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這本書沒有哪一頁不是對歌德打開的。社會問題、藝術問題、自然界的問題。他都感興趣，都進行過研究，都想弄個水落石出。他特別喜歡文學，不管是古代的還是現(xiàn)代的，也不問是東方的還是西方的。他認為都是人類的精神財富，體現(xiàn)了人類的精神力量。雖然他有時也不免懷疑，他如此地偏愛文學，會不會限制或者縮小了他的興趣以及活動的天地。歌德的這種懷疑不是毫無根據的，應該說，正由于他把文學當成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業(yè)，所以他才取得了輝煌的業(yè)績。歌德深切地認識到，一個人為自己所能完成的最美好的業(yè)績，往往也就是為別人所能完成的最美好的業(yè)績�！毒S廉·麥斯特的漫游時代》這部小說就是歌德這個思想的最生動的概括：一個人無論是對于別人或是對于自己，其首要的也是最大的職責就是無論如何要認識到，他一生的事業(yè)是有價值的，是與他的能力相當的。如果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天職，并且堅定地身體力行，那他就會感到他是有益于這個世界的，他跟這個世界是和諧的。
    這雖是小說里的思想，但也是歌德的自況。這里，我并不想對歌德的這種思想，特別是對他的那個與世界相和諧的境界作一番分析和辯駁。因為那不是這篇小文章所能擔當得了的。我只是想說，歌德同他生活的那個時代和世界，并非總是和諧自得的。他也苦惱過，矛盾過，甚至頹唐過。維特的自殺，不正好說明歌德是多么厭惡他生活的那個時代和社會環(huán)境嗎？如果說這是他早年的情況，可以置而不論，因為他的格言桑德斯考訂都是他五六十歲后所作。歌德《浮士德》第二部是他晚年寫的，其中表達了歌德對未來的種種追求。為什么要寄希望于未來，寄理想于后世呢？簡單地說，歌德在晚年也并不始終感到他與世界是和諧相處的。
    所以，歌德的格言不僅在價值上有程度不同的差別，還有質量上的差別，即有正負價值之別。例如，歌德說：“藝術是立足于一種宗教感上的。它有著既深且固的虔誠。正因為這樣，藝術才樂于跟宗教攜手而行�！保ǖ�492條）把宗教感視作藝術創(chuàng)作的源泉，這總是不可取的。又如歌德說：“專制主義促進普遍的自我節(jié)制，因為它從上到下都要求個人負責，以致產生了最大限度的積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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