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大師周信芳》講述了一代京劇藝術(shù)大師周信芳,他七歲登臺露演,十三四歲便以童伶成名。他一生與戲劇結(jié)緣,歷經(jīng)艱辛。他演過600多個劇目,在舞臺上創(chuàng)造了簫何、徐策、宋江、文天祥、寇準、海瑞等眾多藝術(shù)形象,并以獨具異彩的麒派藝術(shù)風靡全國,為創(chuàng)造京劇輝煌作出了重要的貢獻。上個世紀90年代沈鴻鑫先生出版了關(guān)于周信芳藝術(shù)人生和周信芳研究的著作,此后他對周信芳的研究和資料的采集一直沒有間斷過,這本《京劇大師周信芳》,就是在原來研究成果的基礎(chǔ)上,又吸收了新的資料和新的研究心得,并考慮今天讀者的閱讀需求而推出的。
建國以來,由于對民族傳統(tǒng)戲曲的重視,由于對戲曲前輩大師的尊敬,為他們撰寫傳記,已成為整個戲曲史論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文化大革命”以前,就出現(xiàn)了梅蘭芳《舞臺生活四十年》和蓋叫天《粉墨春秋》這樣十分出色的作品。從粉碎“四人幫”到現(xiàn)在,寫傳記風氣更加發(fā)展,京劇從程長庚、譚鑫培到張君秋、尚長榮,許多地方戲的眾多名家傳記(包括口述)可說是遍地開花,這是戲曲史書卓有成就的一個熱鬧方面。
周信芳大師當然是應該有傳的。就我所知,20世紀五六十年代就幾次有人提出應為周信芳寫傳,有的同志且已在收集資料或?qū)λ稍L。但“文革”開始,周信芳被張春橋誣指為“反革命分子”,迫害致死,寫傳記當然無從談起;到了新時期,重提此事,但我們見到的,還都只是萬言上下的簡略小傳,比如《中國大百科全書·戲曲曲藝卷》中陶雄先生所寫的“周信芳”詞條等。直到20世紀90年代中期,千呼萬喚始出來,沈鴻鑫先生在上海文藝出版社推出了第一部周信芳的傳記《周信芳評傳》;不久,又出版了鴻鑫先生與何國棟先生合著的《周信芳傳》(河北教育出版社《京劇泰斗傳記叢書》之一)。兩本傳記,填補了京劇史傳的一塊空白。
沈鴻鑫:作家、戲劇理論家。1939年出生于江蘇蘇州,1961年、1963年先后畢業(yè)于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上海戲劇學院戲曲創(chuàng)作研究班。1987年調(diào)上海藝術(shù)研究所,現(xiàn)為該所副研究員。出版、發(fā)表論著、論文、傳記文學、散文等作品月250萬字,著作(含與人合作)有《戲劇創(chuàng)作漫談》、《中國古典名劇鑒賞辭典》、《中國京劇史》等。何國棟 1934年生于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副編審。1956年自空軍氣象學院畢業(yè)后,歷任空軍氣象臺預報員、正副臺長。1969年轉(zhuǎn)入地方工作,1981年調(diào)入上海文藝出版社任編輯。曾發(fā)表文藝評論、雜文、人物專訪等約計百萬字。
序言
一、身世和學藝1895-1913
1.周信芳的身世
2.周信芳的學藝生活
二、初闖上海灘1913-1926
1.京劇改良運動的“海上新空氣”
2.追隨前賢的足跡
3.努力塑造自己的藝術(shù)個性
4.年輕的后臺經(jīng)理
三、麒派漸成型1926-1931
1.“天蟾”五年,藝術(shù)步入成熟期
2.麒派的形成
3.麒派形成的標志
4.麒派形成的原因
四、良知和責任1931-1949
1.炮火中成立移風劇社
2.歌臺深處筑心防
3.黎明前的斗爭
五、巔峰復登攀1949-1966
1.出任文化局戲改處處長
2.馳騁舞臺,老當益壯
3.崇高的榮譽
4.精益求精,再創(chuàng)高峰
六、因戲而獲罪1966—1975
1.《海瑞上疏》創(chuàng)演緣起
2.一出好戲
3.亙古奇冤
4.在動亂的歲月里
5.大地春回
七、京劇大師之地位
1.周信芳的戲劇觀
2.麒派的魅力
3.麒派的劇目
4.麒派的流播
附:周信芳年譜
后記
一、身世和學藝1895~1913
1.周信芳的身世
周信芳出生于清光緒二十年。即1895年1月14日。
周信芳祖籍是浙江寧波的慈城鎮(zhèn),慈城是古慈溪縣縣治,故而以前一直說周信芳是慈溪人。慈城是一座千年古城,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水,山清水秀,是個人文薈萃之地。周信芳祖上原是官宦人家,他的家鄉(xiāng)至今還保存著《重修全恩堂碑記》,全恩堂即周家的祠堂,碑記中寫到周信芳的先祖靜庵公在明代當過江西道監(jiān)察御史,其玄孫南溪公在福建、河南當過知縣,南溪公之子少溪中過進士,官至刑部江西清吏司郎中,另一子亦溪當過太學官。由于他們?yōu)楣偾辶,重視教化,老百姓稱他們一族為“周御史房”。周亦溪也就是周信芳的曾祖父。后來周家家道中落,周信芳的伯父以“丁憂”而去職,從此結(jié)束了周家官宦的歷史。
周信芳的父親周慰堂并沒有繼續(xù)走讀書做官這條終南捷徑,而是在縣城一爿布店里當了一名學徒。當時慈城已是繁華的水陸碼頭,京劇戲班常來此間演出。周慰堂常去看戲,從新奇到愛好,從愛好到迷戀,不久便成了一個戲迷。斗轉(zhuǎn)星移,周慰堂20歲了,學徒滿師,當了布店的正式伙計。那時有一個春仙班來慈城演出,戲班里有位名叫許桂仙的青衣,原是本城秀才許穆卿的堂妹,她自幼去安徽學藝,先學徽調(diào),后改唱京戲,她嗓子好,扮相又好。是春仙班的臺柱。一天周慰堂去看春仙班的演出,不料迷戀上了許桂仙和京戲。從此天天晚上去看戲,自己也學著唱。日子一久,他與戲班里的人也混熟了。后來他就在戲班里義務幫忙,從雜差到劇務都干。再往后索性上臺客串,先是跑跑龍?zhí),扮個宮女什么的,有一次春仙班上演《御果園》,許桂仙突然生病,不能上臺,臨場缺一個夫人,班主就來請周慰堂臨時頂個缺,周盛情難卻,再說救場如救火,周慰堂也就答應了。誰知上臺演出,竟一鳴而驚四座。于是周慰堂干脆“下!比肓藨虬。就在春仙班轉(zhuǎn)到附近縣城去演出時,周慰堂跟著一塊兒走了。不久,他在這個戲班里當了“二路旦”,取藝名叫“金琴仙”,并且跟許桂仙結(jié)了婚。
周慰堂不辭而別,下海唱戲,在周氏宗族中引起很大的震動。在封建社會,“戲子”的地位與娼妓相仿,而今這個仕宦之家的后代居然去操此賤業(yè),那豈能容得。所以族長隨即召集會議,以“缺席審判”的方式,宣布把周慰堂及其后代逐出祠堂?墒侵芪刻貌⒉磺K廊桓S春仙班,在浙江、江蘇一帶演出,過著漂泊江湖的賣藝生涯。
這一年春仙班來到蘇北重鎮(zhèn)淮安;窗仓鞒菂^(qū)(清浦區(qū)、清河區(qū))舊稱清江浦,地處淮河下游,京杭大運河穿境而過,是蘇北地區(qū)熱鬧繁華的商業(yè)中心和農(nóng)產(chǎn)品集散地,也是一個戲碼頭。身懷六甲的許桂仙于1895年1月14日在城內(nèi)永泉巷東虹橋頭毗廬庵邊租借的一間小屋里產(chǎn)下了一個男孩,取名信芳。1994年,淮陰市人民政府已在該處附近復建了周信芳故居。周慰堂因“下海”從藝,有辱門楣,為其家族所不容,被逐出祠堂。后來,周信芳在1925年花了五千銀洋在慈城鎮(zhèn)鼎新路口重建了周家祠堂。此建筑今尚存,雖已移作他用,但還保留著《重建全恩堂碑記》。
周信芳出生于甲午年,正值中國人民苦難深重的時刻。自從鴉片戰(zhàn)爭以后,中國開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列強大肆侵吞我國領(lǐng)土。1894年1895年又爆發(fā)了日本侵略中國的甲午戰(zhàn)爭,雖然中國人民和愛國將士同日本侵略者進行了英勇的斗爭,但因國力衰弱和清政府的妥協(xié)投降導致了中國的失敗,并被迫接受了嚴重喪權(quán)辱國的《馬關(guān)條約》,向日本割讓了遼東半島、澎湖列島和臺灣,賠償日本軍費白銀二萬萬兩。清政府的賣國政策使得其他帝國主義國家如餓狼一般撲向中國,使中國面臨著被瓜分的危機,加劇了中國的半殖民地化。帝國主義的侵略暴行和清政府的賣國行徑激起了全國人民的反抗,臺灣軍民進行了反割臺斗爭。晚些時候,具有資產(chǎn)階級改革要求的維新派,為救亡圖存,發(fā)動了著名的資產(chǎn)階級維新運動——戊戌變法,一場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正在中國大地孕育。
周信芳曾經(jīng)說過:“我就是在這個可詛咒的時代里誕生的!
在文化、戲劇方面又是怎樣一種狀況呢?
經(jīng)過兩次鴉片戰(zhàn)爭,從19世紀下半葉起,中國原先封閉式的文化態(tài)勢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新學、西學廣泛傳播,新式學堂陸續(xù)興辦,留學日本、歐美亦蔚成風氣。報紙、文藝期刊紛紛創(chuàng)辦,著名的有《時報》、《申報》、《時務報》等。西方的文學、電影、話劇、音樂、舞蹈等文藝也陸續(xù)傳入中國。
京劇藝術(shù),自1790年四大徽班進京,經(jīng)過幾十年的孕育、成長,已經(jīng)進入成熟、興盛階段。光緒后期,戲班眾多,名家輩出,繼余三勝、張二奎、程長庚“前三杰”之后.又涌現(xiàn)出譚鑫培、汪桂芬、孫菊仙“后三杰”以及楊月樓、陳德
霖、黃月山、王鴻壽、汪笑儂、潘月樵、賈洪林、劉鴻聲等一批名角。
這一時期,除一些早期京劇演出劇目得到整理加工外,還出現(xiàn)了不少新創(chuàng)劇目,包括本戲、小戲及連臺本戲。京劇的角色行當日趨完備,表演藝術(shù)也更加豐富成熟。
當時京戲演出比較頻繁,戲園也日見增多。就北京而言,清乾隆、嘉慶年間,內(nèi)城府第戲臺多,市民看戲的戲園多在外城,清同治以后,大柵欄、鮮魚口等繁華地區(qū),開設(shè)有不少戲園。觀眾面也逐步擴大,出現(xiàn)了一些票房。如北京著名的翠峰庵票房等0為了培養(yǎng)京劇演員,還舉辦了科班,如四箴堂科班、小榮椿科班等。
以前京劇在孕育時期,曾被封建統(tǒng)治者稱為“花部”而加以鄙視和排斥,隨著京劇的興盛和表演藝術(shù)的日臻完美,清廷統(tǒng)治者逐漸改變了態(tài)度,轉(zhuǎn)而青睞有加,京劇逐步取代昆曲、弋陽腔進入了宮廷。光緒年間京劇在內(nèi)宮已很興盛,一批京劇戲班被選進宮承差,程長庚、譚鑫培、楊月樓等名角被選作內(nèi)廷供奉。
京劇一方面進入宮廷,另一方面從北京向全國各地輻射。在北方,天津、河北、東北、山東9京劇都日漸流行。早在道光末年、咸豐初年,京劇就傳到天津,至光緒前期至中葉,以金聲、慶芳等“四大名園”為代表,京劇演出已盛極一時。
京劇還傳播到了南方。京劇傳至上海,時在同治六年(1867)。同治五年,英籍華人羅逸卿建造了一座仿京式戲園“滿庭芳”茶園,同治六年春天開張時。派人約聘北京的京戲班到該園演唱。同年,巨商劉維忠又在上海建造了丹桂茶園,邀請北京“三慶班”等戲班中的名角組班南下,來滬演出的有老生銅騾子(劉義增),文武老生夏奎章、熊金桂,花旦馮三喜,花臉董三雄、疤瘌王(王攀柱)等,曾排演十本《五彩輿》。同治七年秋天,丹桂茶園再度赴京聘請周春奎、大奎官(劉萬義)、孟七、張七、楊月樓等到滬獻演。京戲在上海露演之后,立刻受到上海觀眾的喜愛,以至使當?shù)亓餍械睦デ弧⒒照{(diào)等相形見絀。當時上海袁祖志所作的“竹枝詞”,這樣寫道:“自有京班百不如,昆徽雜劇概刪除。門前招貼人爭看,十本新排《五彩輿》!庇纱丝梢姰敃r京戲風靡申城的情況。在京劇南來之前,上海劇壇最盛行的是徽班(此時昆班已經(jīng)衰微),而京戲南來后,徽班受到?jīng)_擊,后來逐漸走上京、徽合班同臺,進而化徽為京的途徑。
到光緒年間,在上海,京劇已經(jīng)盛行,京角來滬十分頻繁,如老生孫菊仙、汪桂芬、譚鑫培、汪笑儂、劉鴻聲,武生俞菊笙、黃月山、李春來,旦角時小福、余玉琴、田際云,花臉金秀山、劉永春等,經(jīng)常往來京滬之間,還有一批名角則久居上海,如夏奎章、王鴻壽等。上海逐漸成為京戲在南方活動的一個中心。至清光緒二年(1876),在上海出版的《申報》上首次出現(xiàn)“京劇”的稱謂。
此時,京劇還通過活躍在杭、嘉、湖地區(qū)的水路戲班在江南廣泛傳播。杭嘉湖水路戲班形成于清嘉慶年間,開始主要演出徽戲。于質(zhì)彬先生在《南北。皮黃戲史述》一書中曾談到,揚州的卞三慶徽班自揚州沿京杭大運河南下,在鎮(zhèn)江、常州、蘇州一路演出,演到蘇州,便把角直鎮(zhèn)作為戲班的臨時基地。后來卞三慶設(shè)計圖樣,請木工施工,制造了一艘既可容納二十余人住宿,又司作為舞臺的臺船。于是帶領(lǐng)“十八頂半網(wǎng)巾”的戲班,以“卞三慶臺船班”的名義,從角直鎮(zhèn)出發(fā),搖船進入杭、嘉、湖。這是第一代水路徽班,它不僅演徽戲,而且也演梆子、昆曲。水路戲班充分利用江南水鄉(xiāng)河網(wǎng)縱橫的特點。駕船流動于集鎮(zhèn)碼頭,極受歡迎,效法者甚多,一時間水路戲班極為興盛。他們或演廟臺戲、露臺戲、水臺戲,或演船臺戲,觀眾可在岸上觀劇,或乘著船分列戲船兩側(cè)觀劇。隨著京劇的興盛與南來,這些水路戲班也逐漸以京、徽合演,或干脆改演京劇了。以卞三慶水路戲班為例,卞三慶的孫子卞代清所演的劇目中已經(jīng)大多是京調(diào)皮黃了。卞代清的兒子卞金奎、卞銀奎更是水路戲班中的京戲名角了。卞銀奎曾向潘月樵學過戲,還與梅蘭芳、周信芳配過戲。杭嘉湖水路戲班的活動,無疑擴大了京劇在南方的流傳和影響。
京戲逐漸在上海扎根的同時也向附近省市迅速傳播,如南京、杭州、南昌、長沙、漢口等地都留下了京劇的足跡。
周信芳就是在這樣特定的政治環(huán)境、文化氛圍及京劇發(fā)展的狀況下,開始自己的戲劇生涯的。
2.周信芳的學藝生活
周信芳的學藝生活大致是在1900年至1913年。他學藝生活經(jīng)歷了下面幾個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