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睡呀？”一個聲音像一滴水，在寂靜的夜里濺起巨大的響聲。
“你是誰？”我問，“你把我嚇了一跳，我正在睡覺呢�！�
“你是神還是人？你的眼睛像電燈泡�！薄八�滴”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我說過很多遍了，我們鐘馗都是睜著眼睛睡覺的，我爺爺與我爺爺?shù)臓敔�，他們都是這樣的，你肯定看不見我睡覺。如果你只看眼睛是睜開還是閉著，那我爺爺與我爺爺?shù)臓敔�，他們加起來至少有一萬年沒有睡覺了�！�
我坐在門檻上，我大部分時間是站在門板上的，只有站累了，我才會坐到門檻上打個盹兒，但我打盹兒的時候，眼睛也睜得像兩個電燈泡。
我沒有自己的家，我爺爺告訴過我，汴河流域所有人家的家都是我們鐘馗家族的家。
凡是到過汴河的人，都會看到家家戶戶的門上有一個鐘馗。鐘馗家族無處不在，汴河流到哪里，哪里就有鐘馗。
你進門前就會碰到鐘馗，你如果是外地人，可能會好奇鐘馗的樣子。
眉毛像把倒立的劍，這有什么不好嗎？
我最愛把眉毛往上翻動，有時我一天要翻一百多次，因為有一百多人經過我家門前，我總得給他們打個招呼吧。陌生人看我眉毛向上翻動，馬上就嚇得大叫：“你不要對我動手啊，我是好人�！�
我當然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再說我的臉吧，我的臉從生下來那天起就是紅彤彤的，像一團火在燒。汴河小女孩總是叫我“紅臉”。
“紅臉，你為什么那么害羞呀?”她有一次還問我：“紅臉，你的臉是你媽媽給你留下的胎印吧?”
我都懶得回答她這類問題。她還以為我是一個羞澀的男孩，好像我是因為害羞才臉紅。
告訴你吧陌生人，其實在我們鐘馗家族，紅臉是最高的榮耀，就像你們要舉著一個火把才能在黑夜里趕路，而我們的紅臉就是火把。
在鐘馗家族，人人都是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