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傳道書》的玫瑰
　　Ⅰ
　　他們同意接受我的那個早晨，我正忙著將我《死亡牧歌》中的一篇詩歌翻譯成火星文。內(nèi)線電話發(fā)出了一聲短暫的低鳴，我扔下鉛筆馬上按鍵接聽。
　　“蓋林格先生，”電話對面響起的是莫頓那充滿活力的女低音，“那老頭說我應(yīng)該馬上把‘那個可惡的自大狂蹩腳詩人’逮住，塞進(jìn)船艙。既然這里只有一個‘可惡的自大狂蹩腳詩人’……”
　　“不要眼高手低，只會空口白話！”我掛斷了電話。
　　這么說來，火星人終于是拿定主意了。我將煙頭彈掉一截三四公分長的煙灰，然后抽了點著后的第一口。這一個月來的所有期盼都企圖擠到這一刻。我知道埃默里會說什么，而要走個十幾米去聽這些我早已知道的話讓我有點害怕。害怕壓倒了興奮。
　　因此，我完成了手頭正在譯的這一節(jié)后才起身。
　　到埃默里的門前不用多久。我敲了兩下門，聽到他吼了聲“進(jìn)來”就走了進(jìn)去。
　　“你想見我？”我迅速坐下，省的麻煩他讓我就座。
　　“還挺快啊你？用跑的？”
　　我打量著他，他一臉不滿，臉繃得跟我父親似的。
　　黯淡的眼睛，小圓點雀斑，稀稀落落的頭發(fā)，酒糟鼻，比誰都大的嗓門……
　　就像哈姆雷特和克勞迪斯，我對他說：“我剛才在工作�！�
　　“哈！”他輕蔑地哼了一聲，“得了吧。從來沒人見你工作過�！�
　　我聳了聳肩，準(zhǔn)備起身�！叭绻�你喊我過來就是為了——”
　　“給我坐下！”
　　他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出來，在我身邊踱來踱去。他俯視著我。（雖然我坐的是把矮椅子，但要做到這樣也不容易。）
　　“你絕對是我共事過的人里最氣人的畜生！”他咆哮道，活像一頭被刺中了肚子的野牛�！澳闼麐尩木筒荒芘紶柣畹糜袀�人樣，給大家一點驚喜么？！我承認(rèn)你是很聰明——或許還是個天才，但是——哦，該死！”他雙手一甩，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貝蒂最終說服了他們同意讓你去。”他的聲音恢復(fù)了正常。“他們準(zhǔn)備今天下午接納你。午飯后去領(lǐng)輛小吉普，趕緊到那去。”
　　“好�！蔽掖鸬�。
　　“沒其他事了�！�
　　我點點頭，站起身來。正握著把手要出門的時候，他說：“不必我再跟你說這事兒有多重要了吧——不要像對待我們一樣對待他們。”
　　我出去了，關(guān)上了身后的門。
　　我不記得午飯吃了些什么。我很緊張，但是直覺告訴我自己不會搞砸的。我的波士頓出版商希望我能寫首火星田園詩，或者至少是圣埃克蘇佩里風(fēng)格的太空漫游作品。國家科學(xué)協(xié)會則想要一篇關(guān)于火星帝國興衰史的詳盡報告。
　　我知道。他們會如愿的。
　　這就是為什么他們每個人都嫉妒我，都恨我。我總是能化險為夷完成任務(wù)，而且還做得比其他人更好。
　　我舀起最后一勺泥漿般的玩意兒，胡亂塞進(jìn)嘴里后，就前往車庫，領(lǐng)了輛小吉普，啟程前往泰利安。
　　沙子的火焰，混著氧化鐵，讓我的小車燃燒了起來。它們從頂上沖進(jìn)敞篷，撕扯著我的頭巾，并開始折磨我的護目鏡。
　　小吉普車喘著氣，不停地?fù)u晃著，就像我上喜馬拉雅山時騎過的那頭小毛驢——它一直踢腿讓我在驢背上顛簸。泰利安的山脈緩慢地挪動著它們的腳步，以一個歪斜的角度朝我靠近。
　　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上坡，我趕緊換擋來平息引擎的嚎叫。這里不像戈壁，也不像西南大沙漠。到處只有紅色，到處只有死亡……連一株仙人掌都沒有！
　　我抵達(dá)了山頂，但是開車揚起的灰塵已經(jīng)讓我看不清前方的東西。這倒不礙事，地圖已經(jīng)刻在了我的腦子里。左轉(zhuǎn)下山，調(diào)節(jié)油門，側(cè)風(fēng)和堅實的土地熄滅了沙子的火焰。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尤利西斯在惡囊，一邊手拿著三行體的詩句，一邊尋找著但丁。
　　我繞過一座巖塔，抵達(dá)了目的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