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說真話

吳康寧

人有一顆會思維的大腦，這一事實決定了人總會在想些什么：想革命想愛情，想工作想生活，想競爭想合作，想正經(jīng)想調(diào)侃，想吃飯想睡覺，想生存想死亡……林林總總，雜七雜八，反正在想。哪怕是夢中，也不會閑著，依然在想。要不，何來夢想！

問題是：想過之后會怎樣？

無非兩種情況。一種是，想了就想了，想過之后就忘了，即使沒忘，想過之后也就算了。另一種是，想過之后，或者覺得有點問題，或者認為有點價值，或者感到有點意思，于是就希望讓別人也知道，即人們?nèi)缃衩棵肯矚g美其名曰的所謂與他人分享，于是就說出來，或口頭，或文字。

然而，如果僅僅這樣來看待想和說的關(guān)系，那就未免太簡單了。

一方面，由于受時間、精力、輿論環(huán)境、傳播效果等

多種因素的影響，人們不可能把自己覺得、認為或感到有問題、有價值或有意思的內(nèi)容統(tǒng)統(tǒng)說出來，而是會有所選擇，只說其中一部分，即所謂真話不全說。

另一方面，由于對可能招致的批評、指責、貶損、剝奪感到恐懼，或者因為爭名奪利、溜須拍馬、文過飾非、應付糊弄的需要，人們所說的有時并不是真話，而是假話，即所謂所說非所思，心口兩相異。

在筆者看來，除了面對敵人逼問我方機密，除了面對病入膏肓且心理脆弱者詢問病情究竟，除了面對他人提出的不宜斷然拒絕的無理要求，任何時候都不該說假話。

說假話的后果很嚴重。假如你也說假話，我也說假話，我們都說假話，而且我們都知道對方說的是假話，甚至都知道對方同樣知道其對方說的也是假話，那么，在這種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自欺欺人的假話鏈中，人際互信便沒有存活的空間，社會真相、社會正義、社會安全等等也就無從談起。

因此，不能說假話，也不能對說假話現(xiàn)象無動于衷，除非我們愿意泯滅自己的良知，除非我們愿意讓自己生活在謊言世界中。在說什么話的問題上，我們只有一個選擇：說真話！

當然，說真話的方式多種多樣。義正辭嚴、拍案而起是一種方式，堅定冷峻、直陳事實是一種方式，不卑不亢、柔中寓剛也是一種方式，溫情對待、如實點贊同樣是一種方式，冷嘲熱諷、嬉笑怒罵不失為一種方式，亦莊亦諧、亦正亦邪依然是一種方式。

筆者以為，只要說的是真話，只要說真話的動機純良，只要說真話的方式不違法不悖德，那么，不論用哪種方式去言說都無可非議，且不同言說方式本身相互之間不存在水平及境界的高低。這是因為，對于真話言說方式的選擇本身，不只取決于所說真話的具體內(nèi)容及所指對象，而且也會因言說者的性格特征與風格偏好而異。我們不能以自己的性格特征與風格偏好為標準，去裁定他人的真話言說方式正確與否，這種裁定本身便是對他人說話權(quán)利的不尊重。

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的這個小小的系列，便收入了這些年來筆者以自己的方式所說的部分真話。自我端詳一下，這個小小的系列似乎有一些無所謂優(yōu)劣的特點。

其一，想到就說。本系列所收文字大部分并非深思熟慮、反復琢磨的結(jié)果，而是忽然想到某個問題、某個概念、某個觀點或某種邏輯之后，便隨即記下，就此形成簡要文字；或稍加思索，擬成需要在某個場合言說的大致框架或詳細提綱。

其二，日常表達。本系列所收文字在性質(zhì)上都不屬于嚴格意義上的學術(shù)范疇，都盡量避免使用佶屈聱牙的學術(shù)概念和繁瑣復雜的學理分析。觀點的提出、邏輯的呈現(xiàn)及語言的使用都力求日常化，盡量平實一點、通俗一點、簡潔一點。相信讀者，點到為止。

其三，主題繁雜。本系列所收文字的主題并不局限于教育，而是也涉及自然、人類、文化、科技、人生、讀書、歷史等其他方面。即使屬于教育方面的主題，也涉及諸多內(nèi)容，包括教育的思想、理論及實踐，包括學前教育、基礎(chǔ)教育及高等教育，包括道德教育、勞動教育、情境教育等，包括學校、教師、學生、課程、班級、課堂、管理等。

其四，來源多樣。本系列所收文字的來源五花八門，包括正式發(fā)表的文章、公眾號推送的小文、觀察記事、研討發(fā)言、論壇點評、各種會議的致辭、開場白、結(jié)束語乃至餐會祝詞等。

其五，方式不一。上文提到的六種真話言說方式在本系列所收文字中均有體現(xiàn)，若是換一換說法，則本系列所收文字既有怒目斥責的，也有善目夸贊的；既有冷眼批評的，也有正眼辯駁的；既有斜眼質(zhì)疑的，也有瞇眼調(diào)侃的。

其六，篇幅不齊。本系列所收文字在篇幅上差異較大，既有一萬多字及幾千字的，也有一千多字及幾百字的，還有一百多字及幾十個字的，甚至還有十幾個字乃至不到十個字的。

本系列由三卷本構(gòu)成。就內(nèi)容而言，大致區(qū)分如下。

卷《通向真善美的教育》，偏重于教育的激情與理智。該卷分為兩輯，輯為不同形式的發(fā)言，第二輯為不同專題的談?wù)摗?/p>

第二卷《呼喚教育回歸》，偏重于教育的反思與建構(gòu)。該卷分為四輯，輯為教育的使命，第二輯為學校的樣子，第三輯為教師的責任，第四輯為學生（兒童）的世界。

第三卷《教育，但不止于教育的感悟》，偏重于哲思悟語，內(nèi)容涉及包括教育在內(nèi)的諸多領(lǐng)域，多為簡短的一小段話或三言兩語。全卷分為六輯。輯為面對宇宙，第二輯為端詳社會，第三輯為思索價值，第四輯為尋找路徑，第五輯為參悟人生，第六輯為指望教育。

說真話常常需要勇氣，有時也需要智慧。就此而論，說真話其實也有一個學習過程。在這個意義上，這個小小的忽然想到系列或可看成是筆者學說真話的一種努力。

若非福建教育出版社教育理論編輯室成知辛主任的真誠、智慧及耐心，筆者斷斷不會有將這些拉拉雜雜的文字結(jié)集成忽然想到系列的念頭，這個小小的系列也不會以現(xiàn)在這樣的面目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老朋友沈群牽線搭橋，責任編輯李惠芬的敬業(yè)精神與專業(yè)水準，都讓筆者受益良多。一并表示深深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