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部的愛都給了你,直到永遠……”
“說一千,道一萬,女人還是喜歡舊神話:總有一天,白馬王子會找上門來,女人對此確信無疑,哪怕她們已輸得一敗涂地,愿望依舊藏在心底,難以釋懷!
埃迪斯,寫浪漫小說的女作家,三十九歲未婚,有一份鮮為人知的地下戀情。
她逃婚后獨自一人來到瑞士湖畔的杜蘭葛山莊。酒店里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有著一段極不尋常的故事。
一次漫不經心的外出散步中,富足優(yōu)雅的紳士內維爾突然向她求婚。
結束愛情、開始婚姻,還是接受丈夫、結束情人?
●英國女王長長的讀書單上,安妮塔?布魯克納的大名赫然在列,她的作品也被專業(yè)人士列入文學療愈書單。
●三十余載創(chuàng)作生涯的代表作和巔峰之作——1984年“布克獎”獲獎作品。
●在所有的布克獎中,《杜蘭葛山莊》將被證明是極具持久魅力的作品之一……關于愛情、失去、孤獨、成長以及生活本身。
●一部媲美《廊橋遺夢》的愛情小說。
●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愛情故事,浪漫動人,幽默詼諧,充滿罕見的睿智!短┪钍繄蟆
●百年后依然會被人們閱讀和欣賞的經典!杜杂^者》
愛情or毒藥
毛路
《杜蘭葛山莊》自出版以來就爭議不斷。很多評論家把它看成一部女權主義作品,意在批判男權社會里女人受到的種種不公。而作者布魯克納本人卻表示,你們想多了,這本小說的重點并不是探討什么主義。那么它要探討的重點是什么呢?又是天翻地覆的爭論。有人說它主要是講女人的自我尋找;有人說它是講女人的困境,確實,小說里每個女性角色,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有人說它是諷刺女人對愛情不切實際的浪漫;還有人說它是在贊美和肯定這種浪漫,正是這種浪漫,給了女主人公拒絕走入婚姻的勇氣,兩次的結婚對象在世俗的眼光看來都非常不錯,第一個靠譜,第二個成功。而她逃婚的理由非常簡單:我不要沒有愛情的婚姻。(也有不少評論家認為,她逃婚是因為她有女權主義覺悟,盡管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點,她不向社會和物質低頭的事實,已足以證明她就是個女權主義者。)還有人說,這其實就是一個純粹的愛情故事,從頭到尾都在講一個女人對愛情的堅守。只不過這份愛比較“特殊”,她愛的人是個已婚男人。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那么我又看到了什么呢?我看到了一個女人的為愛撲火,還有對這種執(zhí)著之舉的探討。
女主人公埃迪斯是位成功的愛情小說作家,但她卻是他人眼中的“失敗者”,因為她三十九了,還單身。他們并不知道她有個已婚的情人,若是知道了,恐怕會更瞧不起她。在她首次逃婚后,她身邊所有的人都覺得這是一場“背叛”。她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于是她選擇出走,來到杜蘭葛山莊。
在那里,她遇到了普西太太和莫妮卡,普西太太優(yōu)雅風趣,莫妮卡美麗冷艷,這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女人卻偏偏都喜歡跟埃迪斯套近乎。山莊里的富豪客人內維爾跟她有段這樣的對話:
“你是個好女人,”內維爾說道,“是人都能看得出。”
“為什么是人都能看得出?”埃迪斯問道。
“好女人都有一個特點:別人難受時,她們總覺得錯在自己。壞女人從來不會為任何事兒,也不會為任何人感到愧疚!
顯然,普西太太和莫妮卡也看出來了,埃迪斯就是那種溫順、聽話、無害的好女人,沒人知道埃迪斯之前的“瘋狂”之舉——逃婚。普西太太和莫妮卡需要的正是這樣一位永遠不會搶走自己風頭的女伴。而那兩人互相討厭的理由,表面上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普西太太瞧不上莫妮卡的拜金,而莫妮卡受不了普西太太的裝腔作勢。但內在的原因正好在于兩人都是頗具吸引力的女人,一山容不下二虎,一個房間里也容不下兩個有魅力的女人。而埃迪斯與她們正好相反,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就是個毫無存在感的人。然而,人們往往忽略了一個事實:埃迪斯這樣的女人也希望被聽到、被看到、被關注和被愛。一開始埃迪斯被普西太太吸引,對她褒獎有加,后來慢慢對她生出厭惡與鄙夷,歸根結底,正是因為她在普西太太那里得不到這些,普西太太需要的,只是一個忠實的聽眾。
埃迪斯的編輯讓埃迪斯把小說主人公寫成“自信、自由、樂趣無窮”的時髦現代女性,卻遭到了埃迪斯的強烈反對:“說一千,道一萬,女人還是喜歡舊神話:總有一天,白馬王子會找上門來,女人對此確信無疑,哪怕她們已輸得一敗涂地,愿望依舊藏在心底,難以釋懷!
后來,埃迪斯也向內維爾承認:
沒有愛,我就是活不下去。別誤會,我并不是說自己會患上怪病,日漸消瘦,形銷骨立,只怕我的問題還要嚴重得多。我是想說,沒有愛情,我就不能像模像樣地活下去。要真有那一天,我恐怕會變得既不會思想、行動,也不會說話、寫作,甚至連夢都要離我遠去。失去愛情,也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我會感到自己被逐出活生生的世界,變成冰冷的僵尸,我的內心會爆裂。在我心目中,所謂絕對幸福就是和煦的陽光下,整天坐在花園里,讀讀書,寫寫東西,內心坦然,因為我知道,自己愛的那個人晚上就會回來。每天晚上。
埃迪斯才不是什么先鋒女性,我看不到她對寫作或者其他任何事情的熱愛,她的夢想與期待都是關于那個永恒的主題,那個古老的神話——愛情。她渴望愛,她需要愛,甚至可以說,她是一個為了愛情而活的女人。但是,她卻是一個愛情里的輸家。在給情人戴維的信中,埃迪斯寫道:
內維爾向我保證,在他的引導下,我會變得信心十足,活力四射。總之,過去別的女人身上令我羨慕的東西,我都會擁有,就像你太太一樣。
在這方面我做得一直很差,可自己居然會與一個這方面極為成功的男人墜入愛河,真是諷刺到了極點。我的全部生命都是為了你,可多久才能見到你一次?一個月有沒有兩次?要是加上偶遇,或許多一些;要是你忙起來,就更少;有時候,整個月也見不到你一面。有時候,我會幻想著你在家中,身邊有老婆,還有孩子,那一刻真是生不如死?梢幌氲讲恢裁磿r候你的好奇和興趣就會轉移到其他什么姑娘身上,或許是在哪個晚會上結識的,就像你我相識時那樣,心里的難受就更別提了……要說咱倆是你情我愿有點兒滑稽,其實是我比你更情愿。從頭到尾,我都比你更情愿。
我全部的愛都給了你,直到永遠。
雖然埃迪斯浪漫得要死,但她同時也極度清醒。她從來不指望心愛的人在將來某一天會完全屬于自己。她對“龜兔賽跑”這個故事的闡釋,可以看出,她并不像那些分不清現實與幻想的小姑娘,她雖然浪漫,但一點也不天真。
“龜兔賽跑,”埃迪斯大聲宣布。“人人都喜歡這個故事,尤其是女人。注意到了嗎,哈羅德,在我的故事中,笑到最后的都是那些衣著樸素、舉止靦腆,像小白鼠一樣怯生生的姑娘,而不是那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瞧不上眼的花蝴蝶。那些花蝴蝶倒也可以愛的天翻地覆、死去活來,可到頭來,她們的男人還是會離她們而去,再也不會回來。烏龜和兔子無論賽跑多少次,在故事中,贏的總是烏龜。當然,這些都是騙人的鬼話……真實生活中,贏的總是兔子,從來如此。……可宣傳偏偏要反過來說,因為烏龜們需要安慰,就像人們總是說,溫良恭儉讓吧,你將擁有整個世界……當然,這一切只發(fā)生在生活中,而不是在故事中,至少不會出現在我的故事中。生活還不夠殘酷嗎?干嗎還要延續(xù)到我的故事中?我相信,我的讀者讀的是我的小說,而不是去讀生活。
埃迪斯就是“樸素、舉止靦腆,像小白鼠一樣怯生生的姑娘”,她的內心深處渴望成為“兔子”,渴望變得跟情人戴維的老婆一樣“信心十足,活力四射”,但她知道自己其實是“烏龜”,而且永遠都是“烏龜”,而愛情游戲里,贏的總是“兔子”。
從表面上看,埃迪斯的悲劇在于她無法做一個徹底的好女人,也無法做一個徹底的壞女人。她既不夠傳統,又不夠摩登。如果她是個徹底的好女人,就不會跟有家室的男人展開戀情。如果她是個徹底的壞女人,就可以接受富豪的求婚,跟情人繼續(xù)偷情,社會地位、財富、愛情都不誤。但其實悲劇的根源在于她把愛情當成了生活的全部意義。她的悲劇并不是因為她是“烏龜”,而是她認為烏龜跑不贏兔子,烏龜就是失敗者。她看不到烏龜的其他閃光點,看不到烏龜也有很多比兔子好的地方。愛情不應該是判斷一個女人成功或失敗的標準,生命中很多事情的意義跟愛情一樣偉大,甚至更加偉大,但埃迪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正是她自己用愛情定義了女人的輸贏,所以她覺得自己是人生輸家。
此書獲得了1984年的布克獎,不得不佩服布魯克納的高明,她筆下的埃迪斯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形象,她是種種矛盾的綜合體。很少有小說能讓我對主人公產生如此復雜的情感,我對埃迪斯可以說是又愛又恨,又鄙夷又敬佩。她明知自己贏不了,卻又偏偏不服輸,直到最后她也沒有放棄對那個古老神話的信念,倔強地走向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安妮塔·布魯克納(Anita Brookner,1928—2016),英國著名作家、藝術史學者。
1928年出生于倫敦一個猶太移民家庭,畢業(yè)于倫敦國王學院,后又在考陶爾德藝術學院取得藝術史博士學位。在巴黎盧浮宮度過一段短暫緊張的學習生涯后,布魯克納受當時考陶爾德藝術學院院長安東尼·布朗特之邀赴學院任教(安東尼·布朗特后來被證實是二戰(zhàn)期間克格勃安插在劍橋的五名外國間諜之一,是“劍橋五杰”之一)。1967至1968年,她曾在劍橋大學斯萊德藝術學院做訪問教授,并成為史上首位獲得這一資格的女性。
布魯克納早年多撰寫與藝術和藝術史相關的文章,1981年她出版了自己的首部小說,三年后又憑借長篇《杜蘭葛山莊》獲得布克獎。之后保持著一年一部作品的旺盛創(chuàng)作力。她以高雅出眾的文采和凄楚而又詼諧的文風著稱,她筆下的主人公常常是有學問、不甘于平淡生活、充滿浪漫氣息和藝術情趣的獨立女性。
布魯克納終身未婚,2016年3月,在倫敦去世。
愛情 or 毒藥 / 001
第一章 / 001
第二章 / 021
第三章 / 037
第四章 / 055
第五章 / 071
第六章 / 089
第七章 / 103
第八章 / 119
第九章 / 137
第十章 / 155
第十一章 / 179
第十二章 / 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