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 價:29 元
叢書名:草原文學(xué)重點作品創(chuàng)作工程 第二輯
- 作者:張雅琴 著
- 出版時間:2013/12/1
- ISBN:9787506372220
- 出 版 社:作家出版社
- 中圖法分類:I247.57
- 頁碼:220
- 紙張:膠版紙
- 版次:1
- 開本:16開
小說以西拉沐淪王府格格塔娜的愛情為線索,講述二十世紀(jì)初清帝退位后,西拉沐淪草原在共和的呼聲中陷入動蕩,王府中的各色人等面對家仇、國事,在紛亂的時局中也被推上風(fēng)口浪尖。錯綜復(fù)雜的歷史敘述和跌宕起伏的愛情故事彼此糾纏而又渾然一體。語言簡潔流暢,人物形象生動鮮明。
* 本書收入“草原文學(xué)重點作品創(chuàng)作工程?第二輯”,作品在全國具有一定影響,請主要作為圖書館館配書發(fā)行,內(nèi)蒙古可作為重點發(fā)行地區(qū),可在網(wǎng)絡(luò)書店、呼和浩特新華書店、北京等大城市書店少量配發(fā)! * 圖書館館配時可將“草原文學(xué)重點作品創(chuàng)作工程?第二輯”(全四冊)成套配發(fā)。
張雅琴,內(nèi)蒙古赤峰人,教師。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第十八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學(xué)員;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草原文學(xué)精品工程”首批簽約作家。1990年開始發(fā)表作品,已出版中短篇小說集《女兒行》、《輕寒惻惻》、散文集《散失在風(fēng)中的記憶》。2013年獲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第十屆文學(xué)創(chuàng)作“索龍嘎”獎。
那個夢又回來了。
塔娜夢見扎魯帶她去了一個地方,她不知道是哪里,總之是一個地方。綠草齊天高,滿目黃燦燦的金蓮花在空中飄浮。她的棗紅馬跟在扎魯?shù)蔫F青馬后面,不停地跑。突然下雨了。雨點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她睜不開眼,只聽見誰在喊她的名字,好像是扎魯?耧L(fēng)沒有方向地吹。閃電交錯,似乎要把天空撕裂。大片大片的濃云飛掠而過,偶爾露出深藍(lán)的天空。又仿佛是傍晚,群星閃爍,沾滿雨水的草,被風(fēng)刮得東搖西晃,喊聲也被扯得忽遠(yuǎn)忽近。又加進(jìn)了干柴噼啪的燃燒聲、馬兒的嘶鳴聲,還有槍聲……她喊著,尋找著。草擋住了她的視線,也絆著馬腿。棗紅馬因此跑得跌跌絆絆。喊聲越來越近。她聽出來了,是扎魯?shù)穆曇,就在前方,帶著今生所有的誘惑。
“扎魯,你在哪兒?”她大聲喊。
扎魯不回答,鐵青馬縱身一躍,塔娜的面前便橫過一條河流。河流的兩岸,若干熟悉的景象,都罩在一片蒼茫的暮靄中。在哪兒見過這條河呢?在哪兒呢?她急得幾乎醒來,經(jīng)過一番艱難的辨認(rèn),最終才確認(rèn)它是西拉沐淪河① ——再沒有比它更熟悉的記憶了。煙霞漸漸散開,落日余暉鋪滿河床,水面上跳動著金子般的波光。
塔娜勒住馬,茫然四顧。她看見扎魯?shù)蔫F青馬了,就在她的眼前,伸手可及。可她卻一生都追不上。這是塔娜在夢中就知道的。
河床突然寬闊起來,寬到望不見對岸。水波連天。又一陣狂風(fēng)襲來,巨浪排山倒海,卷走了扎魯和他的鐵青馬。四周驟然漆黑一片。
“扎魯——”塔娜被自己的哭聲驚醒了。
隔在她和時光之間紛紛擾擾的滾滾紅塵瞬間煙消云散,當(dāng)年的一切宛如大霧散開的早晨,清晰、澄澈而晴明。其實,這輩子,她一直努力去忘記一些事。有那么多年,竟然信以為真,以為自己早把那些事忘得一干二凈了?墒牵莻夢又回來了。塔娜覺得記憶欺騙了自己。她也才知道,原來,有些事,早就長進(jìn)了骨頭里,成了骨刺,想拔也拔不掉。
西拉沐淪河,意思是黃色的河,河水卻碧綠澄澈,也許因為它的源頭名叫潢水?而河水流經(jīng)的那片草原——西拉沐淪草原,名字是隨河流的名字一起來的。不過塔娜總認(rèn)定,被稱為西拉沐淪的草原是因為它遍地黃燦燦的金蓮花而得名。
塔娜還一直記得當(dāng)年流行在西拉沐淪草原的那首歌:
西拉沐淪,
牧人的天堂。
烈酒醇厚,
雁陣排成行,
金蓮花海,
遍野芳香。
……
塔娜坐起來。屋里漆黑一片。她仿佛看見扎魯就站在黑暗中,還是當(dāng)年的樣子,高個子,卷曲的黑頭發(fā),那雙眼睛——像西拉沐淪河水一樣清澈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
“扎魯!”塔娜情不自禁在心底喊了一聲。
往事就像天上的云,一片接一片地從塔娜的眼前飄過。
1
一九一一年,塔娜在東京女子高等師范學(xué)校留學(xué),主修日語。櫻花正爛漫,當(dāng)然,也正在凋謝。甬道上鋪滿了淺粉色的花瓣,樹上的櫻花還在不停地飄落。十六歲的塔娜心中充滿快樂,幾次停下腳步,伸手去接那些飄落下來的花瓣。她并不知道,有件讓她擔(dān)憂的事情,正在前面兩步遠(yuǎn)的地方等她。天氣晴好,比那之前的一些天更晴好,已經(jīng)能嗅到春天的氣息。天空中飄浮著稀疏的云朵,白中帶點黃。微風(fēng)帶著花蕊的清香,也帶著咸腥味,時吹時停,有時一下子直接撲面而來,仿佛很歡快,周圍的一切都喧鬧起來,搖晃起來,動起來。
“格格!”突然,身后傳來喊聲。
塔娜回過頭,她的貼身丫頭金香遠(yuǎn)遠(yuǎn)地跑來。塔娜早就告訴過金香,在外面,不要叫格格,可金香總是記不住。
“格格——”金香氣喘吁吁。可能想起了塔娜平時的告誡,剛叫了一聲,就抬手捂住了嘴巴。塔娜憋不住想笑,可還是故意繃著臉:“不長記性的小母豬。什么事這么急三火四的?”
金香的目光不安地掃了塔娜一眼,猶豫著把手伸進(jìn)兜里,掏出一張紙,遞給塔娜。
“電報?”塔娜接過來。
“夫人……”金香的話停在那里。
“額吉怎么了?”塔娜迅速扯開電報紙。
“額吉病重,女兒塔娜速歸。”塔娜連著看了兩遍,才明白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她的腿一軟,天地都旋轉(zhuǎn)起來。
自從塔娜記事起,她的額吉——王府的夫人阿麗瑪就不停地生病、吃藥。阿麗瑪少言寡語,每日蒼白著臉色,很少有人看到她的笑容。王爺給她找遍了西拉沐淪草原的大夫,可所有的大夫都說不出病癥。在西拉沐淪,哪座氈房里的人都知道王爺?shù)牡谌齻夫人是個病美人。病美人郁郁寡歡,日復(fù)一日地坐在窗前,安靜得像一座雕像。院子里長著一叢丁香、兩棵薔薇。夏天,樹用最繁密的花朵回報阿麗瑪?shù)淖⒁,冬天,就落盡繁華,披一身風(fēng)霜,枯立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和屋里的病美人彼此相惜著。陽光一年四季透過格子窗欞照進(jìn)來,在晴朗的日子里沐浴著病美人沒有血色的臉、修長的手指。
塔娜哭哭啼啼地跟著金香回到住處,就打發(fā)男仆敖特根去買船票。太陽快落山了,敖特根才回來,兩手空空,原來一個星期的船票都賣完了。正束手無策,聽見老媽子在樓下喊:“格格,芳子老師來了!
芳子是日本人,東京女子高等師范學(xué)校的老師,才藝出眾,是當(dāng)時日本教育界的知名人士,曾被日本駐北京公使內(nèi)田康哉推薦到西拉沐淪,幫助西拉沐淪王爺建立“毓正女學(xué)堂”,任學(xué)堂的總教習(xí),負(fù)責(zé)教授日語、算術(shù)、圖畫、音樂等課程。塔娜就是跟著她來到日本的。
塔娜趕緊迎下樓,抱住芳子抽抽搭搭地哭起來。芳子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別急,明天的船票已經(jīng)買了!痹瓉,西拉沐淪王爺也給芳子拍了電報。芳子為塔娜準(zhǔn)備了送別晚宴,特意來接她。
芳子住在東京郊區(qū)的花園別墅,去她家要路過一大片櫻花林。正是日落時分,披著金色晚霞的櫻花有一種夢幻般的美麗,又似乎罩著無邊的憂傷。馬車駛過東京大街,向南,再走上一段路,左拐,就到了芳子的別墅。
塔娜撩開車窗簾,向外看了一眼,三浦站在芳子家門口。他果然在。塔娜想。心里有一種溫暖。三浦是東京帝國大學(xué)三年級的學(xué)生,會說一口流利的蒙古語。塔娜去東京時,到車站接她的,就是三浦。他們相處得不錯。芳子曾半開玩笑地說過:“要不是你和貝勒爺指腹為婚,真希望你留在日本呢,我們?nèi)志墒前倮锾粢!彼犬?dāng)時羞紅了臉,虧得三浦不在場。
一個人時,塔娜也曾想過這個問題。要是沒有貝勒爺,會嫁給三浦嗎?她想不出答案。她和貝勒爺青梅竹馬,熟悉得像自己的左右手。他們大大咧咧地相處,見面或者不見面都無所謂?墒牵瑢θ謪s不是那種感覺。每次來芳子家,都希望能見到三浦。而每次三浦也都在。盡管這樣,塔娜感覺自己還是不會嫁給三浦。她想嫁的人得有一雙清澈的眼睛,像西拉沐淪河水一樣清澈。
芳子門前是個下坡,塔娜身子輕輕一聳,馬車停住了。三浦迎上來。芳子說時間還早,讓他們在院子里轉(zhuǎn)轉(zhuǎn),等晚餐好了來叫他們。然后,就先進(jìn)了院子。
“塔娜!”三浦站在塔娜面前,看著她,目光中有安慰,也有不舍。塔娜的心中一下子塞滿了離愁。原來自己要離開這里了。從接到王爺?shù)碾妶竽且豢涕_始,她心里有的,只是難過,為病中的額吉難過。見到三浦,突然涌起難舍。她不知道這種感情來自三浦,還是來自待了三年的日本。
“為什么不告訴我?”三浦的眼神和聲音都與往日不同。
“急得什么都想不起來了。”塔娜抱歉地一笑。
“船票買好了?”
塔娜點點頭。
“這么說,這個東西,你肯定不稀罕了!比终f著,從兜里掏出兩張船票,在塔娜面前晃了晃。
塔娜驚喜地:“原來是你買的船票?”
“真想連你回來的船票都一起買了!比止室庹f得不在意,但眼里卻充滿渴望,也充滿期待。
塔娜對三浦一笑,躲開他的目光。
三浦停下腳步:“等你回來,我還去接你!
“三浦,”塔娜也停下來,看著三浦,“謝謝三年來你給我的友情!
“你給我的更多。每次見到你,我都既快樂又遺憾!比滞A送#又f,“快樂是因為認(rèn)識了你,遺憾是因為我不是蒙古族!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和民族沒關(guān)!
“不。有關(guān)。我要是蒙古族,就去找那個貝勒爺,和他比試騎馬、摔跤和射箭的本領(lǐng)!
塔娜并不接他的話茬,同以前一樣,微微一笑過去了。
“你一直拒絕我。要是你沒想好,我愿意等你回來再說!比终f。
櫻花在他們的身前身后輕輕飄落。時間慢慢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