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5年圣誕節(jié)
　　倫敦冷港宮
　　為了慶祝圣誕節(jié)，我被邀往我未婚夫的宮廷。一到他母親執(zhí)掌的冷港宮，我立刻被帶往全宮最豪華的房間。我率先走進(jìn)大門，母親和兩個妹妹緊隨其后，我們四個人的出現(xiàn)讓整個房間很快安靜下來。一個正在朗讀圣經(jīng)的侍女抬頭看見了我，誦讀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徹底沉默�，敻覃愄胤蛉俗�在華蓋下的一張大椅上，和加過冕的王后一樣派頭十足；她也抬起頭來，氣定神閑地打量著向她走來的我們。
　　我向她行了個屈膝禮。借助眼角的余光，我看到身后的母親小心估量著屈膝程度，禮畢后立刻站了起來。我們先前在母親的房間里反復(fù)練習(xí)過這個最艱難的動作，試著確定精準(zhǔn)的禮敬程度。母親如今對瑪格麗特夫人極其反感，我也絕不會原諒她指使兒子在婚禮之前強(qiáng)暴我的行為。只有塞西莉和安妮作為一對未成年的公主，向國王高高在上的母親行了大禮。塞西莉起身時還露出討好的笑容，因?yàn)樗�是瑪格麗特夫人的教女，蒙這位最有權(quán)勢的夫人照顧才定下婚事。我妹妹不知道，我也絕不會告訴她，要是我懷孕失敗，他們會像之前對待我那樣冷酷地對待她，她將落入和我一樣的處境，被亨利強(qiáng)暴，而這個面容冷漠的女人會在她受辱之時祈求一個孩子。
　　“歡迎來到冷港宮�！爆敻覃愄胤蛉苏f。我心想，這名字起得真好，這里不正是一個最冷漠，最叫人痛苦的地方嗎？“歡迎來到我們的首都。”她繼續(xù)說。哈，我們這幾個女孩兒在倫敦長大的時候，她還和她那個平庸的丈夫住在鄉(xiāng)下，她兒子是個流亡者，她的家族徹底潰敗�？扇缃袼�的神情是這樣傲慢，語氣是這樣自然，仿佛這一切從來沒有發(fā)生過。
　　母親環(huán)顧著房間，留意到靠窗的座椅上鋪著二等布坐墊，上好的掛毯被粗劣的復(fù)制品取代�？磥憩敻覃愄胤蛉苏媸莻�最儉省的管家。
　　“感謝您�！蔽艺f。
　　“我把婚禮的所有事務(wù)都安排妥當(dāng)了。”她說，“你下周可以來皇家司衣庫裁制禮裙。你的媽媽和妹妹也能一起來。我已經(jīng)決定讓你們一家都參加婚禮�！�
　　“我要參加我自己的婚禮？”我冷冷發(fā)問。她果真羞惱地漲紅了臉。
　　“還有你的全家。”她糾正我。
　　母親向她回以清冷的微笑：“那約克王子呢？”
　　四周突然鴉雀無聲，仿佛整個房間一下子被凍住了。“約克王子？”瑪格麗特夫人慢吞吞地重復(fù)著這句話，我能聽出她聲音里的顫抖。她凝視著母親，眼神透出惶恐，仿佛某種可怕的東西即將暴露人前�！澳闶鞘裁匆馑�？什么約克王子？你在說什么，你到底在說什么？”
　　母親迎上她的目光，面無表情：“難道您已經(jīng)忘記約克王子了？”
　　瑪格麗特夫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我能看到她驚慌地抓緊扶手，指甲全都失去血色。我瞥了母親一眼，她對此十分享受，活像一個用長桿戲熊的耍熊人。
　　“你是什么意思？”瑪格麗特夫人的聲音因?yàn)榭謶侄�變得尖利�！澳悴荒苓@么暗示……”她微微喘了口氣，仿佛對將要說出口的下一句話感到恐懼，“你現(xiàn)在不能這么說……”
　　一位侍女走上前來：“殿下，您還好嗎？”
　　母親帶著超然事外的興致觀察著她，誰讓她是有能力觀察到事物轉(zhuǎn)換的法師呢。這位暴發(fā)戶國王的母親已經(jīng)被約克王子四個字嚇到崩潰了。母親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幕，隨后把她從咒語里解放出來�！拔抑傅氖俏掷锟说膼鄣氯A，克拉倫斯公爵喬治的兒子�！彼郎睾偷卣f。
　　瑪格麗特夫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就連附近的氣流都在顫抖：“啊，沃里克男孩，啊，沃里克男孩，沃里克男孩，我把他給忘了�！�
　　“不然還有誰？”母親甜甜地問，“您以為我在說誰？我還能說誰？”
　　“我沒有忘記沃里克家的孩子�！爆敻覃愄胤蛉擞只謴�(fù)了端莊的儀態(tài)，“我為他們定好了長袍，也為你的小女兒們定好了禮裙�！�
　　“我真高興�！蹦赣H愉快地說，“那我女兒的加冕禮呢？”
　　“隨后舉行�！爆敻覃愄胤蛉巳匀粵]有從剛才的驚懼中完全恢復(fù)過來，邊說邊掩飾著喘息，將快要出口的話生生咽下，活像一條在陸地上掙扎的鯉魚，“在婚禮之后。時間由我決定。”
　　一個侍女送上一杯濃葡萄酒，她呷了兩小口，美酒讓她的臉頰恢復(fù)了血色。“婚禮之后，他們夫婦要參加游行，在百姓面前亮相。加冕禮會在繼承人出生后舉行�！�
　　母親漫不經(jīng)心地點(diǎn)點(diǎn)頭，仿佛此事與她無關(guān)。“當(dāng)然，她生來就是公主�！彼�這樣說，暗暗為天生的公主遠(yuǎn)遠(yuǎn)強(qiáng)過篡位的國王而高興。
　　“我盼望有孩子誕生在溫徹斯特，在古老王國的中心，這里是亞瑟王的國度�！爆敻覃愄胤蛉伺�力地重建著自己的權(quán)威，“我兒子是亞瑟?潘德拉貢的后代�！�
　　“真的嗎？”母親驚呼一聲，聲音甜膩得要命，“我還以為他是一個都鐸私生子的兒子呢，那個私生子的媽媽不是瓦盧瓦的寡婦公主嗎？還有那場從未證實(shí)過的秘密婚禮呢？他的祖先是怎么追溯到亞瑟王的？”
　　瑪格麗特夫人氣得臉色發(fā)白，我想要拉住母親的衣袖，提醒她別捉弄這個女人。她已經(jīng)靠提起約克王子折騰了瑪格麗特夫人一遍，我們?nèi)缃裼星笥谶@座新宮廷，激怒這里地位最高的女人沒有好處。
　　“我不需要向你解釋我兒子的血統(tǒng)，你的婚姻和封號還是靠我們才恢復(fù)的，在這之前，你頭上還扣著通奸者的帽子呢�！爆敻覃愄胤蛉瞬豢蜌獾卣f，“我已經(jīng)把婚禮安排告訴你了，待會兒就不耽擱你了�！�
　　母親昂頭微笑�！澳俏铱梢�謝謝您�！彼�姿態(tài)高貴地說，“十分感謝。”
　　“我兒子要見見伊麗莎白公主�！爆敻覃愄胤蛉顺�一個男侍點(diǎn)頭，“把公主帶到國王的私人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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