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歡喜之心,行無用之事》是以閑適為主題的名家散文匯編。作者囊括汪曾祺、葉圣陶、周作人、朱自清、老舍等諸多現(xiàn)當代文人大家。書中精選了關(guān)于閑適的散文30余篇,如《葡萄月令》《牽;ā贰顿I墨小記》《貓》等。紅塵擾擾,我們身心疲憊,正需要靜下心來,找到一點閑適。任他云展云舒,任他物欲橫流,我們依然要追隨自己的初心。什么功名利祿、人情世故、紅塵浮華,都可以在蒔花弄草時、湖邊散步時,一笑了之,且隨他去。
收錄16位華語文壇名家的經(jīng)典作品。
以閑適為主題。在柴米油鹽之外,收集日常生活中的小歡喜、小確幸。
裝幀雅致,紙質(zhì)柔和,版式舒朗流暢,閱讀體驗佳
汪曾祺(1920-1997),江蘇高郵人,中國當代作家、散文家、戲劇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被譽為“抒情的人道主義者,中國后一個純粹的文人,中國后一個士大夫”。其主要作品有《受戒》《大淖記事》《黃油烙餅》《葡萄月令》《人間草木》 等。葉圣陶(1894年10月28日—1988年2月16日),男,原名葉紹鈞,字秉臣、圣陶。生于江蘇蘇州,F(xiàn)代作家、教育家、文學出版家和社會活動家,有“優(yōu)秀的語言藝術(shù)家”之稱。1907年,考入草橋中學。1916年,進上海商務(wù)印書館附設(shè)尚公學校執(zhí)教,推出第一個童話故事《稻草人》。 1918年,發(fā)表第一篇個人白話小說《春宴瑣譚》。1928年,發(fā)表長篇小說《倪煥之》。
一 撫貓逗鳥,慢煮生活
金 魚——草木蟲魚之一 周作人
虱 子——草木蟲魚之二 周作人
蚯 蚓 周作人
鳥 聲 周作人
北京人的遛鳥 汪曾祺
香港的鳥 汪曾祺
貓 老 舍
小動物們 老 舍
蟬與紡織娘 鄭振鐸
夏蟲之什 繆崇群
二 等一朵花開,享一份清歡
兩株樹——草木蟲魚之三 周作人
白門之楊柳 張恨水
牽; 葉圣陶
養(yǎng) 花 老 舍
葡萄月令 汪曾祺
紫 薇 汪曾祺
看 花 朱自清
花 潮 李廣田
可貴的山茶花 鄧 拓
茶花賦 楊 朔
三 聽一場雪落,等一陣風來
春 朱自清
春 雨 梁遇春
春 風 老 舍
濟南的秋天 老 舍
江南的冬景 郁達夫
北平的四季 郁達夫
一片陽光 林徽因
四 在尋常事里收集小歡喜
放風箏 梁實秋
花 園 汪曾祺
骨董小記 周作人
買墨小記 周作人
觀畫記 老 舍
市聲拾趣 張恨水
一年無事為花忙 周瘦鵑
釣 魚 魯 彥
觀 火 梁遇春
貓
老 舍
貓的性格實在有些古怪。說它老實吧,它的確有時候很乖。它會找個暖和地方,成天睡大覺, 無憂無慮。什么事也不過問?墒,趕到它決定要出去玩玩,就會走出一天一夜,任憑誰怎么呼喚,它也不肯回來。說它貪玩吧,的確是呀,要不怎么會一天一夜不回家呢?可是,及至它聽到點老鼠的響動啊,它又多么盡職,閉息凝視,一連就是幾個鐘頭,非把老鼠等出來不拉倒 !
它要是高興,能比誰都溫柔可親:用身子蹭你的腿,把脖兒伸出來要求給抓癢,或是在你寫不叫的時候,它還會咕嚕咕嚕地給自己解悶。這可都憑它的高興。它若是不高興啊,無論誰說多少好話,它一聲也不出,連半個小梅花也不肯印在稿紙上 !它倔強得很 !
是,貓的確是倔強?窗,大馬戲團里什么獅子,老虎, 大象,狗熊,甚至于笨驢,都能表演一些玩意兒,可是誰見過耍貓呢?(昨天才聽說:蘇聯(lián)的某馬戲團里確有耍貓的,我當然還沒親眼見過。)
這種小動物確是古怪。不管你多么善待它,它也不肯跟著你上街去逛逛。它什么都怕,總想藏起來。可是它又那么勇猛, 不要說見著小蟲和老鼠,就是遇上蛇也敢斗一斗。它的嘴往往被蜂兒或蝎子螫的腫起來。
趕到貓兒們一講起戀愛來,那就鬧得一條街的人們都不能安睡。它們的叫聲是那么尖銳刺耳,使人覺得世界上若是沒有貓啊,一定會更平靜一些。
可是,及至女貓生下兩三個棉花團似的小貓啊,你又不恨它了。它是那么盡責地看護兒女,連上房兜兜風也不肯去了。
郎貓可不那么負責,它絲毫不關(guān)心兒女。它或睡大覺,或上屋去亂叫,有機會就和鄰居們打一架,身上的毛兒滾成了氈,滿臉橫七豎八都是傷痕,看起來實在不大體面。好在它沒有照鏡子的習慣,依然昂首闊步,大喊大叫,它匆忙地吃兩口東西,就又去挑戰(zhàn)開打。有時候,它兩天兩夜不回家,可是當你以為它可能已經(jīng)遠走高飛了,它卻瘸著腿大敗而歸,直入廚房要東西吃。
過了滿月的小貓們真是可愛,腿腳還不甚穩(wěn),可是已經(jīng)學會淘氣。媽媽的尾巴,一根雞毛,都是它們的好玩具,耍上沒結(jié)沒完。一玩起來,它們不知要摔多少跟頭,但是跌倒即馬上起來,再跑再跌。它們的頭撞在門上,桌腿上,和彼此的頭上。撞疼了也不哭。
它們的膽子越來越大,逐漸開辟新的游戲場所。它們到院子里來了。院中的花草可遭了殃。它們在花盆里摔跤,抱著花枝打秋千,所過之處,枝折花落。你不肯責打它們,它們是那么生氣勃勃,天真可愛呀?墒牵阋矏刍。這個矛盾就不易處理。
現(xiàn)在,還有新的問題呢:老鼠已差不多都被消滅了,貓還有什么用處呢?而且,貓既吃不著老鼠,就會想辦法去偷捉雞雛或小鴨什么的開開齋。這難道不是問題么?
在我的朋友里頗有些愛貓的。不知他們注意到這些問題沒有?記得二十年前在重慶住著的時候,那里的貓很珍貴,須花錢去買。在當時,那里的老鼠是那么猖狂,小貓反倒須放在籠子里養(yǎng)著,以免被老鼠吃掉。據(jù)說,目前在重慶已很不容易見到老鼠。那么,那里的貓呢?是不是已經(jīng)不放在籠子里,還是根本不養(yǎng)貓了呢?這須打聽一下,以備參考。
也記得三十年前,在一艘法國輪船上,我吃過一次貓肉。事前,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肉,因為不識法文,看不懂菜單。貓肉并不難吃,雖不甚香美,可也沒什么怪味道。是不是該把貓都送往法國輪船上去呢?我很難作出決定。
貓的地位的確降低了,而且發(fā)生了些小問題。可是,我并不為貓的命運多耽什么心思。想想看吧,要不是滅鼠運動得到了很大的成功,消除了巨害,貓的威風怎會減少了呢?兩相比較,滅鼠比愛貓更重要的多,不是嗎?我想,世界上總會有那么一天,一切都機械化了,不是連驢馬也會有點問題嗎?可是,誰能因擔憂驢馬沒有事作而放棄了機械化呢?
原載一九五九年八月《新觀察》第十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