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十年前風靡中國的漫說文化叢書,由北京大學教授陳平原攜手十二位中青年實力派學者,再續(xù)新章。陳平原總編、總序,講述編選原則與架構(gòu)。
2. “漫說文化叢書·續(xù)編”,從改革開放起編選,直到2020年,記錄改革開放40年以來的社會、文化、生活變遷。
3. 漫說文化叢書+漫說文化叢書續(xù)編,兩個甲子的風起云涌,鳥語花香,借助千多篇散文得以呈現(xiàn)。
4. 一部以文學為經(jīng)、以文化為緯、兼及思考與休閑的專題散文集,一套文章好讀、裝幀好看的小書。
5. 域外書寫,為中國人了解域外文學藝術(shù)、歷史地理、政治經(jīng)濟、地方文化,真正打開了一扇窗。隨著時間的推移,作者們的書寫直接源自他們的域外生活經(jīng)驗,也逐漸歸于平淡。今天,圍繞著這些域外文字,啟發(fā)著我們繼續(xù)思考如何看待域外世界,以及如何走向世界。
6. 在海德堡的涼臺、在曼哈頓的中央公園、在京都的老鋪,幾代詩人、學人、作家留下他們域外求索的日常書寫,這些細碎的個體記憶,生動地縫綴出域外的肌理與面貌,為你鋪下想象的另一種基石。
7. “漫說文化叢書·續(xù)編”封面插畫由2023年美國傳達藝術(shù)獎(CA獎)獲獎?wù)、插畫師stano專門創(chuàng)作,切合主題,使用中國傳統(tǒng)配色,兼具復(fù)古與現(xiàn)代氣息。特別繪制書脊叢書logo,體現(xiàn)中國文化“智者樂水,仁者樂山”的理念和“筆寫山河”的叢書主題。封面使用雅美紋紙,內(nèi)文使用JM書紙。裝幀雅致精美,閱讀、收藏、贈送皆宜。
8. 隨書贈送全文有聲書,隨時可聽可讀。
導讀:當代散文的域外書寫與歐文文脈
張麗華
1909年,兩位留日的清國學生,用古奧的文言文在東京出版了兩冊《域外小說集》。這是他們擬向國人持續(xù)譯介外國小說的部分成果。此書扉頁所署的纂譯者“會稽周氏兄弟”,在當時尚不為人所知,但很快他們就在“五四運動”和“新文化運動”中嶄露頭角——這兩位不凡的留日學生,即堪稱現(xiàn)代中國文學與文化之父的魯迅和周作人。向國人譯介外國小說,在今天看來,不過是中外文化交流中極其普通的一件事。然而,在民族國家意識初興,“云何為國、云何為人”尚需界定的晚清,周氏兄弟的這項工程,卻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魯迅在序言中稱,“異域文術(shù)新宗,自此始入華土”,這是一句極樸素也極驕傲的宣言。“小說”或者說“文學”,在此被視為承載“邦國”之“聲”的媒介,而用古奧的文言來譯述域外“文術(shù)新宗”,則堪稱一項“蘇古掇新”、澡雪國人精神的文化革新事業(yè)。這里,既有周氏兄弟對“文學”極為莊重的理解,也包含了他們以及他們所代表的一代知識分子對“域外”極為豐茂的想象。
《域外小說集》東京版封面的書名是陳師曾的小篆題字,“域”寫作“或”。“或”是“域”和“國(國)”的本字。《說文》云:“或,邦也。從口,從戈,以守一。一,地也。”這意味著,人口(口)、兵器(戈)與土地(一),是構(gòu)成古代“邦國”概念的重要因素。不過,《域外小說集》的內(nèi)文——“文學”的加入,卻為封面這一古老的“國(國)”字,增添了新的維度。自此,“域外”,不僅意味著地理上、政治上的他國,還意味著文化上的他者。晚清中國,隨著“天下”觀的坍塌和現(xiàn)代民族國家意識的興起,士人對“中國”的認知,正經(jīng)歷著從“天下”到“國家”的激烈嬗變,在這一過程中,對“世界”或者說對“域外”的發(fā)現(xiàn)與承認,構(gòu)成了這一代知識分子頭腦風暴中不可或缺的成分。對“域外”的認知,與對“自我”的認同,因此成為一體的兩面,不可分割。直到今天,在中國作為一個民族國家通向“現(xiàn)代”的進程中,從“域外”汲取新思潮、采掇新文化,仍被大多數(shù)知識人視為題中應(yīng)有之義。
本書所選編的,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四十年間,文人學者書寫“域外”的思想隨筆與見聞雜記。與《域外小說集》通過文學想象異域不同,這里所選的作品,乃是作者經(jīng)過實地旅行、勘察乃至長期生活之后,對“域外”的觀感與沉思。這一類文字,其實自晚清開放海禁以來,即絡(luò)繹不絕。從外交官郭嵩燾、薛福成、張德彝的出使日記,到流亡文人、政治家的海外游錄,如王韜《漫游隨錄》、康有為《歐洲十一國游記》、梁啟超《汗漫錄》,再到近代學人、留學生的游學心影,如呂碧城《信芳集》、吳宓《歐游雜詩》,及至現(xiàn)代文學作家如徐志摩、朱自清、鄭振鐸等人的歐洲游記,林林總總,蔚然成風。其文體則囊括日記、詩、詞、游記、雜錄等各種樣式,新、舊夾雜,文、白并存。雖然大多數(shù)作者并非有意為文,這些作品卻具有相當?shù)目勺x性,其體量與形式甚至足以構(gòu)成一種獨立“門類”(genre),在文學史上占據(jù)一席之地。限于叢書體例,這里所選的是與當代中國聯(lián)系更為緊密的近四十年內(nèi)的散文作品。所選文章的作者,有一小部分如馮至、季羨林、金克木、陳原、黃永玉、吳冠中諸位,是跨越民國的學人、畫家,大部分則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走上歷史舞臺的文人學者,甚至還有“文革”后出生的新一代。
盡管時代有別,但就文類實質(zhì)而言,它們與上述林林總總的域外紀行之作,仍然遙相接應(yīng)。要之,是以自認最為合適的文字媒介去表達和記錄自己面對“域外”風景、人物以及文化所帶來的沖擊與思考。只不過,與呂碧城以詞、吳宓以詩、梁啟超以文這樣多姿的樣態(tài)不同,當代作家能夠自如表達的媒介,基本被規(guī)約成了“(白話)散文”。從文學史上看,這既是文學樣式難以挽回的規(guī)約與簡化,但對“散文”這一文體而言,卻又未嘗不是一種擴充其文學容量與文體彈性的機遇和挑戰(zhàn)。
本書所收文章,最早的一篇是陳原寫于1979年的《訪英書簡》。作者懷著珍重的心情,向國內(nèi)友人介紹了他在大英博物館和倫敦書店的日常閱讀、購書場景。在圖書館中安靜地閱讀、在書店里自由地看書,對于今天和民國的知識人而言,只道是尋常事;然而,在剛剛從“文革”中蘇醒過來的學人這里,卻成了彌足珍貴的異域體驗。此文與周氏兄弟《域外小說集》的出版相隔了七十年,但在(重新)開放國門之后,對“異域”的驚異,以及希望通過域外文化、制度來革新中國現(xiàn)狀的心情,卻是若合符節(jié)。從這一細節(jié)我們亦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并深切地理解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與“五四”的隔空呼應(yīng)。
循著陳原的文章往下讀,我們會發(fā)現(xiàn),隨著時間的推移,作者們對于域外的感受和記錄,逐漸從驚異歸于平淡。尤其是在近十年的文章中,隨著全球化進程的加劇,旅居國外成為越來越多國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因此,對于“域外”的記錄,也就和書寫自己的日常生活別無二致。無論是愷蒂對英國公投的議論(《一場公投,兩個英國》),還是劉瑜對美國“憤青”的描摹(《“憤青”的下場》),或是蘇枕書對日本紙與吃食的品評(《買紙記》《美味延年》),皆如同平淡地議論國內(nèi)時政或是鄰里家常;更不用說孫歌由“3·11”之后的“東京停電”引發(fā)的對于全球能源危機以及現(xiàn)代“文明”生活方式的反思(《東京停電》),超越國境與民族的視野,既是其學術(shù)思考的支點,也是生活的常態(tài)。這種以世界為“家”的意識,或許是晚清以降域外書寫的變調(diào),但也正是中國與世界關(guān)系改變的表征。因此,如果將本集所選的文章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它們不僅僅呈現(xiàn)了域外風光、全球圖景,更是中國近四十年來巨大歷史變遷的見證。從八十年代初將異域作為照見自我的鏡子,到最近十年直把他鄉(xiāng)當故鄉(xiāng)的“世界人”意識,背后是“中國”融入“世界”的全球化的急遽進程。
八十年代國門重開,中國作家有機會出境旅行、采風。當時出國機會珍貴,回國后總免不了要涂涂抹抹,寫下域外見聞。若是組團出國采風、美其名曰文化考察的,則更是有義務(wù)在回國后呈上一沓關(guān)于域外民風異俗的“文化隨筆”。因此,隨便翻開一位當代作家的文集,幾乎總有一批域外記游之作。然而,閱讀這一類文章,得到的卻大多只是一些浮光掠影的印象,更糟糕的是,有的作者還要加上“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抒情,文章便被堆砌得如同甜膩膩的過了期的奶油,這比干枯的文筆還要讓人難受。陳平原在討論明清散文時,曾區(qū)分“文人之文”與“學者之文”:相對于獨抒性靈、輕巧靚麗的晚明文人如陳繼儒、袁宏道的小品,他更欣賞清代學者黃宗羲、顧炎武、全祖望的論學文章,這些“學者之文”,雖無意為文,卻往往樸實大氣、通達入情。這意味著“不必文人始有至文”。受此啟發(fā),我開始關(guān)注并搜尋“能文而不為文人”的學者隨筆。金克木、陳原、資中筠、柳鳴九、陳平原、孫歌、賀桂梅……這些術(shù)業(yè)有專攻的學者,最后成了這一選本的中堅作者。學者們因?qū)W術(shù)交流而身臨境外,他們對域外歷史文化的理解,往往比采風文人更為深入,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域外書寫并非規(guī)定動作,故而來得更為自由和瀟灑,文章也因此頗具可讀性。
值得一提的是,畫家吳冠中、黃永玉、陳丹青的文章,在本書中占了不少篇幅。吳冠中的巴黎札記(《巴黎札記》),黃永玉的“翡冷翠”寫生(《但丁和圣三一橋》《司都第奧巷仔》),以及陳丹青的紐約素描(《美術(shù)館》),都是頗能深入城市肌理,捕捉到城市氣息的佳作。這一方面源自幾位畫家都有在這些城市長期居住的生活經(jīng)驗,更為重要的是,畫家可以越過語言的障礙,直接以眼以心以畫筆與城市相遇,這是多數(shù)文人、學者難以企及的便利。另外,這些畫家偶爾操筆為文,也容易脫落窠臼,不為常俗所囿。在這個意義上,我們也可以將之歸入廣義的“學者之文”。相比之下,所謂的“文人之文”,在本書中就只剩了精挑細選的阿城、張承志、翟永明、王安憶、韓少功、王小波、北島、劉索拉等幾位作家的作品。其中,阿城的文章選自他的名著《威尼斯日記》;張承志的《誰是勝者》則是其《鮮花的廢墟:安達盧斯紀行》一書的后記;翟永明寫柏林的文章與她的詩有關(guān);韓少功和王小波的文章則以記人為主,以便凸顯其小說家的才華;而北島的《搬家記》與劉索拉的《曼哈頓隨筆》,則直接源自他們的域外生活經(jīng)驗。要之,在竭力避免專門的域外采風腔。
將這些囊括了書信、日記乃至序跋等不同樣式的文章編為一集,原擬借用集中王小波的文章《域外雜談》作為書名,以示文體的汗漫無所歸依。不過,在編完重讀之后,居然發(fā)現(xiàn),這些文章雜在一起的風味,竟與華盛頓·歐文(Washington Irving)的《見聞雜記》(The Sketch Book)略有幾分相似。
《見聞雜記》是歐文的名著,包含了三十四篇形態(tài)各異的游記散文和短篇故事。此書初版于1819—1820年,在19世紀后半葉被廣泛選入美國以及世界其他地區(qū)(包括日本和中國)的英語教材。1907年,《拊掌錄》中林紓譯出了其中的十篇作品,已有研究者考證出,其底本為美國圖書公司1892年出版的一個《見聞雜記》的選本,它很可能就是林紓的合譯者魏易就讀的圣約翰大學的英文教科書!掇哉其洝肥橇旨傋g作中最成功的作品,其中的一篇《記惠斯敏司德大寺》竟然被視為自著之文,闌入《清文觀止》。借助林紓譯本和大中學校英文教科書這雙重渠道,《見聞雜記》及其所代表的essay樣式,早已在清末民初的讀者中“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不待“五四”新文化人專門以“美文”的名號去引入了。
除去幾篇傳奇故事,《見聞雜記》中大部分文章是作者(在書中托名Geoffrey Crayon)游歷歐洲大陸的所見所思。歐文在《自敘》中稱,盡管風物之佳,無過于他的家鄉(xiāng)美洲大陸,但作為文明古國的歐洲,其古跡人文卻非美洲這一“新造之國”所能望其項背。因此,其歐洲之旅,不僅是遠行,更是懷古——“至歐羅巴洲,則萬古菁華所聚,斷瓦頹垣,其中咸有史跡,即殘碑一片,其中亦足憑吊英雄”(林紓譯文)。在《自敘》中,歐文將他的歐洲旅行,視為一次欣賞櫥窗中精美畫卷的閑庭散步,他的旅行隨筆則被喻作旅行者的鉛筆畫稿,這正是書名“The Sketch Book”的由來!蹲詳ⅰ返淖詈笠欢,歐文總結(jié)了這一“畫稿”的特色(我們?nèi)砸旨偟淖g文):
殆歸而檢閱,則凡大而足紀者咸缺,存者直零星不足齒數(shù)之事。蓋余性質(zhì)怪特,往往于蟻封中取材,狗竇中伺間,無大筆墨也。故余之游記,多記村莊風物及幽僻無人規(guī)仿之殘碑。若圣彼得之禮拜寺及羅馬之大戲場、與奈百而司海灣風物,皆屏弗錄。遍余紀中,亦無一語涉及火山冰河也。
這種“于蟻封中取材,狗竇中伺間”的擱置大筆墨的文章寫法,恰與林紓最為心儀的歸有光的古文,意趣相投,難怪他在翻譯過程中如遇知音,譯文亦因此大放光芒。
回到我們這冊選本,雖然只有張承志的文章直接提到了歐文的著作(他的另一本《阿爾罕伯拉》,林紓譯作《大食故宮余載》),但大概因為《見聞雜記》的文體,早在不經(jīng)意間融入了現(xiàn)代中國散文的血脈,我們可以在多篇文章中,聽到它的回響——當然,歐文的有些甜得發(fā)膩的語言除外,這也是經(jīng)過林紓的“古文”翻譯所滌蕩出去了的成分。此書所選文章的書寫對象,雖然范圍不限于歐洲,但作者們不約而同地規(guī)避了“圣彼得之禮拜寺”“羅馬之大戲場”這類風景名勝,而將目光更多地投向了城市或鄉(xiāng)村的街區(qū)巷陌和日常生活,如陳原筆下的古堡飯店(《克蘭尼希堡》),黃永玉筆下佛羅倫薩的“司都第奧街”(《司都第奧巷仔》),劉索拉筆下的格林威治西村(《曼哈頓隨筆》);此外,馮至筆下的海德堡往事(《海德貝格紀事》),金克木記憶中的天竺舊聞(《不可接觸者》《鳥巢禪師》《地下工作者》),更是如同歐文《自敘》所說的,皆非“大而足紀者”,而是與自身經(jīng)歷相關(guān)的“零星不足齒數(shù)之事”。
《見聞雜記》中有一篇題作《記車行所值》,寫的是圣誕節(jié)前,英國鄉(xiāng)村的公交車司機以及車載乘客、歸家學生的日常言行,是一幅再平淡不過的鄉(xiāng)村生活素描。林紓在這篇文章的譯后記中,加了一則《春覺齋論文》般的評點:“文章家語,往往好言人之所難言,眼前語,盡人能道者,顧人以平易無奇而略之。而能文者,則拾取而加以潤色,便蔚然成為異觀。”能文者,恰能將“盡人能道”“平易無奇”的日常生活收拾進文章,化平淡為神奇。這不禁令我想起本書所選文章中,王小波對國人出國所著“公干體”西裝的揶揄(《域外雜談·衣》),資中筠對國外“吃請”的回憶(《在國外“吃請”記》),以及北島的海外搬家記(《搬家記》),還有孫歌在臺灣公寓里感到的“晾衣”困難(《東京停電》)……
著眼尋常風物、日常生活,無一語“涉及火山冰河”,可能使得文章的氣勢不夠宏大,甚至略顯瑣屑,但恰是在尋常巷陌而非歷史名勝中,承載著真實而恒常的域外經(jīng)驗;而越是細碎的個體記憶,反而越能生動地縫綴出域外的肌理與面貌。這是歐文《見聞雜記》的生命力所在,也是這一選本中的文章在不經(jīng)意間所呈現(xiàn)的最大公約數(shù);谶@一考量,編者遂將此書定名為“域外雜記”,以表達對歐文的致意。
2020年春夏是一段不平靜的時光。本書文章選于新冠肺炎疫情之前,這篇導讀卻寫在疫情暴發(fā)并造成了全球大流行之際。這半年間,世界局勢,包括中國與世界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幾乎翻天覆地的變化。本書所收的幾篇略帶政論性質(zhì)的文章,雖然寫作時間相隔不遠,其中的部分內(nèi)容卻突然顯得不合時宜起來。原本考慮是否刪去,但想起魯迅編集雜文的策略,則以為不妨“立此存照”。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諸多宏大的歷史假說和敘述,都轟然倒塌;致力于記錄細碎的日常生活、個體經(jīng)驗的文學,或許能夠成為塵埃里的微光,帶領(lǐng)我們穿過這充滿不確定性的迷霧。這大概要成為后疫情時代生活的新常態(tài)。在實際的全球流動被按下暫停鍵之際,閱讀這批“新冠元年”之前的“域外雜記”,做一番紙上的“游歷”,或許也是重新體驗和想象“流動性”的一種方式。
2020年7月19日寫于北京,2021年2月25日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