瑣議古籍叢書的標準和分類、編目問題

程毅中

古籍分類，至今大多數(shù)圖書館還是采用四部法，似乎已經(jīng)約定俗成了，因為還沒有一種公認的科學的分類法可以取代它�，F(xiàn)在《國學茶座》也采取了四部分類的欄目，就更擴大了它的影響。叢書獨立成為一大類，卻已成為定局，如《中國古籍總目》就專門設(shè)置了一部。叢書之獨立成部，大概是從《書目答問》開創(chuàng)的，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經(jīng)過了文獻學家的考驗。那么，叢書是不是也應(yīng)該作為國學的一個課題來研究呢？

從目錄學來說，叢書的問題很多。首先是叢書的范圍�！稌�目答問》粗分為“古今人著述合刻從書目”和“國朝一人自著叢書目”兩類。后者就很難確認，一般是一人自著，陸續(xù)出書，實為個人全集或選集。商務(wù)印書館編印《叢書集成初編》的《凡例》之二說：“我國叢書號稱數(shù)千部，惟個人詩文集居其半，而內(nèi)容割裂瑣碎不合叢書體例者，又居其余之半。其名實相符者，不過數(shù)百部�！笨梢姟秴矔�集成初編》的編例比較嚴謹。然而也收錄了價值較低的《龍威秘書》等書。其中較為麻煩的是收了《古今說�！��！豆沤裾f�！窌�中說淵部別傳家收了五十多篇傳記體小說，大多是從《太平廣記》里輯錄出來的；《四庫全書》已收此書，列在雜家類雜纂之屬�！吨袊鴧矔�綜錄》也收了《古今說�！�，編者卻給它加上了許多原書沒有的作者姓名，實在是畫蛇添足了。書中許多筆記則多為選本或節(jié)本，版本價值不大。如按子目分別著錄，就多出了許多書名，實際上只是篇名，還有不少是偽造的，對書名品種的統(tǒng)計就造成了混亂。把叢鈔作為叢書，會造成許多新問題，能不能把每一個子目作為一種書名就需要分別對待。是不是可以考慮把叢鈔類的書另列一個小類，加以特殊處理呢？

《中國叢書綜錄》收書較寬，也收了《說郛》的宛委山堂本。宛本《說郛》在《四庫全書》中也屬于雜家類雜纂之屬�！� 中國古籍總目》也照樣收為叢書，在《叢書部編纂說明》中說：“節(jié)錄或摘編原書而匯刻之書近于叢鈔……茲仍作為叢書著錄�！薄墩f郛》原書現(xiàn)存好幾種抄本，遠不止三個藏家，尤其是汲古閣舊藏六十卷明抄本《說郛》未見收錄，十分可惜�！豆偶�總目》叢書部收錄了《說郛》六種：抄本三種和宛委山堂刻本兩種，都是卷數(shù)不同；又民國十六年涵芬樓重校鉛印本，實際上就是明抄本的合編，也許可以說是一個新品種。因此《說郛》頂多只能說是三個品種，即抄本、張宗祥重校本和宛委山堂重編本�！墩f郛》明抄本很多，分藏各館，但各存卷數(shù)不同，只能算是不同的版本。張宗祥先生重校本也是根據(jù)抄本輯校的，宛委山堂重編本則如魯迅所說是半真半假的書，與陶宗儀原書大不相同，則可以說是同名異實的另一種書了�！秴矔�部》編纂說明之五說：“各家藏本子目存在差異，經(jīng)比勘增補，一般選擇收書最多者立目�！边@是明確的，也就是說，立目的是子目最多的一部叢書。但說明之六又說：“……各家抄本不同則分別立目�！备骷页�本不同指什么呢？應(yīng)該是各存卷數(shù)不同的殘本，只能說是不同的版本，不能說是不同的品種。類似的，如《唐宋叢書》著錄了三種，只是卷數(shù)不同，那么是三種叢書，還是一種叢書的三種版本呢？據(jù)我所見，《唐宋叢書》確有卷數(shù)不同的版本，是不是不同的叢書，還需要仔細比勘才能確定。書名和版本是兩個層次，不宜混為一談。如果因藏本卷數(shù)不同就算另一種書，那么叢書的品種就無法統(tǒng)計了。

又如《中國叢書綜錄》子類藝術(shù)門收了王利器編的《歷代笑話集》（1956年），把現(xiàn)代人編的選本也視為叢書了。小說門收了魯迅編的《唐宋傳奇集》（1927年）、吳曾祺編的《舊小說》（1935年），都是鉛印本的選集，恐怕不能算是叢書。如按此體例，則該收的選本古籍還有許多�，F(xiàn)在《古籍總目》叢書部沒有收這三種書是合理的，《子部》小說類叢編之屬也沒有列目，但在單獨著錄的書目里又收了一些《舊小說》《歷代笑話集》的版本，如《子部》2116頁的《子姑神記》、2117頁的《書張主客遺事》、2152頁的《列異傳七則》、 2155頁的《幽明錄十七則》、2196頁的《天篆記》等都是《舊小說》本，2195頁的《笑林二則》《啟顏錄一卷》《諧噱錄三十九則》《笑言一則》，2096頁的《遁齋閑覽二十八則》，2197頁的《籍川笑林》《稗史四則》《諧史五則》《權(quán)子一卷》等都是《歷代笑話集》本�？墒恰杜f小說》和《歷代笑話集》并不見于《子部》的叢編之屬，也不見于《中國古籍總目》的《叢書部》，令人感到有體例不嚴或掛一漏萬的遺憾。如果循此體例，那么現(xiàn)代人編的古籍選本可收的還有許多，又怎么去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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