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主義世界處于一個充滿危機的時代:經濟混亂,失業(yè)高企,政府的不負責任,環(huán)境惡化,以及國際間對立,都是西方國家面臨的威脅。在本書中作者提出,如果不對資本主義的經濟體制進行一些激烈的變革話,這些問題勢必將不斷加深。作者提出的替代方案是一種社會主義化的模式。他認為,要克服以上的危機,就需要加強對私營企業(yè)和整個國家經濟的民主化掌控。他以一些最為龐大的大型企業(yè)運用的策略化管理方式為例,來說明這種運行方式將賦權給員工,并且保證其生產的效率和創(chuàng)新性,進而提出可以將這種方式運用到更加宏觀的層面,乃至整個國家層面。他認為這種方式能夠將各企業(yè)團結起來,使其共同為國家發(fā)展做出貢獻,而增大社會共同福利。
第一章 六個危機
反應遲鈍的政府
工作場所的權力喪失與政治領域的權力喪失并駕齊驅。想想近年來政治中的大問題:商業(yè)利益的主導地位太過明顯。以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為例,雖然它遭到了大多數美國人的反對,但是仍在繼續(xù)推進。長期以來,公眾輿論一直支持政府采取行動確保全民醫(yī)療保險(大多數支持者更喜歡單一付款人模式,一些人更喜歡公私混合模式),然而我們得到的卻是奧巴馬醫(yī)改,這種溫和的做法只向前邁進了半步。想一想,提高最低工資標準的努力屢次受挫。長期以來,公眾輿論一直支持大幅提高最低工資,結果商業(yè)利益壓倒了普通美國人的偏好;蛘呦胂胍恍⿵奈锤吨T表決的事情,即《雇員自由選擇法》(Employee Free Choice Act),該法將確保工會在大多數雇員簽署認可卡以后得到認可。這類促進工會認可的措施多年來一直在民意調查中得到支持,可是國會卻無動于衷。為了大企業(yè)的利益,政治系統(tǒng)被操縱,其影響深遠,民主共和兩黨無一例外。
事實上,我們的政府對公眾輿論的反應非常遲鈍。在民意調查中,美國人表示,他們希望政府在能源(77%)、環(huán)境(75%)、醫(yī)療保。72%)以及經濟和就業(yè)增長(68%)方面的干預更多而不是更少。大多數人支持政府在為老年人提供體面的生活水平(73%)、確保食品和藥品安全(73%)、保證獲得負擔得起的醫(yī)療保健(73%)、減少貧困(69%)和確保清潔空氣和水(67%)等舉措上采取更多而非更少的行動。有69%到31%的人認為我們需要政府來處理復雜的經濟問題,而不是僅僅依靠市場。雖然這樣的民意調查很難直接反映出堅定的承諾,但是如果我們將這些數據與其他證據結合起來,結論似乎不言而喻:我們作為公民的偏好被我們的立法者一步一步地忽略了。
鑒于政府反應遲鈍,這么多人對政治如此憤慨,如此脫離政治也就不足為奇了。2015年,只有19%的美國人表示他們會永遠或在大部分時間里信任政府;只有20%的人認為政府項目運行良好;約55%的人認為“普通美國人”在解決國家問題方面比民選官員做得更好。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2016年的競選表明,這種憤世嫉俗并不一定代表民眾與政治脫節(jié),不過我們正在打一場艱苦的戰(zhàn)斗。2014年的一項研究發(fā)現,只有35%的美國成年人定期參加選舉,30歲以下的人則只有22%。在過去兩年中,只有8%的人自愿參加任何政治活動。
環(huán)境的不可持續(xù)性
氣候變化、物種滅絕、陸地和海洋資源過度開發(fā),正在給地球生態(tài)系統(tǒng)造成越來越大的壓力。截至1970年,人類活動已經超過了地球的承載能力,人們使用的資源超過了可用自然資源能夠維持的限度。今天,人類使用地球自然資源的速度比它們的補充速度快了近60%。在美國,我們消耗資源的速度是可持續(xù)消耗速度的7倍?傮w而言,人類已經跨越了許多“星球生態(tài)的邊界”——這不僅表現為氣候變化和森林破壞的速度被加快,還表現為生物多樣性的喪失和氮磷循環(huán)的中斷。我們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殺死其他物種。僅在1970年至2012年間,科學家追蹤的陸地物種數量就下降了約38%,海洋生物下降了36%,淡水動物數量下降了81%。我們正處于第六次大滅絕的邊緣,這次滅絕不是因為自然地質力量的作用,而是由人類引起的。
由于擔心潛在的支持者會因焦慮而陷入絕望,環(huán)境活動家常常淡化下列問題:生態(tài)系統(tǒng)崩潰,冰川消失,珊瑚礁衰退,溫室氣體排放持續(xù)增長,等等。不過坦率地講,我們已經到了懸崖邊緣。氣候變化每年在全球造成40萬人死亡,直接原因是極端天氣,間接原因是疾病的發(fā)病率升高,以及作物歉收和缺水造成了內戰(zhàn)和社會沖突。空氣污染每年造成550萬兒童夭折。前方的道路看起來更加黑暗。除非大幅減少碳排放,否則到了2100年,海平面上升會使全球10億人流離失所,僅美國就有1300萬至2000萬人。
將所有這些都降到城市層面,且以紐約為例。更高的海平面將意味著更多的洪水,就像2012年颶風桑迪引發(fā)的洪災。這場風暴造成了近200億美元的損失,43人死亡,更多人受傷;機場、火車、地鐵和高速公路全部關停,醫(yī)院和廢水處理廠喪失運作能力,電力設施被淹,手機系統(tǒng)受損。沙質洪災過去大約每400年發(fā)生一次。隨著全球變暖,到21世紀末,這種情況可能會大約每23年發(fā)生一次。紐約洪災區(qū)的面積預計將翻倍,覆蓋的市區(qū)面積為99平方英里(1平方英里約合259公頃)。
有一點很重要:解決氣候變化的威脅需要的不僅僅是轉向可再生能源。這本身就是一項艱巨的任務,但是一次能源生產(primary energy production)在二氧化碳總排放量中的占比不到四分之一。我們的大部分碳排放來自交通、農業(yè)、鋼鐵、水泥和化學品。我們的工業(yè)系統(tǒng)的大片區(qū)域必須得到更換。
社會解體
在我們的性別和種族關系中,在我們的家庭、社區(qū)、城市和地區(qū)中,以及在我們的刑事司法、醫(yī)療保健、兒童保育、老年護理、住房和教育系統(tǒng)中,我們正在經歷一系列相互影響的社會危機,而且危機在日益加重。
想想美國反性騷擾運動揭示的男性普遍虐待女性的情況。2017年,約54%的美國女性報告說,她們遭遇了“不想要的和不適當的”性行為。這反映了在經濟、社會和性關系中,男女之間持續(xù)存在深層的權力不對稱。對女性的騷擾和虐待在工作場所司空見慣,男性通常身居高位,擔任老板,他們利用權力虐待女性,掩蓋自己的罪行,并強迫女性接受保密協議,以防止她們提醒他人注意危險。虐待兒童和對同性戀、雙性戀和跨性別者的暴力行為也很猖獗。
想想女性在平衡工作和非工作方面所面臨的挑戰(zhàn)。在非主管雇員收入停滯造成的經濟困難,以及婦女運動帶來的社會變革的推動下,婦女(未婚、已婚、有子女和無子女)在獲取工資的勞動力中所占比例越來越大。她們仍然承擔著撫養(yǎng)孩子和家務的大部分負擔。許多人從事兼職來平衡由此產生的矛盾。這樣一來,獲得足夠的收入變得更加困難,更不用說干出一番事業(yè)并獲得合理的工資提升了。而非全日制工作本身也變得更加艱巨,因為企業(yè)要求員工在工作時間上有更大的靈活性,并在工作時間之外有更多的可用性。因此,對于大多數勞動人口,特別是勞動婦女來說,相對于家庭的需求而言,工作時間太長了,相對于經濟需求而言工作時間卻又太短了。
毫不奇怪,壓力已經非常普遍。美國心理協會對成年人進行了調查,要求他們用10分制對自己的壓力水平進行評分,其中1表示“壓力很小或沒有壓力”,10表示“壓力很大”。調查對象通常報告的平均壓力水平為5.1,而他們認為代表健康狀態(tài)的壓力水平為3.8。約24%的成年人報告了極端壓力,在10分制中,壓力等級為8、9或10。2016年,女性的平均壓力水平甚至高于男性,女性為5.3,男性為4.9。對于男人和女人來說,金錢和工作是最大的壓力來源。許多人報告說,在過去的一個月中,由于壓力,他們出現了與心理健康相關的癥狀,如感到緊張或焦慮(42%)、沮喪或悲傷(37%),以及會持續(xù)擔憂(33%)。
想想我們社會的種族關系。盡管自吉姆·克勞(Jim Crow)時代以來,種族關系取得了實實在在的進步,但是許多白人美國人仍然非常依賴他們的特權。經濟增長一旦停滯,這種依戀就表現得尤為丑陋。人們擔心別的群體的進步會危及他們自身的經濟機會。就業(yè)和住房市場上的歧視依然猖獗。少數民族社區(qū)的貧困率和監(jiān)禁率要高得多。雖然大多數美國白人表示相信種族歧視已經成為過去,但是大多數非裔美國人每天都能感覺到種族歧視的影響。根據聯邦調查局的數據,在2008年至2012年間,美國所有仇恨犯罪中,有整整三分之一針對的是非裔美國人。
想想我們的社區(qū)和地區(qū)。人們越來越可能生活在經濟和社會同質化的社區(qū)。與此同時,鄰里之間相互變得陌生,甚至從未知曉彼此的名字。少數族裔占主導的社區(qū)面臨資金不足、基礎設施維護不善、犯罪率高、警務軍事化、食物沙漠化、住房過度擁擠等問題。作為一個國家,我們面臨的問題是各地區(qū)的生活條件日益懸殊。農村地區(qū)和小城鎮(zhèn)陷入經濟困境,年輕人棄之不顧,全都奔向大城市。像底特律等一眾曾經繁榮的城市,在工業(yè)搬遷之后,逐漸變成了一堆瓦礫。
想想我們的刑事司法系統(tǒng),大多數人認為它是一種民族恥辱。在美國,每140人中就有1人在獄中(而在加拿大,這一比例為531比1),另外每31人中有1人在假釋中。我們占世界人口的4%,而囚犯占比為22%。這并不是說犯罪在美國更加頻繁,我們的受害率與許多同樣富裕的國家差不多。我們的制度更具懲罰性。美國入室盜竊的平均刑期為16個月,而加拿大為5個月,英國為7個月。這種嚴厲的態(tài)度在很大程度上是種族主義的結果。我們制度中的種族不平等令人難以置信。在2010年之前的20年里,以快克(可卡因的廉價形式,主要吸食者為窮人和非裔美國人)的形式分發(fā)5克可卡因,最低可判5年聯邦監(jiān)禁。如果犯罪涉及粉末可卡因(更昂貴的形式,主要吸食者為富人和白人),5年徒刑需要500克的量——整整100倍。由于這種不平等,我們現在發(fā)現4.7%的非裔美國人被監(jiān)禁,而白人只有0.7%。非裔和拉美裔加在一起約占美國總人口的30%,但占監(jiān)禁人口的60%。監(jiān)獄里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因為非暴力犯罪,如持有毒品,或是侵犯財產,而不是侵犯人身安全。一旦入獄,我們的同胞們面臨的將是一個充滿暴力和勒索的世界,改造的機會少之又少。不出所料,約67%的獲釋囚犯在三年內會再次被捕。
想想我們的病人和老人護理系統(tǒng)。馬里蘭州郊區(qū)的男性(富人,主要是白人)比緊挨的華盛頓特區(qū)的男性(窮人,主要是少數族裔)多活17年。哪怕哈萊姆區(qū)的男人活到35歲,他們還是比孟加拉國的男人短命。54這些差異不僅反映了種族問題,還反映了教育和收入問題。在兒童(嬰兒死亡率、健康狀況、活動受限、健康飲食、久坐青少年)和成人(預期壽命、健康狀況,活動受限、心臟病、糖尿病、肥胖癥)中,較貧窮和受教育程度較低的人的健康狀況要更差,這些模式總體上在種族/族裔群體內全部適用。
以住房為例。盈利性住房市場正在讓我們失望。在整個美國,沒有一個縣的經濟適用房不嚴重短缺。對于每100個極低收入家庭,可供出租的廉價住房只有29套。在快速發(fā)展的城市里,對大多數勞動人口而言,擁有住房的成本高不可及。部分租客承擔的租金超過收入的30%,這些租客所占的比例已從20世紀60年代的23%增加到2016年的47%。因此,在2017年隨便哪一個晚上,都有55萬多人無家可歸,這令人心碎,卻又并不驚奇。其中21%為18歲以下的兒童,大約11.4萬名兒童。約19.2萬人居無定所,占總人口的35%。一年當中,有230萬到350萬美國人無家可歸,至少有700萬人流離失所,如果加上經濟原因造成的流浪者的話,這一數字會翻倍。盡管空置住房的數量是無家可歸者數量的好幾倍,但是現實就是如此。
我們的教育系統(tǒng)也是如此。教育對個人和國家的經濟未來越來越重要,這對學校和大學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然而,中小學缺乏資源,相比具有同等受教育水平而從事其他職業(yè)的人員,教師的薪酬低35%。毫不奇怪,我們15歲的孩子在數學、閱讀和科學能力測試中的表現遠不如其他比我們窮的國家,我們的數學排名第26,閱讀排名第24,科學能力排名第25。許多家庭負擔不起高等教育。那些靠貸款資助獲得高等教育的人發(fā)現自己負債累累,甚至無法宣布破產以避免沉重的負擔。學生債務總額現在已高達驚人的1.3萬億美元,到2023年,有40%的學生債務大概率會造成違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