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真一打來電話時，日下裕子正端著壺往杯子里倒紅茶。


裕子是一家進口家具店的店長，家具店附近新開了一家紅茶專賣店。抱著嘗嘗看的心態(tài)，裕子選了一款英式早餐茶。此刻，她正往壺里沏入熱水。比起紅茶，老公康彥和十歲的女兒七實都更愛喝咖啡。一大早，父女倆便慌慌張張地灌了幾口咖啡，嘴里銜著吐司出門了。送走老公和女兒后，裕子會悠哉地啜著紅茶，讀讀報紙。對她來說，這是每日的“小確幸”1時刻。家具店十一點開門，十點前到店里就行了。嘴上吵著嫌□，裕子還是在吐司上抹了黃油，又涂上一層從紀伊國屋超市□買來的橘皮果醬。這是她自少女時代便養(yǎng)成的習慣。紅茶與咖啡不同，須慢慢啜飲。該去洗手間化妝準備出門了，而她還意猶未盡，想再品上幾口。


誰知此時電話鈴聲響了，裕子優(yōu)雅的早餐時光被迫中斷。望了一眼鐘表，已經(jīng)九點過兩分。莫非是哪位心急搬家的客人那里出了什么狀況？她尋思著，欠身取過聽筒，卻是哥哥久違的聲音。


“這兩天你能回來一趟嗎？有事與你商量�！�


要商量的是母親典子的事。十二年前父親去世時，母親改建了家里的舊屋，弄成兩戶人家的格□，和哥哥一家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guān)系，一直獨自生活。就在幾天前，她跌倒在浴室里。盡管沒什么大礙，隨即便出了院，但隨后她的言談舉止卻明顯怪怪的，說起話來會忽然間前言不搭后語。


“沒那回事。前幾天我還跟老媽打電話呢，聽她說話挺正常的�！�


“會不會是早期癡呆啊，癥狀時有時無的。媽跟我家正美說點什么就不行了。果然女兒跟媳婦到底就是不一樣啊�！�


必須找醫(yī)生看看才好�？傊�，哥哥說要跟裕子商量一下。


“少開玩笑啦。你當老媽多大歲數(shù)了，才七十二歲呢。這種年紀哪會癡呆呢！”


裕子高聲抱怨著，腦子里卻迅速計算了一下：說不定老媽已經(jīng)七十三歲了。自己今年四十二歲，出生那年老媽正好三十歲。此時，老媽生日還沒到，那就還是七十二歲。


一下子說不上母親的年齡，裕子有些愧意，所以她也無法對哥哥太過苛責。再說，和母親在電話里聊天，已是半個月前的事了。


“明白了。這個月我休周四，后天過去�！�


裕子告訴哥哥，自己會提前吃完晚飯再去。嫂子正美人倒不壞，與其說她人情世故不夠周到伶俐，不如說她對別人完全不上心。這種愚鈍，許多時候難免被人誤解是出于惡意。母親卻總一笑置之，認為這是嫂子大小姐出身養(yǎng)成的豁達。如此聰明又善解人意的母親，怎么會癡呆呢？世間不會有如此離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