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為從苦難中走出的民營企業(yè)家而高歌
為王忠厚《大河向東流》而序
包斯欽
本書是一部講述奮斗者創(chuàng)業(yè)故事的人物傳記類作品。
主人公徐向東祖籍陜西省府谷縣。清朝年間，他的先祖走西口，輾轉來到內(nèi)蒙古準格爾旗定居。他生長在黃河岸邊一個叫作烏蘭計的偏僻小村莊，是喝著黃河水長大的。黃河的水，黃河的激流險灘，讓他鑄就了一種千折百回，不改初衷，一直奔向目標的精神特質(zhì)。他是從那個艱難時代走過來的。吃不飽穿不暖是他兒時鮮明的記憶，過年穿上新衣服，放開肚子吃一頓飽肉，是他那時的心愿。剛到八九歲便下地干農(nóng)活，并且有了賣點什么東西賺些小錢的欲望。幼小的他，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人的支配權與其可支配的財富有種比例關系的道理。于是，他在學校偷偷賣起了野生沙棗，一碗沙棗賣五分錢，他再用賣沙棗的錢買冰棒，用來犒勞那些和他打沙棗的同伴。這是他人生中次施展經(jīng)營謀略和組織才華。
徐向東借助時代的東風，用自己的頭腦和雙手改變了自己和周圍許多人的命運。他相信沒有爬不過去的山，也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他推著一輛破舊自行車走村串戶，當過菜販子；他計算好了差價、利潤，批發(fā)價進，零售價出，倒賣火爐筒子；他外出打工做苦力活兒篩沙子，干了三個多月卻讓黑心老板娘坑了，分文沒拿到手；后來，他入職國有百貨公司，工作能力和經(jīng)營頭腦很快讓人們刮目相看，可他卻辭職不干了！改革的春潮讓他躍躍欲試，他想用自己的雙手打造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然而，他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荊棘叢生，只能摸索著往前走。他曾經(jīng)種植覆膜西瓜，還曾開過門店、辦過公司、經(jīng)營過酒店，正當干得風生水起，卻被確診為皮膚癌晚期；不過，他的生命力十分頑強，奇跡般地戰(zhàn)勝了病魔，還曾與死神幾度擦肩而過；他賺錢心切，憑著一時沖動跑去販賣走私摩托車，結果并不意外，讓海關查處，血本無歸……
不過，他都闖過來了！新世紀之初他不顧家人的反對，四處借貸，籌措資金，接手鄂爾多斯響沙釀酒有限責任公司，組建起內(nèi)蒙古響沙酒業(yè)有限責任公司。接手這家負債數(shù)百萬元、職工數(shù)百號人的股份制企業(yè)之后，徐向東大刀闊斧，進行改革，從產(chǎn)品變現(xiàn)盤活資金，到經(jīng)營管理機制改革，再到技術升級開發(fā)新品，他披荊斬棘，奮力而為，很快扭轉了被動局面。如今的內(nèi)蒙古響沙酒業(yè)，已經(jīng)是一家以白酒生產(chǎn)、銷售為主業(yè)，兼具餐飲、養(yǎng)老養(yǎng)生、種植養(yǎng)殖業(yè)等多種業(yè)態(tài)的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級重點龍頭企業(yè)和扶貧龍頭企業(yè)。
《大河向東流》詳細記述了徐向東的奮斗經(jīng)歷。人物傳記是對人物的生平、生活、精神歷程進行系統(tǒng)介紹和描述的一種書寫類型。真、信、活無疑是傳記作品的準則和標準。也就是說，人物傳記要做到情真而不詭，事信而不誕，還要寫出人物鮮明的個性、豐富的內(nèi)心，把人物寫活�？傊�，人物傳記必須使人物的事跡、經(jīng)歷、品質(zhì)，乃至他與周圍環(huán)境的各種關系都要躍然于紙上，可信、形象而生動。其中不可避免地會用到一些文學手法。于是，一些人物傳記類作品就有了較強的文學性，成為文學的一個門類，被稱為傳記文學。不論一般性的人物傳記，還是藝術性較高的傳記文學，都要基于豐富翔實的客觀材料，并有一個忠實于事實、忠實于時代和歷史的信守，這應該是傳記類作品位的要求。人物傳記必須抓住人物的本質(zhì)，在敘事當中揭示人物的精神實質(zhì)，在環(huán)境當中表現(xiàn)人物的鮮活性格，使作品更具生活底蘊，更具歷史的厚重感和思想的深刻性。
傳記作品雖然不能像小說那樣根據(jù)創(chuàng)作意圖進行藝術虛構，但同樣需要對曾經(jīng)的人和事進行具有社會歷史藝術高度的把握和提煉，需要真誠對待作品中的所有主次人物，客觀而藝術地書寫他們生命中的每一場風風雨雨，使人物及其故事可感、可親、久遠雋永。成功的人物傳記，一定是把人物置于時代背景和各種社會關系之中去呈現(xiàn)的。這樣的作品既有大的故事或事件，又有細膩入微的細節(jié)描寫，既有現(xiàn)場感十足的場景再現(xiàn)，又貫穿著主人公綿延起伏的心路歷程。這是復現(xiàn)他們生活的本真樣態(tài)，真實還原人物如何成為自己的往昔圖景，用事實見證一個時代的有效方式。
人物傳記類作品應有的這些品質(zhì)，《大河向東流》具備了哪些，具備到什么程度，應由讀者來回答。我有幸讀到本書清樣，感受到了作者為此書所付出的心血。在材料的取舍提煉、內(nèi)容的結構布局、環(huán)境場景的重現(xiàn)，乃至在敘事技巧和文字表達方面，作者都花費了不少心思。當然，一部傳記作品的價值，更大程度上取決于它所記錄和反映的歷史、人物本身，以及作者從中提煉出來的精神內(nèi)核之上，這才是其價值的決定性因素。換言之，傳記主人公的生活史、事業(yè)史、生命史是如何折射了社會、民族、國家的前進歷史，以及它具備怎樣的人格引導意義和引導力量，這是人物傳記作品的價值所在。從這一點來說，《大河向東流》弘揚了積極向上、拼搏進取的精神基調(diào)，在書寫主人公奮斗人生的同時，盡可能廣泛而生動地展現(xiàn)了那個時代的歷史畫面，為讀者提供了一種回味過往、想象歷史的契機。
徐向東作為一個民營企業(yè)家，摸爬滾打，一路走來，他是成功的。他的故事當然可以當作勵志故事來讀，但我更看重的是它的微觀歷史的文本價值。近年來，一種被稱作微觀史學的寫作，以及其中得以顯現(xiàn)的微觀歷史，常常引起人們的關注和歡迎。所謂微觀史學就是以顯微鏡的視野書寫歷史的局部，通過對一個人物、一個事件、一種組織或制度的考證、排比、敘述，展示和論證歷史的某一局部和某一側面的書寫方式。微觀史學得出的結論往往是具體的、專門的，其主要任務在于闡述具體可感的歷史事實。它與宏觀史學的主要差異在于研究視角和方法的不同，而并無高低、對錯之分。微觀史學用一個個瞬間、一件件小事來反映大歷史在某一局部、某一側面的影像投射，也使得開放的歷史成為可能。
由此而言，徐向東的個人歷史不也是一部微觀歷史嗎？徐向東畢竟是一個時代千千萬萬創(chuàng)業(yè)者之一， 千千萬萬普通人之中的一分子。通常的歷史著作，以傳統(tǒng)的國家視角或全局性重大問題的視角書寫的歷史著述，由于視角的太過宏大，大多會淹沒了個體的普通人，哪怕是某一地方某一領域的成功人士及其故事，也未必能夠進入宏大的歷史敘述。然則，如果把具有一定典型意義的普通人所經(jīng)歷的平凡而別具特色的真實故事，原原本本地記錄下來，揭示人物和故事與時代、歷史的種種聯(lián)系，豈不就是一部微觀歷史！身為普通人，他們曾有的激情、悲傷、夢想，曾經(jīng)遭受的苦難、挫折與窘境，都是大歷史的一朵朵浪花。他們經(jīng)歷的每一瞬間，包括徐向東給父親買了一碗水餃，自己卻站在餃子店門口，咽著口水，舍不得吃一碗的那個場景，難道就不該得到歷史的正視嗎？惟其被正視，歷史才是普通人的歷史，是普通人真切而觸手可及的歷史。我以為《大河向東流》的價值正在于此。
一部成功的人物傳記，應當讓讀者感受到時代脈搏的跳動，看到特定歷史時期真實的社會風貌。同時，它還應該是多層次、多角度、具有多重意義的書寫，其中不僅具有時間的長度、空間的深度，它更應成為觀察歷史的窗口、思考歷史的坐標。在我看來，《大河向東流》雖然盡力通過傳記主人公及其周圍人的故事真實展現(xiàn)了一個特定時代的風貌，但離多層次、多角度、具有多重意義的目標，可能還有一定的差距，相信作者不會就此止步。是為序。
2022.5.23
于呼和浩特
（包斯欽，內(nèi)蒙古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原所長、二級研究員、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內(nèi)蒙古文史館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