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首生命的變奏曲

　　——侯穎（著名兒童文學評論家）

　　20世紀80年代之前，死亡題材在中國的兒童文學界基本屬于禁區(qū)，很少有兒童文學作品觸碰。新世紀以來，兒童文學作家主張寫全面的生活，死亡題材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中。《米米亞氆氌貓》主要寫了一只叫米米亞氆氌的黑貓死亡和復活的故事。米米亞氆氌可是一只非比尋常的貓，它死亡了多少次又復活了多少次呢？米米亞氆氌貓經歷了怎樣的坎坷貓生呢？

　　第一次米米亞氆氌是王后的寵物貓，有尊貴的地位。可是，王后生了女兒之后就去世了，貓的生活境況斷崖式下跌。它既沒有了主人，還得全心全意照顧新生嬰兒——可憐的公主。公主灰色的皮膚，灰色的頭發(fā)，灰色的瞳仁，灰色的嘴唇，連牙齒和舌頭都是灰色的，不過她可不是白雪公主，而是灰色的像石像一樣的公主。米米亞氆氌歷經千辛萬苦才把灰公主養(yǎng)大。當公主與王子結婚那天，它閉上了眼睛，第一條命結束了。然后，米米亞氆氌又投了胎，變成了一戶貧困人家祖孫倆的寵物貓。米米亞氆氌有獲得大量財富的本領，可是，它的幫助不但沒有使這個家庭幸福，還使他們身陷囹圄。最后米米亞氆氌用生命換取了小女孩

　　瑞香的自由，它被人誤當作盜取食物的大老鼠而打死。米米亞氆氌第三條貓命故事發(fā)生在孤島上，僅有兩只貓，它們開始互不理睬，只想享受孤獨，后來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當另一只貓茉莉神奇消失后，米米亞氆氌發(fā)現地平線上升起一顆新星，那顆星就是茉莉星，在孤島上的那只和它一起長大的小母貓。這一次，“在米米亞氆氌第三條貓命的后半生，它每天晚上都會靜靜地望著東方發(fā)呆。無論是夏天還是冬天，只要夜空晴朗，它都要默默地看著那顆星星，茉莉星，那是茉莉閃閃發(fā)光的靈魂。”讀到這里，相信許多人都會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被米米亞氆氌和茉莉兩只貓的深厚情誼感動得淚眼模糊。米米亞氆氌第四次做了一只勇士貓，想用冒險來嘲笑命運之神，讓自己死得快點，這次它終于如愿以償了。第五次米米亞氆氌變成了一只三腳貓，但它是一只身殘志堅的貓，照顧了許許多多的城市流浪者。第六次米米亞氆氌變成了一只圣誕貓，與馴鹿結下了恩怨，但還是順利完成了給人們送禮物的重任。第七次、第八次米米亞氆氌還會變成什么貓呢？整個故事的結尾含蓄而又寓意綿長，面對一只公貓金子般黃色的目光，“米米亞氆氌佯裝沒聽懂，一躍沒入花叢……”

　　在兒童文學中，“死亡—復活”應該屬于“離家—歸家”敘事模式的一種變形。在家，孩子感到安全溫暖但生活平淡無趣；離家，孩子感到新鮮刺激但險象環(huán)生。在每一次離家歸家的過程中，主人公都會得到身心的磨礪而成長。米米亞氆氌貓每一次死而復生，都是一次生命的歷險；每一次生命的歷險，都是一次華麗的成長。哪一個兒童不想茁壯成長呢？“死亡—復活”“再死亡—再復活”也

　　可以說是兒童日常生活中反復玩的一種游戲。兒童心理學家研究發(fā)現，人的睡覺和醒來的自然過程，兒童在心理感覺上往往就是“消逝—再現”的過程，也類似親人“離去—歸來”的過程，許多故事都是這種心理感覺的投射。兒童在日常生活中經常重復這種游戲，兒童文學作品若以故事的形式呈現這個心理過程，往往能夠收到事半功倍的藝術效果。這是《米米亞氆氌貓》在中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形式上的一次突破，是作家“以兒童為本位”創(chuàng)作思想的具體體現，也是幻想兒童文學應該追求的一個創(chuàng)作方向。

　　《米米亞氆氌貓》是一個大故事，在這個大故事中包含了一系列小故事，每一個小故事之間的銜接，作者安排得也比較巧妙，類似于中國傳統(tǒng)兒歌中的連鎖調子，或者是成語接龍游戲，前一句的結尾是后一句的開頭。比如，前一個貓咪的死亡故事就是下一個貓咪復活故事的前提，這樣緊緊抓住讀者的閱讀心理。又像電視劇中的劇情回放和總結，給人聯想回味的空間。故事中還有大量的理趣與哲思互相穿插，像堅硬的筋骨，增強了作品的深刻性和思想性，把貓頑強的生命力和對生命的思考展現出來，“世間最寶貴的是生命，拿生命去換取什么寶藏，什么所謂的成功，真是蠢不可及的做法�！薄盎钪�，活著是最不容易的事啊。”這樣的句子比比皆是，在故事中像花香一樣，與故事相生相伴，讓故事有了綿長的味道，也促使人思考自己的生活。

　　中國人對貓充滿由衷的喜愛之情，在民間傳說中，老虎是森林之王，貓給老虎當師傅，教了老虎許多本領，等老虎學到了貓的本領之后，就想吃了貓，貓迅速爬上樹躲過了一劫，因為只有上樹沒有教給老虎，“貓教老虎留一手”體現了中國人對貓智慧的崇拜。貓和人類的關系實在是太親密了，自從有了人類好像就有了貓，貓是上帝派給人類的精靈。有多少只貓就有多少個故事，貓的故事永遠也講不完。影響幾代中國孩童的動畫片《黑貓警長》中，黑貓警長聰明智慧，槍法無敵，目光如炬，把老鼠等壞蛋們打得稀里嘩啦。奧地利詩人里爾克的詩歌《黑貓》，用貓的目光刺痛人類虛偽的心靈，讓人的靈魂與貓的目光相遇，從貓的目光中讀懂人類的恐懼。日本佐野洋子圖畫書《活了一百萬次的貓》中的虎斑貓，離奇的經歷，令人唏噓嘆息，憂郁而傷感。美國動畫片《貓和老鼠》，貓變?yōu)樯倒铣闪吮焕鲜笞脚�的對象，聰明的貓當一回傻子沒什么了不起，因為貓有九條命。人呢？只有一條命，要珍惜生命，咱人類跟貓們可玩不起呀。

　　在《米米亞氆氌貓》中，新奇的幻想，神秘的故事，豐富的情感，奉獻的精神，可以說是一只貓九死一生的坎坷命運的變奏曲，也可以說是八只貓不同生命旅程的合奏曲。在米米亞氆氌貓的傳奇中，蘊藏著作者的深刻思考：什么是奉獻，什么是樂觀，什么是親情，什么是友情，什么是愛情，什么是生命的意義。讀過作品之后，讀者諸君會被這個故事所感動和激勵，那么，也趕緊動手寫一個九死一生的故事吧！也許，你的故事更美麗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