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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 
定 價：33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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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黃袍》是長篇歷史小說《大宋王朝》的第一部。在歷史研究的基礎上展開豐富的想象，深入挖掘了陳橋兵變、李筠叛宋等影響中國歷史的大事件的神秘內(nèi)幕。故事從“陳橋兵變”開始，講述了后周重臣韓通在兵變中被趙匡胤部下斬殺、潞州節(jié)度使李筠起叛心、契丹偷襲棣州、韓通兒子韓敏信策劃復仇、皇弟趙匡義陰謀發(fā)展個人勢力等錯綜復雜的故事，其間穿插了趙匡胤、韓敏信等人情感故事。在展現(xiàn)北宋初年宋王朝與南唐、契丹等國及潞州、淮南等地方勢力波瀾壯闊的斗爭場面的同時，富有層次地展現(xiàn)了北宋初年色彩斑斕的社會百態(tài)。
何輝長篇歷史小說《大宋王朝》的首部作品，數(shù)次加印后全新“再版”！
《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講述史書里看得見的“黃袍”故事，在文學中探尋人性中不可承受之“沉重”。 國與國武力的對決、君與君謀略的博弈、臣與臣權謀的較量、善與惡人性的交鋒、男與女情感的糾葛，犬牙交錯、縱橫交織。 嗚呼！我宋之受命，其應天順人之舉乎！ ——（宋）蘇軾
再版序
太陽東升西落，月亮圓了又缺，缺了又圓。 人，世世代代，在黑白交替間生滅，在春秋輪轉間經(jīng)歷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拙作長篇歷史小說《大宋王朝》，寫的是北宋開國初期的故事——既是寫王朝的故事，更是寫人的故事。此刻，便在此刻——在我于電腦上敲下這些文字的此刻，這些人或許與我們同樣活著——活在時空的另一些坐標上。 但是，此時，我不想講述故事中的人物的故事。他們的故事，我都已經(jīng)寫在小說之中了。 此刻，我想與讀者說說關于本書出版的故事。 《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是《大宋王朝》的第一部。我大約于十年前開始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它于2013年12月由中央編譯出版社首次出版。此時此刻，我坐在書桌前，于燈光下回憶往昔的時光。那個夜晚，就像今夜一樣，就是在這張書桌上，我在電腦上敲下這部作品開頭的文字。其時其景，恍若昨日。 如今，《大宋王朝》這部長篇歷史小說，我已經(jīng)創(chuàng)作到了第八部。第六部的文稿，我已經(jīng)完成，交給了出版社。第七部還有待修改。第八部正在創(chuàng)作之中。這部長篇小說中的人物，有的在小說進行到某個階段時，便死去了；有的人物，在小說中，隨著歲月流逝，成長著、變化著，如今依然在我這尚未完結的長篇小說中活著、笑著、怒著、悲傷著、快樂著。作為作者，近十年來，我也仿佛與他們一起生活著、經(jīng)歷著。這是一種只有創(chuàng)作者才能經(jīng)歷的特殊體驗——一種超時空生活的體驗，一種創(chuàng)造出一個自成體系的文學世界的體驗。 《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自出版以來，多次加印。在此后三年中，《大宋王朝》的第二部、第三部、第四部先后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 2017年初，知名文藝理論家、魯東大學文學院張清芳教授讀過了拙作《大宋王朝》前四部，寫了書評《大歷史觀鋪陳趙宋王朝興衰》，此文在2017年3月23日的《中國社會科學報》書品版上發(fā)表。張教授充分肯定了作品的文學價值，隨后將我《大宋王朝》第五部《大宋王朝·王國的命運》的書稿推薦給了中國作協(xié)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時任作家出版社社長的吳義勤先生。吳義勤先生看完書稿后，欣然表示，希望該部作品能夠在作家出版社出版；同時表示，希望以后能夠在作家出版社出齊拙作《大宋王朝》完整系列。吳義勤先生是我國著名的文藝理論家、文學評論家，他對拙作的青睞與肯定，對于我這個文學晚輩來說，是莫大的鼓舞。 2018年1月，拙作《大宋王朝》第五部《大宋王朝·王國的命運》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該書與前幾部一樣，很快受到了讀者的歡迎（前四部至此時已加印多次，并被讀者過譽為開創(chuàng)了“新史家小說流”）。四個月后，該書便進行了第二次印刷。這年2月13日，北京人民廣播電臺《讀書俱樂部》制片人、主播劉莎邀我去這檔直播節(jié)目做客，聊聊這部新作。這次機會，使更多讀者了解到了這部作品。 2018年年底，我與中央編譯出版社簽訂的《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版權合同到期。于是，作家出版社經(jīng)與我溝通協(xié)商，決定將《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再版。我非常高興有機會在作家出版社再版此書，當即欣然答應。 如今，《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一書由作家出版社再版（該書亦有幸得到作家出版社現(xiàn)任社長路英勇先生嘉許），于我而言，是一種與作家出版社的緣分，亦是與多家出版社的老師們、編輯們的緣分。 我之所以在此細述該書的出版故事，是想借此向以上提到的和未能提到的出版社的各位老師表達感恩之情。特別要感謝的是吳義勤先生、路英勇先生、向尚老師以及魯東大學張清芳教授，沒有他們的青睞與肯定，拙作恐沒有機會在作家出版社出版。 借此書再版之際，我還想向王久辛、方嘉喜、胡智鋒、潘可武、王維家、葉曉、余昕剛、姜小勇、曹順明、李春柳、龔寅、濮陽炯等一些老朋友表示感謝（在此次不能一一列舉所有師友的名字，謹以幾位作為代表吧）。王久辛老師是我國著名軍旅作家、首屆魯迅文學獎獲得者，是文學界的前輩，于我亦師亦友，每當我有新書出版，他都給予我熱情的鼓勵與支持。方嘉喜先生，是我的老鄉(xiāng)，長我近十歲，是拙作《大宋王朝》的忠實讀者。多年來，他給予我大哥一般的關心與幫助。胡智鋒老師、潘可武老師、王維家老師等是我的師長、同事，他們都熱情地為我的作品寫過書評，給了我很多幫助與指點。其他幾位，或是我的大學同學，或是我的中學同學，歲月的流逝，并沒有沖淡我們的友誼，反而使友誼如老酒，變得更加醇厚。多年來，在我遇到困難與挫折時，他們都默默給予幫助與支持。所以，我要借這個機會，向他們表示感謝。 我還要感謝我的親人們，感謝他們長期以來對我的默默關心與支持！ 最后，我要特別感謝生我養(yǎng)我的父母。沒有他們的培養(yǎng)，就不會有我所有的成績。然而，命運無情。彈指一揮間，物是人非。十年前，當我開始創(chuàng)作這部作品時，他們還健在；十年后的今日，他們已經(jīng)作古。每思及此，不勝悲傷！所以，我也想把此書的再版，作為對父母的一個紀念。 是為序。 何 輝 2019年4月26日 書評1 凸顯視覺意象營造 ——評《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 文/葉 曉 讀了何輝新著長篇歷史小說《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大宋王朝》第一部）后，掩卷閉目，腦海里禁不住浮現(xiàn)出作者筆下描繪的那一幅幅歷史畫卷。不錯，這就是最突出的讀后感——強烈的畫面感。 《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的文風，凸顯了作者對視覺意象的精心營造和對意境的強烈追求。視覺營造要形成強烈的沖擊力，首要要求是具備足夠的真實感，而真實感來自點滴到位的細節(jié)。雖然歷史小說不是學術著作，但這并非意味著歷史小說可以容忍天馬行空恣意編造。歷史小說要想有生命力，細節(jié)的真實感不可或缺，而隱藏在時間煙云之后的細節(jié)卻很難從史料中被真實地還原。所以可想而知，為了追求這種細節(jié)真實感而做的知識儲備，是多么的龐雜和瑣碎。作者顯然長期沉迷于宋史，為了《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以及后續(xù)作品的創(chuàng)作，耗費了多年心血，進行了大量的研讀、考證、思考。正因如此，《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作為一部歷史小說，才會有血有肉，有細節(jié)。 在《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里，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細節(jié)無處不在，無處不考究。比如，趙匡胤的夫人如月暗自神傷那一段。書中寫到如月的淚水滴落在“背子”（作者注釋云：即“褙子”）上。設若作者沒有對宋代歷史文化和生活習俗做深入的研究，是不會在意這種無關情節(jié)主線的細節(jié)真實性的。再比如，描寫趙匡胤的銅兵符，以及對大相國寺內(nèi)市場的描述，無不在細節(jié)上力求真實感，反映出作者對歷史文化的用心和認真態(tài)度。就小說而言，有時似乎不必過分考究細節(jié)，也能夠渲染情節(jié)、塑造人物。二十世紀末風行十幾年的武俠名著，不少是將年代設定在宋、明、清三代，但都不在無關情節(jié)主線的細節(jié)上過分考究真實性和合理性，甚至刻意回避對生活器具、環(huán)境、建筑、飲食等涉及歷史文化生活的描寫。有一些作品，由于缺乏細節(jié)真實感，就如同一面朦朧的鏡子，無法給人強烈的畫面感和沖擊力，也就不具備長久流傳的魅力。《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通過對細節(jié)的追求，賦予作品特有的歷史韻味。 畫面感既要求真實，又必須有結構，有關系。在對結構、關系進行文字表述時，還要緊扣故事發(fā)展、人物性格和心理狀態(tài)，充分追求意境。這對《大宋王朝·沉重的黃袍》的作者來說，正好如臂使指，揮灑自如。 作者在文字中表現(xiàn)出對事件場面的條理性描述，并不使人覺得意外。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在這畫面感中作者對光線和色調(diào)的敏感和巧妙運用——通過光線和色調(diào)的調(diào)配，準確映射出人物心理，使得故事場景更容易打動讀者，引發(fā)共鳴。還是如月那一段，描寫玉擺件：“冬日午后溫吞吞的陽光透過乳白色的窗紙，有氣無力地灑在子母貓玉擺件上。玉擺件無精打采地反射出幽幽的光�！边@一句里面，陽光是“溫吞吞”的，并且透過“乳白色”的窗紙之后更加“有氣無力”，所以玉擺件反射出的光是“幽幽的”。一瞬間，如月那淡淡而無奈的憂傷、愁緒躍然紙上。又如廚房里那一幕：“陽光從廚房的窗欞間射入，金色的光線在繚繞的水蒸氣中穿過……在陽光的照射下，那只青瓷碗閃著一種近似神秘的光。”在普通語境下，“神秘的”與“幽幽的”幾乎等同，但在這里，這種“神秘的”的光所傳達出的卻是一種具有飽滿生活氣息的喜悅感、滿足感、不可言說的幸福感。再有，大相國寺里韓敏信偶遇阿燕：“韓敏信忽然覺得有一縷金色的陽光照進了自己黑色陰郁的人生。”這種“金色”對“黑色”的震撼，熱情對無情的感染，希望對絕望的拯救，不僅突出強調(diào)了人物關系的戲劇性對比，還暗示了這種人物關系的伏筆必然帶來的尖銳而痛苦的矛盾沖突，后文定有同樣戲劇性的呼應。還有，柴宗訓退位后，母親摟著他，“搖曳的燭光在微微晃動的珍珠表面反射著光芒，在冷寂沉默的空間中增添了一份光華明滅不定的凄涼”，等等。這一幅幅明暗相間、層次分明的畫面，不僅清晰明了，而且通過光線的描寫，生動地傳遞了情感。于是，這些畫面變得有了溫度，有時是暖的，有時是冷的，使得人物的情緒得到了很好的表達。在作者筆下，文字不僅具有國畫般的輪廓感，更具有油畫般的層次感。而意境，就在這冷暖不定、明暗相間的光線與色調(diào)中得以營造，給予了讀者豐富的閱讀感受。
何輝，生于1974年，字镠瑞，籍貫浙江，著名學者，作家。著述涉及多個領域，已出版作品數(shù)百萬字，包括學術代表作《宋代消費史：消費與一個王朝的盛衰》，文集《镠瑞集》、《镠瑞續(xù)集甲集》等。長篇歷史小說《大宋王朝》系列是他的文學代表作之一，被讀者譽為開創(chuàng)了當代中國歷史小說的“新史家小說流”。
再版序 …………… 1
卷 一 …………… 1 卷 二 …………… 99 附 錄 …………… 165
卷 一
一 后周顯德七年（公元960年）正月初一，辛丑日，黑云翻滾，天色昏暗，好像隨時會有瓢潑大雨從天上傾倒下來�！班栲枧九尽钡谋衤�，不時從宮城之外遠遠飄過來。可是，在宮城之內(nèi)，卻沒有任何放爆竹的跡象。京城的百姓就感到有些奇怪了，因為今年的除夕之夜，宮城內(nèi)出奇地安靜，沒有了往年震天的爆竹聲。 后周皇帝柴宗訓今年剛剛八歲，在他的印象中，天似乎總是在下雨。上個月，就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雨，毫不停歇地下了整整四天四夜。京城周圍各州郡積水成災，四處洪水泛濫。 這天午后，柴宗訓站立在紫宸殿門口，愣愣地望著烏云翻滾的天空。烏云像巨大的妖怪，不斷變幻著模樣，一會兒像馬，一會兒像小狗，一會兒像長著兩只長耳朵的兔子。柴宗訓感到很不開心。我很喜歡過年，可是今年過年為什么沒有人來陪我玩呢？大人為什么總是說，你要快點長大啊。為什么總是這么說呢？這幾天一直下雨�，F(xiàn)在，天黑黑的，還會下雨嗎？今天的飯菜一點都不好吃�？禳c下雨吧，下雨就可以去玩水了。玩水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腳一踩下去，水就會飛起來，白白的，閃著亮光，真是好看。水怎么會飛起來呢？真是好奇怪啊！太傅總跟著我，他又不陪我玩水，可是為什么總跟著我呢？為什么匡胤叔叔給我糖人吃的時候，太傅就一臉不高興呢？糖人多甜啊，還很好看，我最喜歡的就是猴子糖人。嘻嘻，那猴子嬉皮笑臉的，真好玩啊。 他有很多問題，但望著不斷變幻的烏云，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在腦海里盤旋著那些想法與問題。 太子太師薛懷讓此時站在柴宗訓的身后，背著手，也是一言不發(fā)。軍旅出身的薛懷讓已是六十多歲，本來強健的身體如今瘦弱不堪，加上一頭白發(fā)，更顯蒼老。冷颼颼的風吹著他的白發(fā)，透出一股悲涼的氣氛。他不知道柴宗訓此時在想什么。在他看來，這個孩子的眼神中不時會流露出深深的傷感。這種傷感，本不該是一個八歲孩童所有的。多可憐啊，他的父親是個英明強大的君主，卻走得太早了，丟下這孩子，他要遭受多少人間的苦難啊！他知道，宮廷里的政治風云正在翻滾涌動，今后的歲月里，眼前這個八歲孩童注定成不了主角。但是，今后誰將主宰這個孩童的命運呢？ 可是，實際上，正在薛懷讓為柴宗訓感到悲哀的那一刻，柴宗訓并沒有覺得自己可憐，他已經(jīng)開始觀察天上的云了。他希望很快下起雨來，然后就可以玩水了。在中間磨得凹下去的青石板上踩水，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啊！ 君臣兩個默默站了許久，終于還是孩子先開口了：“先生，您說今天是不是又要下大雨了？” “是啊，云很多、很厚啊�！� “云多就一定會下雨嗎？” 薛懷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遲疑了片刻，提起了另外一個話題：“皇上，恕老臣無禮，此次絕不能讓太尉統(tǒng)帥大軍出征�！痹谘炎屝睦�，之前的殿前都點檢、如今的太尉趙匡胤是個危險人物，正在漸漸對柴宗訓構成巨大的威脅。薛懷讓相信自己的 直覺。 “那您認為派誰合適呢？先生�！� “由殿前司副都點檢、鎮(zhèn)寧軍節(jié)度使慕容延釗擔當重任足矣�！� “可是大臣們都說，這次契丹入侵，北漢軍出土門東下與契丹會合，顯然蓄謀已久，并非一般的小打小鬧。如不重重反擊，會危及本朝安全的�！� 薛懷讓挺了挺腰，嘴唇動了動，看了一眼天空，又低下頭，略略彎腰，道：“老臣不是說不對契丹與北漢加以反擊，只是認為統(tǒng)領出征的人選不合適。如果皇上認為慕容延釗不足以擔當此重任，還有一個人卻是足夠擔當?shù)�。�?br /> “誰？” “就是皇上，您！” “我？！”柴宗訓吃了一驚，雖然眼神中看不見膽怯，但是顯然被薛懷讓的話給嚇了一跳。 “不錯，皇上應親征，并且要讓趙匡胤陪在皇上身邊護駕�！� “我很喜歡趙匡胤叔叔�！辈褡谟栵@然還不明白眼前這位老太傅的苦心。 薛懷讓神情一凜，道：“陛下，老臣是提醒皇上珍惜先帝打下的江山�！毖炎屢呀�(jīng)致仕，他本不想多說，只是心中念著先帝世宗的眷顧，才在少君面前流露了自己的顧慮。他已經(jīng)隱隱感到，有什么事可能要發(fā)生了。說這話時，薛懷讓想起了去年發(fā)生的一件怪事。 去年夏天，周世宗北征途中，有人從地下挖掘出一塊奇怪的木頭。木頭有三尺長，看上去好像是一只手舉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刻著圖案和符號，竟然有“點檢做天子”的字樣。周世宗看到獻上來的木頭后，微微一笑，說這是有人要離間君臣。于是，那塊木頭就被丟入篝火中化為灰燼了。 可是，薛懷讓一直忘不掉這件事，幾十年的人生閱歷使他變得謹慎而小心。他并不迷信，可他內(nèi)心卻有個聲音一直在說，此事并不那么簡單。為什么那塊木頭偏偏出現(xiàn)在周世宗北征的時候呢？私下刻制這塊木頭的人，是否已經(jīng)摸透了皇上的脾氣，早就料到在這個需要同仇敵愾的時候，皇上絕不可能殺掉自己的股肱之臣。薛懷讓想到這里，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對那個藏在暗處的人的智謀之深感到恐懼。 但是，當想到周世宗對那塊木頭不屑一顧的處置辦法以及之后的行動時，薛懷讓又不禁暗暗佩服起先帝周世宗。在那天出現(xiàn)了奇怪的木頭之后，周世宗加緊進攻關南，獲得了三個州、十七個縣、一萬八千三百六十戶人口。這次大戰(zhàn)役中，朝廷的兵馬損失非常之小，強大的軍威使周邊的城鎮(zhèn)紛紛歸附。 然而，當周世宗提出繼續(xù)進攻幽州時，征途疲憊的眾將軍卻以沉默表示反對。當天晚上，世宗急氣攻心，病倒在了床上。由此可見，不論人多么英明、多么強大，如果失去了擁戴者的支持，都會變得很無奈。 自雄州返回京城后，世宗解除了當時的澶州節(jié)度使兼殿前都點檢、駙馬都尉張永德的軍職，加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薛懷讓很清楚，周世宗并沒有忘記那塊被燒掉的木頭。張永德兵權的喪失，是因為他的頭銜中有木頭上刻著的“點檢”二字。 薛懷讓細細琢磨張永德的為人，怎么都覺得那塊木頭不是張永德玩的花招。在他的印象中，張永德性格溫和、有智謀，更重要的是長期以來一直忠于周世宗。說起張永德，也是一個有來歷的人。張永德早年跟隨周祖郭威征戰(zhàn)，很有智謀，頗得郭威喜愛。張永德二十四歲那年，便升遷為殿前都指揮使、泗州防御使，可謂少年得志。顯德元年（公元954年），并州劉崇引契丹進攻周，世宗親征，在高平與契丹大戰(zhàn)。周大將樊愛能、何徽戰(zhàn)敗倉促后退。當時，張永德和趙匡胤兩人各領牙兵兩千人分頭進軍，擊敗劉崇大軍，收降七千多人。世宗駐扎在上黨，張永德對世宗說：“陛下只想固守就算了，如果想要開疆拓土，威加四海，應當嚴厲懲罰失職的主將�！笔雷诖舐暯泻�，隨后斬殺了失職的兩名主將，軍威因此大振。于是，世宗繼續(xù)進軍太原，圍城三月，擊退契丹援軍后班師回京。張永德隨后被任命為義成軍節(jié)度使。長期以來，張永德似乎從來沒有表現(xiàn)出覬覦帝位的言辭，更不用說行動。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暗中刻制一塊木頭，來給自己挖一個兇險的大坑呢？ 薛懷讓心想著那塊木頭之事，對八歲的皇帝說：“皇上英明不讓先帝，還請以江山為重�！彼朐僬f一句話，可是此時一陣冷風迎面吹來，讓他難以開口，那句話便吞到了肚子里。 如果暗中指使人制作那塊木頭散布謠言的不是張永德，那么此人不僅可以借助周世宗除去張永德，讓替死鬼消除當朝皇帝的戒心，同時還散布了謠言，為自己將來奪取帝位埋下了伏筆。如果果真如此，此人的眼光之遠、謀略之高簡直令人感到恐怖。此人是后來被加封為殿前都點檢的趙匡胤嗎？薛懷讓想到此層，感到渾身頓起雞皮疙瘩，連頭發(fā)也仿佛絲絲豎立起來。 “戰(zhàn)亂已經(jīng)持續(xù)了幾十年，皇上只有八歲，雖然不算愚笨，但是恐難掌控紛爭之中的天下。如果真讓那個深具謀略之人執(zhí)天下之牛耳，是否真能給天下百姓帶來太平呢？”白發(fā)蒼蒼的薛懷讓站在冷風中發(fā)愣，腦子里有一個念頭反復盤旋，不覺脖子后早已冷汗津津。 八歲的孩子見老師發(fā)愣，伸出小手拉了拉薛懷讓的衣襟，道：“先生，您怎么了？” “哦——哦……沒事，沒事。老臣年紀大了，常常走神�！毖炎屇X子里此刻一片混沌，被這個孩子一問，心里念頭一動，想要建議年少的皇帝暗中調(diào)查制作那塊神奇木頭的人，但是轉念一想，他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為他突然想到，也許周世宗在生前一直在打聽是誰暗中制作了那塊木頭，如今周世宗已經(jīng)逝去，誰制作了那塊木頭，估計很快就會自己現(xiàn)形，如果現(xiàn)在建議少帝去調(diào)查，恐怕會危及少帝的安危。但是，薛懷讓的心里同時做了一個決定，他決定自己暗中安排人來調(diào)查此事。他知道，要保護少帝，必須找出那塊木頭背后的策劃者。 “要不再征求一下其他幾位大臣的意見，先生，您看呢？” “也好。也好……”薛懷讓看著那雙清澈卻并不輕浮的眼睛，心中一陣酸痛，心想，這孩子或許可以成為一個明君啊，如果再長十歲，不，哪怕再長五歲，情況就會大不相同。難道真有 天意！ 由于天色昏暗，午后的崇元殿內(nèi)，已經(jīng)點上了火燭。春天的風從殿門外吹入，使火燭忽忽晃動。 往年，這個時候正是大家串門走親戚拜年的日子，可是，這個正月初一顯得很不一般，朝廷的大部分高級官員接到緊急詔令，午后都集中到了崇元殿。此時，在崇元殿內(nèi)，文武官員們有的交頭接耳，有的默不作聲。 顯然，契丹與北漢的聯(lián)合入侵，已經(jīng)在文武官員中掀起了震驚的波瀾。盡管除夕守歲的困倦還在侵襲著眾文武官員的神經(jīng)，但是緊張的氣氛漸漸蓋過了困倦，占據(jù)了上風，使那些打哈欠、打瞌睡的人也豎起了耳朵、打起了精神。 文武班列之中，宰相范質(zhì)兩手垂在膝蓋上，臉色鐵青，默然而坐，一言不發(fā)。此時，他累官至同平章事、弘文館大學士、參知樞密院事，不久前剛剛加封為開府儀同三司，進封蕭國公。說得簡單點，范質(zhì)在朝中所掛之職銜，意味著他行的是宰相之職。 論虛歲，范質(zhì)今年剛剛五十出頭。不過，多年的操勞已經(jīng)使他滿面滄桑，看上去疲憊不堪。他坐在那里，脖子挺得很直，瘦削的臉上顴骨高高凸起，稀疏灰白的山羊胡如鋼針般一根根從下巴的肉里刺出來。 同為執(zhí)政大臣的門下侍郎兼禮部尚書、同平章事、監(jiān)修國史、參知樞密院事右仆射王溥則風度優(yōu)雅，撫須而立，若有所思，臉色看上去比范質(zhì)好一些，但是微微皺起的眉頭卻說明他的內(nèi)心一樣處于焦慮之中。王溥的職銜中也帶“同平章事”之名，這意味著他也相當于宰相。 范質(zhì)、王溥兩位執(zhí)政大臣，素有重名，乃是周世宗托孤之人。在這個大敵入侵的危急時刻，他們兩人肩上的擔子之重可想而知。不過，此時他們不僅只為如何應付從北而來的敵人而心急如焚，更讓他們憂心的是近來民間的流言。 正當范質(zhì)、王溥兩位宰相在心中反復思考周全之策的時候，八歲的柴宗訓與他的老師薛懷讓一前一后進入了崇元殿。 柴宗訓扯著老師的衣袖，走向龍榻。他的這個動作，暴露了他還是個孩子。他的老師薛懷讓被柴宗訓扯著衣袖，心里充滿酸楚，這種酸楚中又混雜著感激。感激是因為這個身為皇帝的孩子對自己的信任，但是一想到這個可憐的孩子即將步入政治旋渦的中心，有可能丟掉所有榮華富貴甚至是性命，他就禁不住悲從中來。自己已經(jīng)是個致仕的老者，在一群朝廷重臣和悍將面前，是多么無力�。⊙炎尭械接幸还煽嗨畯男牡足殂槊傲松蟻�。 “現(xiàn)在還不是泄氣的時候，一定得挖出那塊木頭背后的陰謀家，那個可惡的謠言散布者！”薛懷讓使勁繃緊了臉皮，讓內(nèi)心的這個信念支撐自己已經(jīng)開始變得異常脆弱的神經(jīng)。龍榻漸漸近了，薛懷讓卻覺得自己越來越虛弱，頭開始暈起來，周圍大臣們的竊竊私語，如同“嗡嗡”不絕的蒼蠅聲，讓他幾乎想揮舞雙手去撥開它們、扇走它們。不過，在大臣們眼中，此時的薛懷讓就像一根枯死的木頭，面無表情地引著少帝往龍榻走去。 “在一批重臣悍將面前，我究竟能做些什么呢？”薛懷讓茫然地帶著柴宗訓往龍榻走去，腳下的道路像是流動的沙地，在不斷往下陷落，仿佛隨時要將他吞沒。 性情急躁的宰相范質(zhì)一待柴宗訓落座，便起身施禮，急急開口：“陛下，北境告急，望陛下早作決斷，出兵御敵，護我子民。若錯失戰(zhàn)機，北敵長驅(qū)直入，京師必將動搖�！� 八歲的柴宗訓坐在御榻上，懸空的兩腿前后踢了兩下，小臉一下泛起了紅色。他看了老師薛懷讓一眼，茫然無措之間，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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