和詩 歌拿到副刊“新芽版”去發(fā)表,讓我獲得了最初的文學聲名,感受 到了作品發(fā)表后的愉悅和自信;蛟S就是從哪個時候起,我認識到 在中國的文壇混,除了寫得好,還得有人脈。
我讀書的山西省廣播電視學校聽起來是個文藝類學校,其實 是貨真價實的理工科中專,也許圖書館是有不少典籍的,但我可憐 的文學才情此時正值志大才疏不得其門而入的階段,根本不知道 該借什么書看,也基本看不進去什么西方經(jīng)典;炝怂哪,記得借 過的書就一本《冰心散文集》,而真正通讀也讀懂了的就是小仲馬 的《茶花女》,還是因為對妓女愛情的獵奇才被吸引。但我聽說真 正會寫小說的人,讀書都是不多的,你的生活和你自身的感知就能 完成好作品,我的第一部短篇小說就是這樣如有神助完成的。當時 常借些雜牌文學雜志來標榜自己的文學理想,受到一種類似當時流 行的電視劇《轆轤女人和井》這樣風格敘事的影響,在于我如對牛 彈琴的電工電子課上,百無聊賴時,動手把一個小時候聽來的民間故事改寫成小說,不知被故鄉(xiāng)的什么鬼魅附體,居然就寫成了。寄 給了《山西文學》編輯部,然后就忘到了腦后。一個下午,正和同 學在操場邊的水泥乒乓球臺上打球,同學捎給我一封薄薄的白色信 封,是《山西文學》寄來的,我頓時有福至心靈的感覺,覺得事 情成了。拆開看,果然是《山西文學》的編輯祝大同老師約我去編 輯部做個小改動,那封信祝老師寫得龍飛鳳舞,很多字我不認識, 但還是看懂了。有生以來第一次去太原市南華門東四條,那條巷子 對于我和所有文學愛好者一樣云山霧罩的,現(xiàn)在回想起來依然有朝 圣的感覺。見了面才知道,祝老師約我來的意思,主要不是為改稿 子,他要看看這個把小說寫得鬼氣森森的家伙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結(jié)果讓他大失所望,是個毛孩子。他很隱晦也很藝術(shù)地問我:“你 這么小,那些描寫男女性愛的經(jīng)驗從哪里來的?”我說:“夜場錄 像廳的毛片。”他恍然大悟,長長地“哦”了一聲。
但或許我是搪塞了他,因為那個年代有兩個轟動全國的文學 事件,一個是路遙的去世和《平凡的世界》獲得茅盾文學獎,一個 是賈平凹的《廢都》因為里面的那些個空格成為禁書!镀椒驳氖 界》太厚,我當時沒顧上看,盜版《廢都》卻是窩在被窩里拿手電 看得快流鼻血了,很難說我不是身心都受到了賈平凹那些個空格的 影響。
就這樣,我的第一部短篇小說《清早的陽光》發(fā)表的時候,祝 老師在“編者手記”中表達了發(fā)現(xiàn)我的驚喜,表達了對這部小說的 驚奇,同時也表達了對我曇花一現(xiàn)的擔憂。很不幸被他言中,我之 后的五年時間里,作品都沒有達到《清早的陽光》的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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