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尋找活的中國園林

活的中國園林這個名字，來自我2008年于德國德累斯頓國家藝術收藏館策劃的一個展覽。在中德兩國擴大友好往來的背景下，展覽的本意是向德國人民介紹中國歷史悠久的園林文化，按官方說法，是遞上一張中國的名片此中頗為知名的是江南地區(qū)，尤其是自古富庶的蘇州、杭州、揚州等城市。

說起來，這里也是我生長的故鄉(xiāng)。然而在2007年，正需為這個展覽做大量研究和準備的時候，我卻不合時宜地遷居到了中國南端的珠江三角洲，那個時候，這里作為世界工廠的聲譽已經(jīng)登峰造極了。

一邊在白天投身于城市建設的實際工作，一邊在工作之余神與物游，追尋著活的中國園林的起點。說來也怪，如今回想這段時光，印象深的并不是后來展覽中大放異彩的某位藝術家，而是廣深鐵路沿線一個小城鎮(zhèn)的樣子，它叫茶山。你可以想象，這個名字一旦翻譯為外文，意義會更加引人遐想�？墒鞘聦嵣希�在中國的制造產(chǎn)業(yè)基地里，它也不過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小鎮(zhèn)罷了。

從廣州東站出發(fā)，大約只需一個小時，你下了火車，首先就會看到熟悉得讓人心慌的人的風景，或者說，被經(jīng)濟活動一次次重塑的人類世界的模樣。在火車站出口，你會看到烏泱泱、汗津津的人群，體現(xiàn)著直白的供與求。那個時候還很時興摩的，它們和稍好一點兒的出租車一起，招徠著不同的客人，將其送往各自的目的地，無論他們是打工妹、打工仔、產(chǎn)品經(jīng)理，還是投資人和客戶，也不管他們是初次前來投靠，還是長居于此，抑或是定期的造訪。由于這些人的存在，小鎮(zhèn)本來的意義早被顛覆了。

在潮濕悶熱的南中國，沒人奢求這里有預期外的詩情畫意。至于我，從來也沒有想過策劃一個遠在德國的中國園林展與茶山這個小鎮(zhèn)會有什么關聯(lián)。在那個放松的周末，從廣州跑到那里，我是去喝潮汕蝦粥的，中學時代的同學老孫正在那里做一家臺資工廠的質(zhì)量控制。其實，蝦粥算不上當?shù)鬲氂械拿朗�，但除此之外，這里似乎也沒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土特產(chǎn)了。2018年，這個小鎮(zhèn)的地區(qū)生產(chǎn)總值達到可觀的137億元，若按人均計算，則是中國平均指標的數(shù)倍。理解了這一點，你也許會寬宥幾分這里枯燥的產(chǎn)業(yè)園面貌，它的意義遠勝地名所指的茶園，也正因此，歐美國家通常在超大城市才有的大馬路，理直氣壯地穿過了這個處于行政區(qū)劃底層的城市。幾幢門面稍微像樣的建筑，街面那層是各種平價的消費：燒烤、發(fā)廊、KTV、小飯館……一堆堆工余的青壯年男女，就在人行道上喧笑、打鬧，發(fā)泄著他們旺盛的精力。這就算茶山常見的風景了，在城市與自然的交界，也嗅不到一絲一毫茶樹山丘的美好氣息。這個地名原始的語境已經(jīng)失去了。

在當代中國，這樣的情形并不罕見。相比城市本身發(fā)生的巨變，僅存的小橋流水算不得什么�，F(xiàn)在提起中國園林，聚焦的是一種已經(jīng)發(fā)生改變的語境，大部分像我這個年紀的研究者都生長在這種業(yè)已改變的語境之中，再也不能汲取自然的生活經(jīng)驗，而只能把中國園林當作一種古老文化的標本來觀察和探究。

中國園林作為一種綜合性的藝術樣式，原本需要依存太多因素成活，這些因素包括但不限于特定的土地制度、氣候、物質(zhì)出產(chǎn)和流通方式、工藝傳統(tǒng)、空間營造體系、社會關系、歷史觀念、不同的文學和視覺藝術樣式……甚至是與今天截然不同的從前慢的時間觀念�？山�代以來，西方意義上的城市化迅猛地改變了這一切，即使是在20世紀某個發(fā)展緩慢的時期也不曾真正停下腳步。大部分人的生活早已疏遠了自然，構(gòu)成他們世界的質(zhì)料，恐怕是一點兒都不同于從前了。眼前，就在珠三角落腳的全球化大工業(yè)生產(chǎn)，只不過是這種場面過于戲劇化的表達。

更為根本的改變是結(jié)構(gòu)性的、看不見的、作用于傳統(tǒng)園林賴以存在的外部空間：以各種形式物化了的社會結(jié)構(gòu)，包括建筑本身，如今都屈從于另一種更強大的邏輯。它們不是靠神話和寓言，而是經(jīng)由5G網(wǎng)絡精確同步的金融支付牢牢地聯(lián)系在一起。在這種情況下，資本雖然仍有它尚未征服的角落，但那些昏暗的街頭巷尾，或是幽晦未知深淺的大山，不太可能像過去那樣，僅僅成為浪漫的審美對象。

重要的還是園林文化的主體人。不僅園居已是一種都市里的奢侈，就連習慣和園居聯(lián)系在一起的中國文人，連同他們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習慣，也都不再是社會生活中必要的一環(huán)。新的世界在各方面都貌似平等、平均，講究效率、舒適和安全，就連珠三角仿造迪士尼建起的本土主題公園，也知道要把它的顧客安頓在精心設計的空調(diào)大廳里，路都不用多走，汗也無須多流。

讀者或許猜到了，我在這里提到茶山，絕不因為它是一個如此完美的可以被拿來批判的對象。當我喝飽了飄著誘人芫荽香味的鮮美蝦粥，沿著喧囂的大街走上幾步，很快就在小鎮(zhèn)中心看到了茶山的中國園林一個水泥做成的亭子。我判斷它應該是在20世紀90年代后期西方式的景觀建筑興起之前，由中國地方習稱的園林局牽頭，再由某個無名的設計師設計和建造的。

中國建筑中很難再有這樣非功利性的空間概念。亭在起初只是指一種能夠使人停下來的建筑，可以是旅店、餐館，但不一定有實際的居住功能。3從古文字的字形上看，亭是一種四面敞開的建筑。1634年刊行的中國古典造園經(jīng)典《園冶》中說花間隱榭，水際安亭，甭管這里是否有這樣的條件，眼下在茶山，即使是用如此現(xiàn)代和粗鄙的材料，能賦予一座建筑不那么功利的目的，也很難能可貴了。

提到以亭命名，很少有中國人不知道明代的戲劇作品《牡丹亭》。該劇核心故事中的云雨之歡，就發(fā)生在一座似真還幻的花園的亭子里。女主人公杜麗娘春睡時，和意中人柳夢梅在夢中邂逅于此。這個今天看來荒誕不經(jīng)的故事，和特殊空間的特定含義有著必然的聯(lián)系。研究表明，從唐代詩人白居易詩句中擷取的亭這個意象，初也和悼亡這種特殊的情感有關。從悵惘離別的死轉(zhuǎn)入和合愛欲的生，邏輯順承。

在珠三角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周末傍晚，我無法向你準確地描述看到這個亭子時是什么感受。稱其為杰作固然有些夸大，但在樸素的外表下，它顯然經(jīng)過一番精心設計，搭配著一條小徑、花圃以及小小的池塘，周圍還環(huán)繞著濃密的綠蔭，不至于完全暴露在灰塵四起的大路上�！秷@冶》中又提到，亭子通常造式無定，這個仿造中國古代木結(jié)構(gòu)的水泥涼亭幾乎沒有任何裝飾，也許正因為這一點，反而使它和周遭環(huán)境融合得更好了。園林小品談不上什么精心的布局，在已經(jīng)被條條框框拘死了的現(xiàn)代產(chǎn)業(yè)園的大背景下，它是一個剩下來的有點兒尷尬的孤島。

在中國北方的城市中，你也經(jīng)常會看到一些仿古式樣的園林建筑小品，同樣也是鋼筋水泥結(jié)構(gòu)，卻盡可能地模仿著古代建筑繁復的樣子，通常還有比較濃烈的宮廷建筑特有的彩繪，這些事后追加的古典特色，往往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城市著意夸耀的東西。不過，在嘈雜的現(xiàn)代環(huán)境中，它們多少顯得有些尷尬，也容易成為施工質(zhì)量不佳的受害者，年久失修之后，這些裝飾性的部分往往先龜裂脫落，露出馬腳。

在東莞茶山，當代簡易的中國園林很難和真正的古典中國園林媲美，但是兩者的意義和感受相去不遠，都和生活的質(zhì)地融為一體，同時又對它們抵抗著的世界有所保留�；蛟S是囿于有限的預算，無名的設計師沒有那么高調(diào)，他后一次來到這里時，可能也想不到日后野草瘋長的樣子。實際上，這是一個因為低維護反而變得有些味道的設計。設計師無法預期他的園林未來的命運，更有甚者，在萬物怒長的南方，一切人工的東西也都面臨著自然的威脅。亭子周圍合抱的大榕樹分明已經(jīng)長了好多年，它的誕生應該早于周遭的這一切，而旁邊身姿婀娜的玉蘭樹，倒有可能是人工種植的但更多的東西應該就是不請自來了。由于那些濃密的綠色，這個亭子現(xiàn)在成了一座隔絕塵囂的孤島。

通過瀏覽本地官方網(wǎng)站，對其風土人情有更深的了解之后，你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茶山不無與園林相關的元素，先不說那些街頭巷尾無處不在的口袋公園，從新開發(fā)的城市中心往外走不遠，就是真正的茶山古鎮(zhèn)。盆景，也就是園林文化衍生出的一種案頭山水，居然是茶山的另一張文化名片！甚至還有一個叫盆景協(xié)會的官方組織。在這里，尤其是在按照原有村落布局建起來的古鎮(zhèn)，水泥叢林里就時常當街放置著這么一盆盆景，因應著起伏的地形和多變的建筑布局，點綴著一兩種植物以及幾塊觀賞石營就的小品。在被現(xiàn)代化發(fā)展遺忘的樓宇間的火巷和遠離平直大道的曲巷中，此類小小的園林比比皆是，它們和南中國旺盛的植被連成一片。要么是真實的自然，要么是微縮的自然，兩種自然以自然的方式，在這里發(fā)生著這樣那樣的碰撞。

然而，茶山人好像對這一切都熟視無睹。他們坐在高速運轉(zhuǎn)的世界工廠枯燥的街道旁，喝著他們引以為豪的茶水，卻不大留心近在咫尺的茶園。

活的中國園林首先需要參照的是真正的古典，很少有人會期待在中原文化外圍的嶺南能有多少符合這種定義的實例�？墒�，你又不能總抱著一種膜拜經(jīng)典大師名作的心態(tài)，否則，今天過于人工化的生活就會失去意義，難以為繼。畢竟，像一句老話所說：會心處不必在遠�，F(xiàn)代人對于古典園林文化的討論里，隱藏著一種不全是壞事的矛盾，或者說，隱藏著一條讓這種文化變得可以理解的必經(jīng)之路：既要像考古者一樣挖掘那些已經(jīng)失去的自然勝境，追懷江湖之遠，也要從面目全非的當代生活里，辨認出模糊地契合古典氣韻，同時還能在當下存活的新的空間樣本。

在這方面，嶺南人未必毫無作為。歷史上，中原地區(qū)的漢族先民前后數(shù)次遷徙來此，懷著無比實際和急迫的求生意念，在一度被認為不適合北方人落腳的熱帶氣候中，重新創(chuàng)造了不同于中原傳統(tǒng)的人居文化。而自民國以來，嶺南人在園林創(chuàng)新方面也屢屢跑在全國的前列。比如，廣州地鐵有一站名叫公園前，自1918年始建以來，這里的人民公園都是廣州市民的室外會客廳。遠在其他城市被西風美雨澆灌的景觀廣場風行之前，很多重大歷史事件都發(fā)生在這里，而不是在空蕩蕩的廣場上。文化大革命結(jié)束后不久，廣州建筑師佘畯南和莫伯治設計的白天鵝賓館，把這種廣州人熟悉的蔥蘢景觀，用假山疊石人工水景的方式引入了室內(nèi)，這種室內(nèi)中庭雖由美國建筑師約翰·波特曼發(fā)明，但是白天鵝賓館移天縮地在君懷的做法又極具中國特色。

無獨有偶，美國華裔建筑師貝聿銘同時期在北京設計建造的香山飯店，也有著現(xiàn)代式樣的中國庭院。它們都是中國園林融入現(xiàn)代生活的例子。只不過，相較于一年四季植被都能瘋長的茶山而言，靠空調(diào)小心翼翼維護著的酒店大堂未免太奢侈了。更重要的革新是園林為生活戲劇提供了一個自然的舞臺。這方面，甚至也只有茶山這樣的地方，才能提供更鮮活、更有說服力的樣本。不像背負園林城市盛名的蘇州那樣，著力于經(jīng)濟發(fā)展的珠江三角洲，從來沒有孤立地討論造園藝術的機會：一方面得和不需要澆灌也能生機勃勃的自然賽跑，另一方面又平行于同樣蓬勃發(fā)展的社會生活以及蔚為大觀的物質(zhì)生產(chǎn)。這里的中國園林提供了不能完全被現(xiàn)有的中國園林研究和概括的例子，它不一定十分精彩，不必視作高等文化，但卻是真實的。也許，還會是中國山水城市下一輪黃金時代的前奏。

作為得近代化風氣之先的地區(qū)，廣東重塑中國園林文化史的年頭已經(jīng)不短。比如中國園林中的太湖石，它既能構(gòu)成建筑性的景觀，又可以成為富于心理魅惑的玩物，以一種自然的微縮模型安放在文人的案頭。按照傳統(tǒng)四大名石的說法，產(chǎn)于蘇州地區(qū)的太湖石曾是當然的主角，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廣東英德大量出產(chǎn)的英石已經(jīng)逐漸成為太湖石的替代品，白天鵝賓館的中庭用的正是英石疊山。與其說廣東是在模仿江南地區(qū)的園林，不如說受近代發(fā)展之惠，這個地區(qū)慢慢引領了全國新的園林文化。涼風起天末，一個地區(qū)物候的變化，終可能是在另一個地區(qū)才感受到的，就像舊日，關中和洛下來的詩人白居易客居江南，一個外地人反而提升了南方風景的令名。又如江南園林之中，人們經(jīng)�？梢钥吹阶龇◤碗s精美的硬木家具，事實上，這種風尚也是在明代才蔚然流傳的，它所獲得的特殊木材，卻和經(jīng)由廣東、福建轉(zhuǎn)口的南洋貿(mào)易有關。正是遙遠南方的風，吹動了內(nèi)地風景里的樹林。

由此可見，活的中國園林必然與發(fā)展中的社會史和文化史有關，它真正持久的生命力來自看不見但一定存在的源源不斷的營養(yǎng)，而不只是某時某地、某種一成不變的基因。因為生長，它才活著。

這種活的文化同時意味著遺忘和更新，為我們帶來了大家今天所認識的中國園林。我們在欣賞一樣事物時，往往容易忽略由此形成認識的復雜機制。英國建筑史家羅賓·埃文斯在解釋人們觀察建筑的過程時，將這種機制稱為出神。一位美麗的姑娘會讓你沉浸于她美貌的同時，忘記了她個別的生理特征。你也不大會在感到愉悅的同時分析這種愉悅的具體來源。同理，我們甚至不會在乎她的父母是誰，還會寬宥她智力超群但相貌不算出眾的子嗣。但是，假如她真是絕代美人，為了使這瞬間的美麗永存，我們難免需要熟悉她的整個家族史，了解她全部的人生和真切的過往，包括那些不太有趣的方面。在部分傳統(tǒng)被無情撕裂的當代
中國，園林或者慢慢變得只有在博物館中才可以感知，或者在日常生活的語境中失去原有的光彩，于是，這種深度理解、跨時空感受的需求變得更加迫切。

這樣活的中國園林的故事絕不限于我們時下所聽到的，或是坊間所濫泛的。我們將在本書中尋訪那些已經(jīng)趨于消失的風景，在幅員遼闊的中國土地上追索更久遠的中國園林的痕跡（章和第二章）。這些湮滅的風景的幽靈以及與此相系的汪洋恣肆的物質(zhì)和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其中重要的是古典文學和民俗，才是我們今天了解中國園林的更大基礎。

我們會看到中國經(jīng)濟格局曲折的變遷，包括廣東在內(nèi)的全國其他地區(qū)的近代化浪潮，因緣際會，將一個狹小區(qū)域內(nèi)園林藝術的聲譽推上了高峰，直至它幸運地成為龐大的園林遺產(chǎn)的代表（第三章）。

但是這種園林藝術并不能自述其意義。時至20世紀，向西方學習和整理國故一道，使中國建筑師對園林這一文化遺產(chǎn)產(chǎn)生興趣，并在反觀營造傳統(tǒng)的中西差異中，發(fā)現(xiàn)了這種文化遺產(chǎn)的智性因子；而除了文人士大夫的自我審視，令當代人咋舌的城市化發(fā)展也催生了前所未有的營造熱潮。具有無可置疑的現(xiàn)代性的空間之問，徹底打破了人工、自然的混沌，使風景有了價值，把土地和人的關系、城市和人的關系，變成了生民立命的重大話題（第四章）。

把這些更具體、更底面的東西講完，后才是富于表現(xiàn)色彩的內(nèi)容，也就是類似于當代園林藝術家所致力的東西。園林不僅在蘇州，也在人們的無盡想象中（第五章）。僅僅就藝術的感染力而言，這些想象可以和舊的園林文化媲美，它們也構(gòu)成了我后來在德國籌備的展覽的主要內(nèi)容。展覽轟動一時，因為它把一種古老的中國藝術用現(xiàn)代方式帶到了一座同樣古老的德國城市中，出人意料的是，那個展場甚至還和這個主題有點兒說不清的關系。但我心里清楚，藝術博物館中開始的這些實驗畢竟有限，并不能涵蓋廣袤的中國國土上活的中國園林的全部（第六章）。

想要了解活的中國園林，好的辦法還是回到茶山。為了寫這本書，我在12年后的一個周末又來到了這里。不出所料，那個打動我的亭子已經(jīng)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新亭子，主政者或許認為眼前這個升級版才更合適，而周遭也擴建成了一個更正式的城市公園。新亭子的設計令人不敢恭維，好像做得有點兒過頭，又成了我不太喜歡的北方城市園林建筑的風格。

不過，當?shù)鼐用耧@然獲得了更好的休憩條件，而熟悉的大榕樹和玉蘭樹也還在那里。看上去這里的生活依然如故，并未受到制造業(yè)經(jīng)濟起伏的影響。相比過去那個不大有人問津的野園子，現(xiàn)在的亭子里外有了更多的游客，騎著滑板車的兒童追逐其間。我很喜歡這種其樂融融又生活化的感覺。

無論如何，我都不太確定自己來過這里。是這里的發(fā)展確實不盡如人意，還是我的記憶無端美化了我曾看到的一切？就連當初帶我來這里的朋友老孫，也產(chǎn)生了同樣的困惑。我在這不算出名的小城中久久地漫步、沉思，同時追尋著一種古老的物質(zhì)文化樣式變遷的蹤跡。我意識到，即使在一個并不算長的時間跨度內(nèi)，它也已經(jīng)有了一部不一樣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