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巴赫金就是在這個意義上考察了中世紀的狂歡節(jié)�？駳g節(jié)的主角是廣場上歡笑的大眾，歡笑的聲浪擊穿了一切等級關(guān)系，擊穿了舞臺與生活的界限，也擊穿了官方設(shè)置的種種壁壘。“在此后歐洲文學的發(fā)展中，狂歡化也一直幫助人們摧毀不同體裁之間、各種封閉的思想體系之間、多種不同風格之間存在的一切壁壘�？駳g化消除了任何的封閉性，消除了樸素間的輕蔑，把遙遠的東西拉近，使分離的東西聚合。這就是狂歡在文學史上巨大功用之所在”。既然通俗文化的作者與底層保持了天然的聯(lián)系，既然通俗文化擁有強大的形式體系，為什么底層經(jīng)驗的表述仍然必須由知識分子承擔？
  在我看來，首要的原因是通俗文化的作者往往未曾擁有足夠開闊的歷史視域。通俗文化存留了種種表面的底層經(jīng)驗而幾乎無法揭示完整的歷史圖景——揭示底層與其他階層的相互位置及其關(guān)系。這個意義上，通俗文化之中底層的牢騷、抱怨、哀告、嘆息、控訴往往驚人地相似。無論是山歌、民謠、雜耍還是快板、秧歌，那些樸素的、即興的、相對單純的形式無法容納歷史的重量。即使在巴赫金的狂歡化景象之中，每一個參與者也僅僅擁有一個狹小的視角而不可能登上歷史的制高點。他們僅僅按照習俗歡呼雀躍而不知道自己的笑聲會給歷史留下什么。很大程度上，底層并未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共同體，他們的階級意識并未覺醒。這時，通俗文化無法完成毛澤東提出的“典型化”——因為沒有發(fā)現(xiàn)階級意義上的共性。
  “階級意識就是理性的適當?shù)姆磻�，而這種反應則要歸因于生產(chǎn)過程中特殊的典型的地位”，這是盧卡奇在《歷史與階級意識：關(guān)于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研究》這篇論文之中的觀點。從另一方面來說，“階級意識——抽象地、形式地來看——同時也就是一種受階級制約的對人們自己的社會的、歷史的經(jīng)濟地位的無意識”。所以，階級意識既不是個別階級成員思想、感覺的總和，也不是他們的平均值，而是階級整體對于自己歷史地位的意識。一個缺乏這種意識的階級肯定認識不到自己的歷史使命，“這樣的階級就只能起被統(tǒng)治作用”。按照盧卡奇的分析，前資本主義時代的許多階層不可能擁有清晰的階級意識——它們的階級意識是“被賦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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