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主要是寫過往歲月的各式記憶:有家鄉(xiāng)漁村的種種風情,有家屬親友的種種往事,有讀書年代的種種感觸,有城市謀生的種種體悟,都描寫得真切異常,毫無忌諱,且不緊不慢如行云流水。特別生動的是一些少年懵懂狀態(tài)下的“春心萌動”,微妙逼真,纖毫畢現(xiàn),讀來非常有趣也讓人會心一笑。
前不久和幾位畫家朋友在一起聊到:速寫是否可以成為一種獨立的美術類型。有人認為不可以,有人認為可以。前者的理由是:速寫畢竟只是即時性的實景摹寫,缺乏系統(tǒng)性和完整性;后者的理由是:藝術不該有一定之規(guī),更何況任何藝術類型的形成都是從未識到共識的。
我是傾向后者的,補充理由是:速寫初也許只是作為素材積累或技能練,但由于其即時性實景摹寫往往有著異于那些有完整構想和明確意識注入的作品所不具備的特有美感,甚至更審美的自然本真,因而有心者可以將其作為一種作形式而盡施才華。
凌魚的《記憶碎片》就是這樣的一種文學速寫。
我讀過凌魚的多篇文學作品,有小說、散文,也有詩歌。
其鮮明的特點是:作者敏銳、善感、一任天性,而又能很松弛地訴諸文學的表達。這就很幸運了。文學和其他藝術一樣,先天的稟賦常常是趨于文學真諦之必需,《記憶碎片》就很充分地體現(xiàn)著凌魚的這些特點。
我并不很清楚凌魚構思寫作《記憶碎片》的初衷,但有一點則是可以猜測得到的:書寫的時候一定愉悅。因為這樣的寫法不僅可以盡情吐露心意、抒發(fā)才情,而且不必承受既有文學體裁規(guī)則的束縛,是文學酣暢的狀態(tài)。我始終認為,文學盡管被賦予了很多也承擔了很多,但文學也該有其不被賦予無須承擔的自身需求,而這當是文學為純粹也為本質(zhì)的內(nèi)核。
我讀《記憶碎片》還有一個很清晰的感受,那就是情感的坦誠和敘述的從容。
作品主要是寫過往歲月的各式記憶:有家鄉(xiāng)漁村的種種風情,有家屬親友的種種往事,有讀書年代的種種感觸,有城市謀生的種種體悟,都描寫得真切異常,毫無忌諱,且不緊不慢如行云流水。生動的是一些少年懵懂狀態(tài)下的“春心萌動”,微妙逼真,纖毫畢現(xiàn),讀來有趣也讓人會心一笑。
讓我感慨的是對奶奶的追憶。奶奶無疑是“我”傾注情感深的一個人物,很多的段落,甚至無時無刻不會寫到她,因為“我”是由奶奶帶大的。然而,行文中并沒有感恩之情的強烈表達,更沒有絲毫的濫情,一切實實,風輕云淡乎“冷漠”。
“我奶奶常說,有這個勁頭把家里的窗子擦擦干凈多好。我說,你不懂。奶奶說,我懂,老師放個屁都是香的。我突然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
這段文字如果反復咀嚼細細品味,就能感知作者在情感表達上的之妙,也能會悟作者在文學敘述和審美上異乎尋常的聰慧和靈性。在鋪陳了那么多“忤逆”奶奶的行為之后,“撲在奶奶懷里聽她的心跳聲”無疑是驚心動魄的一筆。
其實,這也是一把鑰匙,掌握了,便能不斷發(fā)覺《記憶碎片》中許多顯性的、未顯的、隱蔽的乃至深潛著的文學特質(zhì)和異樣的美感,獲得相當豐沛的文學享受。
我不能說凌魚的這個創(chuàng)作嘗試已經(jīng)了,但其中顯示出來的不同凡響的文學感覺和創(chuàng)作才華,則是毋庸置疑的,由此,我對他的期待也就十分自信了。
陳皓和陳琪的插圖也相當精彩,尤其人物木訥又不羈的動態(tài)和表情不僅貼合文章的內(nèi)容,還有一種意味拓展的效果。
如此,這本小書的面世就更不會辜負讀者了。
摘要
滿滿的思念
那天,我們在田野里找野荸薺,半濕的田地正好把腳背藏起來,哪怕移動一下腳步,也覺得是處在泥濘之中。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己好是處在這樣的感覺里,不惶恐,卻也不神怡。
野荸薺藏得并不深,小手排摸過去,便能碰觸到凸起的質(zhì)感。大約是心滿意足的。其實,奶奶就在田埂站著,她看不見我,卻知道我在,我看得見她,卻遺忘了。
正如我的記憶,她永遠在田埂站著,我選擇視而不見。這些年,我看似會寫一些文字,可紀念奶奶的文字那么生疏,提個筆,開個頭,轉(zhuǎn)瞬便丟下了,始終莫衷一是,始終忘乎所以。
那時的天空,斑駁中透著干凈,碧藍碧藍的。人心是向往長大的,以為那是看不見的世界,如冰一般的透明。天黑如漆,我便起來上學,奶奶燒的早歸是不吃的,也不知道是慪氣還是有個性,這始終是個謎,因為奶奶不在了,謎就不能解開。放學的路上一群人拔毛針,握一大把,撕開來嘴里吃,有一絲甜味,倘若掉草叢里,那是不能再撿起來的,說是蛇已然吃過。明知不可信,卻都愿意遵守,就像是現(xiàn)如今明知不可為,卻還是要做,那是丟了本分的。
我不到天黑不回家,散養(yǎng)得厲害,苦了老太太,滿村找,拄個拐杖,碰上下雨天再戴個草帽,撕心裂肺地喊,國新啊,國新啊。我假裝沒聽見。這么多年下來,傍晚的時候耳邊似能聽到這樣的喊聲,仔細聽,又似乎沒有。都是遺憾。
奶奶后的日子,我?guī)缀醵际且霸谕饷妫瑴啿恢吡,不痛不癢,有些白眼狼的味道。后來才想起來,我深夜回家,要從蚊帳里探出手來問我要碗水喝,冰涼冰涼的水,喝下去才痛快,其實那時她的心臟便不好了。
那時候看著她我沒哭,現(xiàn)在想哭已然沒了機會,都是真的。
寫上幾句,當作懷念!
凌魚,本名殷國新,1980年出生于宜興西北方向的一個小鎮(zhèn)——官林鎮(zhèn),又名凌霞鎮(zhèn)。作者在水產(chǎn)村長大,父母皆是漁民,從小未曾精養(yǎng),23歲畢業(yè)于江南大學中文系,F(xiàn)居住江南無錫,任無錫市作家協(xié)會。
插圖作者
陳皓,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無錫市開明書畫院副院長。
陳琪,無錫市開明書畫院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