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木夫婦的房間被安排在二樓。房間大約八疊大小，擺放著兩張單人床。墻邊有充當衣柜的小書桌，上面放著陶制的電暖爐。
“我們一家三口都睡在這里嗎？”
“章太住在另外一邊�！�
“那間租來的別墅嗎？”
“沒錯。畢竟這次是為了讀書的集訓，又不是全家出來旅行。比方說要你配合那些孩子們的關(guān)燈時間，你能嗎？”
“只是孩子們在那里睡嗎？”
“津久見老師跟他們一起，另外還有一位大人會陪著住在一起。今天晚上好像是坂崎先生吧。你放心好了，不會麻煩你的�！�
“噢�！笨〗樯α松δ橆a。
美菜子坐在其中一張單人床上。
“其實我沒想到你會來的�！�
“是嗎？”
“我昨晚還在想你會不會突然想到就來了�！�
“我來了不好嗎？”
“沒有的事，我只是很意外。過去你對章太的未來不是不聞不問嗎？我覺得你來了很好，因為我希望你能多理解升學考試的事。剛剛藤間先生的說法，應該讓你有所啟發(fā)吧？”
“我只是充分了解了你們的想法而已，一下子就要我理解也未免強人所難吧。”
“我沒有那么說，你只要當作知識記在腦子里就好。然后默默地守護著我和章太�！�
“要我默默地……”
俊介站在窗邊，眺望窗外的景致，從樹枝縫隙之間看見一條道路。
“其他人都在哪里？不是應該還有另外一對夫婦嗎？”
“關(guān)谷先生他們?nèi)プ獾膭e墅了，應該是去給津久見老師幫忙了吧。每對夫婦輪流協(xié)助津久見老師，這是出發(fā)前決定好的。我記得應該跟你……”
“啊，這我知道，我聽你提起過�！笨〗閿[手制止道。
兩人走出房間，就在下樓的時候，玄關(guān)處的門鈴響了。
“會是靖子他們嗎？我記得門沒有鎖呀。”
美菜子前往應門，俊介則往客廳走進去�？蛷d里，藤間和坂崎正在下國際象棋，沒有看見一枝的身影。
俊介正打算坐在坂崎的旁邊時，客廳的門開了。
“老公，是你公司的人�！泵啦俗诱f。
“我公司的？”俊介指著自己，問，“誰呀？”
美菜子還沒來得及回答，一位年輕女子從她身后走了出來，高挑的個子，留著一頭長發(fā)。
“你們好�！迸�子點頭打招呼，一臉的笑容。
“噢，是高階呀……”
“你忘了東西。沒有這個，就沒辦法在這里工作了。”她遞上一個茶色的大牛皮紙袋。
俊介接下紙袋，查看了一下，里面裝著幾張照片和一本小冊子般的資料。他看了她一眼，她依然是笑容滿面。他咽了一口口水后，開口道：“沒錯，要是忘了這個就沒戲唱了。謝謝你專程幫我送來�！�
“不客氣。話說回來，這里還真不錯，我從來不知道有這么棒的地方。東京熱得像個蒸籠似的，真羨慕你們能在這么涼爽又漂亮的別墅生活�！闭f完，她轉(zhuǎn)頭看著美菜子表示，“夫人您真是幸福，先生人又那么好�！�
“你在說些什么？”俊介扯出笑臉說，“我沒跟你說嗎？我們可不是來這里玩的，是陪小孩來這里念書的。他現(xiàn)在正準備參加中學的入學考試�！�
“哎呀，原來是這樣呀？”
“我以為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
“可是又不是并木先生你們在讀書，所以結(jié)果還不是一樣——對吧？”她轉(zhuǎn)而征求美菜子的同意。美菜子只好苦笑以對。
“事務所那里怎么樣？我不在應該沒發(fā)生什么問題吧。”
“是的，到目前為止都還好�！�
“可是連你也來這里，留在事務所的他們豈不更勢單力薄了？”
俊介的這番話讓年輕女子不由得笑出聲。
“不用操心，我馬上就告辭了。并木先生請留在這里好好享受你的別墅生活�！苯又�她又面對正在下棋的兩人，深深一鞠躬說，“不好意思打擾了�！币活^長發(fā)蓋住了裸露在無袖上衣外的肩膀。
“要回去了嗎？”坂崎趕緊起身。
“喝杯熱茶再走嘛，還是來點涼的？”藤間也急著說。
“不了，我只是送這東西過來。”女子擺動雙手，然后抬眼瞄著俊介說，“那就公司見了�！�
“嗯，辛苦你了。”
女子又跟大家說了聲“打擾了”，才往大門走去。美菜子見俊介緊隨其后，自己也跟著走過去。
“不曉得那份報告現(xiàn)在進行得怎樣？”女子正在穿涼鞋，俊介在她背后詢問。
“報告？”
“是呀，就是那份報告。你不是正在進行各項調(diào)查嗎？”
“噢�！迸�子點頭說，“進行得很順利，到時候再向你報告�！彼�瞅了美菜子一眼，說了聲“告辭了”便離開了。
“專程跑這么遠送來這東西，應該是很重要的資料吧？”美菜子看著俊介的手中物說，“現(xiàn)在不都是利用什么電子郵件的嗎？”
“不是所有資料都能通過電子郵件傳遞的�！�
俊介一上樓，便放下紙袋，從上衣口袋掏出手機，撥號給署名為“ET”的人。
但是跟之前一樣，直接轉(zhuǎn)到了語音信箱的留言服務。他將手機丟到床上。
高階英里子出了別墅后，走在別墅前面的路上。途中她從皮包里取出墨鏡戴上，順便將手機開機，打開語音信箱，只聽見一聲“您沒有任何信息”。她微微一笑切斷電話，并將手機關(guān)機，然后放回皮包里。
道路兩側(cè)有幾間類似的別墅，但那些別墅里似乎都沒什么人。
前面出現(xiàn)一塊小空地，種著兩棵麻櫟樹。其中的一棵樹干上纏著舊吊床。另外還有兩個可容人坐的樹墩。
道路左邊出現(xiàn)一棟圓木屋風格的建筑，屋前有幾個小朋友分散地蹲在地上，他們手上都捧著素描簿。旁邊站著一對中年夫婦，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離他們不遠處，一名年輕男子正在修理越野自行車。英里子走上前開口打招呼：“你好！”
男子吃驚地停下手，抬頭看著她說：“啊……你好！”
“自行車壞了嗎？”
“沒有，也不是壞了，只是騎起來怪怪的。”男子拿起肩膀上的毛巾擦汗，“請問你也是住在這附近的別墅嗎？”
“不，我不是。我只是剛好有事來這里找朋友�！�
“噢……原來如此�！�
“那邊的小朋友正在干什么呢？”
“他們在寫生，說是暑假作業(yè)�！�
“那么其中也有你的小孩啰？”
“沒有沒有�！彼�笑著搖頭說，“我是補習班的老師。這應該說是特別學習集訓吧，我是被叫來幫忙的。”
“特別學習集訓？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她在附近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那個女的是誰�。俊标P(guān)谷孝史抬頭看向路邊。一對男女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會是津久見老師的朋友嗎？”關(guān)谷靖子說。
“怎么會有朋友到這里來呢？”
“我哪知道。”
關(guān)谷拿起手上的雙筒望遠鏡來看，靖子在一旁制止他。
沒有理會妻子的反對，他將焦點定在女子的臉上，于是透過鏡頭，女子與他四目相對。女子笑著舉起了一只手，關(guān)谷的臉頰不禁也跟著動了一下。
“長得真是漂亮，身材也不錯�！�
“別在那邊流口水了，又不能怎么樣�！本缸訉⑼�遠鏡從他眼前取下來。
“會是津久見老師的女朋友嗎？”
“我覺得應該不是。根據(jù)我聽來的，他女朋友應該更嬌小些才對，而且她也不會到這里來吧�！�
“是嗎？”
“待會兒再問津久見老師不就清楚了嗎，你可別動什么歪腦筋�！�
“我哪有什么歪腦筋。況且，”關(guān)谷看著孩子們，壓低聲音說，“那件事該怎么辦？”
“那件事是什么事？”
“你還明知故問，你不也很期待嗎？不是說好要邀美菜子一起來嗎？”
靖子柳眉倒豎地瞪著他說：“原來你是對美菜子念念不忘呀！”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那還有什么意思呢？”靖子嘴角上揚笑了出來。關(guān)谷轉(zhuǎn)向一邊，一手撓著下巴邊。
“是她老公要過來的事�！�
“老公？你是說美菜子她老公嗎？”
“是的，說不定已經(jīng)來了。所以那件事還是放棄比較好吧？”
“是嗎，她老公要來啊。”關(guān)谷咬著下唇，微低著頭琢磨。
靖子從他身邊走開，靠近一個孩子的身后。
“章太果然很會畫畫，是因為爸爸的關(guān)系吧。真希望晴樹也能跟章太一樣畫得那么好�！�
關(guān)谷也上前比較孩子們的畫作，卻沒有做出任何評論，只是不時地拿起望遠鏡觀察坐在長椅上的那兩人。
映入鏡頭里的女子，表情已不見之前的滿臉笑容。坐在一旁的津久見神情也變得嚴肅。關(guān)谷放下望遠鏡，側(cè)著頭感覺納悶。
3
并木俊介在房間里使用筆記本電腦時，美菜子門也不敲地走了進來。
“該吃飯了。”她的語氣不太友善。
“已經(jīng)這么晚了嗎？”他關(guān)掉電源，看向窗外。夜色已經(jīng)籠罩大地了。
“我覺得你不必剛到這兒就開始工作�！�
“已經(jīng)做好了�！彼�站起身來。
下樓梯時，聽見客廳里傳來熱鬧的說話聲。美菜子打開門先走了進去。
面向庭院的玻璃落地門全部打開了。藤間他們在庭院里，留在屋子里的是兩位女士。兩人都穿著圍裙，其中一位是藤間一枝。
“靖子，跟你介紹我先生�！泵啦俗訉χ�另外一名女子說話。那名身材高大、有點中年肥胖的女子本來準備端前菜到庭院去的，聽了這話趕緊將托盤放回桌上。
“初次見面，我是關(guān)谷�！迸�子笑著打招呼。
“久仰大名，內(nèi)人承蒙照顧了，真是不好意思�！�
“被照顧的人是我呀。從大學時代起，美菜子就常常幫我�！闭f話時關(guān)谷靖子還朝著美菜子吐了吐舌頭。
庭院里有男士走了進來。是一個頭上有些謝頂、身材瘦削的男子，滿臉笑容。
“我是關(guān)谷，不知道有沒有帶名片過來�！彼�邊說邊掏著褲子的口袋。
“我是并木，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
“反正輪流嘛，不必太客氣。到時我們也要麻煩并木先生的呀�！�
“聽說您是從事建筑方面的事業(yè)，怎么樣，還景氣吧？”
“經(jīng)濟太不景氣啦，據(jù)說目前的狀況還得持續(xù)一段時間呢�！睂Ψ娇鋸埖刈龀霭櫭嫉谋砬椤�
關(guān)谷身后站著一位年輕男子，他也正看著俊介。
美菜子在一旁開口說道：“這一位是津久見老師�！�
“噢，原來你就是津久見老師呀�！�
“請多多指教�！鼻嗄挈c頭致意。
“我們章太承蒙你關(guān)照了，希望他沒有造成老師的困擾�！�
于是津久見趕緊搖搖頭，然后收起下巴，討好似的說：“章太是個好孩子，成績也很優(yōu)秀，沒有帶給我任何的困擾。想必是家長的教育成功吧�！弊旖菐е�些許笑意，但表情顯得很認真。
“我其實什么都沒有做呀�！笨〗槟樕细‖F(xiàn)出苦笑。
“可是這一次并木先生專程趕來，而且是百忙之中抽空。”津久見說，“不關(guān)心的人是做不到的，還是說有其他的目的呢？”
俊介臉上的苦笑消失，他正視著補習班老師的臉說：“不，我沒有……”
“就是說嘛，所以說章太有個好爸爸�！�
俊介再次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還微微側(cè)了一下頭。
“不好意思來晚了�！笨〗楸澈笥腥苏f話。回過頭一看，是坂崎帶著一名女子走進客廳里來。女子有著日本娃娃似的長相，但是臉色白皙到有些泛青，她穿著長長的連衣裙。
“君子，你還好吧？”美菜子擔心地詢問。
女子淡然一笑，點頭說：“沒事的。真是對不起，幫不上什么忙�！彼�發(fā)出細弱的聲音，無力地回答美菜子。
“這件事別提了。燒退了嗎？”
“好像不到三十七度，所以我想她應該不要緊�！臂嗥榇�替她回答。
“千萬別太勉強，躺著多休息會兒也沒關(guān)系的呀�！碧匍g也從庭院里走來出聲關(guān)心。
“謝謝。但是這么一來，我都不知道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了。”她的視線停在俊介的臉上，“這位是美菜子的……”
“我是并木�！笨〗辄c頭致意，然后用跟剛剛一樣的應酬話打招呼。坂崎君子從昨天起就身子不舒服，今天也是從早休息到現(xiàn)在。
“好像天生就是體弱多病�！臂嗥榉驄D離開后，美菜子在俊介耳邊低語。
就在這個時候，玄關(guān)的門鈴響了。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啊，會不會是那個客人呢？”津久見自言自語般說完后，看著藤間說，“就是我剛剛提到的�！�
藤間微微點頭說：“嗯�！�
津久見走向大門后，俊介問美菜子說：“有客人嗎？”
她也側(cè)著頭表示不解。
不久津久見回來了，俊介看見隨在他身后進來的人，不禁睜大了眼睛。原來是高階英里子。
“哎呀，歡迎光臨�！碧匍g很有禮貌地打招呼。
“我很厚臉皮地來了。因為聽津久見老師他們提到這里的事，感覺好像很有趣�！�
“別客氣，能夠有年輕漂亮的女性加入我們的聚會，應該會更好玩吧。”關(guān)谷也加進來說話。
“咦？怎么你……”俊介看看英里子，又看看藤間等人的臉。“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經(jīng)回去了嗎？”
“我本來打算那么做的呀，路上遇見津久見老師和關(guān)谷先生，跟他們聊天的時候，他們邀我一起吃晚飯。”英里子微笑著環(huán)視所有人。
于是關(guān)谷出面說明：“她不是專程幫并木先生送東西過來嗎？難得來到空氣這么好的地方，馬上就回去也太可惜了。我想至少也該請人家享受一個晚上才對吧�！�
“一個晚上？要住在這里嗎？”俊介問英里子。
“住的地方?jīng)]有問題�！碧匍g插嘴說，“或許站在并木先生的立場，不希望讓公司的人看見自己的私生活，但今天請將高階小姐當作是我們的客人吧�！�
“可是……”
“這么一來可就好玩了。”坂崎語帶輕佻地說，“讓人家小姐這么快就回去真是可惜了，看來今晚的烤肉餐會會變得更新鮮有勁了�！�
“哎喲，我們這些老臉讓你看膩了，真是不好意思呀。”
關(guān)谷靖子的這番話把好幾個人都逗笑了。
俊介無言地看著英里子，她也回看著他，并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
4
晚餐是在庭院和客廳舉行的烤肉餐會。因為規(guī)定家長和小孩只有在用餐時間才能夠在一起，所以很自然地每家人都各自聚在一起吃飯。
“書讀得怎么樣？有照進度走嗎？”俊介對著正在啃烤肉串的章太詢問。兩人并肩坐在以啤酒箱代替的椅子上，美菜子則在另一邊幫大家分配飲料。
“嗯，還好。”章太以平緩的語調(diào)回答。他那幾乎蓋住整個耳朵的長發(fā)，是美菜子的喜好。
“從早到晚念書，很辛苦吧�！�
“那也沒辦法呀�！闭绿�低著頭回答。
俊介手持著啤酒罐，將嘴巴湊近章太的耳朵說：“考試的事沒什么大不了。如果章太不想去念私立中學的話，那也沒關(guān)系。不需要勉強。”
章太毫無反應，只是手拿著肉串，低著頭不作聲。沒多久，他幾不可聞地吸了口氣，但是從這個十一歲小孩嘴里吐出的只有嘆息。
俊介搜尋著英里子的蹤影。她手上拿著葡萄酒杯，和坂崎似乎聊得很愉快。
“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辈恢�道什么時候起來到身邊的美菜子在俊介耳邊說，“以為只是專程來送個東西而已，現(xiàn)在卻突然就出現(xiàn)在這里�！�
“你不知道她被邀請的事嗎？”
“不知道呀�！�
“我也以為她早就直接回去了�！�
“雖說是被邀請的，但就這么跟過來，未免也太厚臉皮了。津久見老師他們不過只是禮節(jié)性地說說而已嘛�！�
俊介不發(fā)一語地喝著啤酒。
他看見英里子離開坂崎，然后偷偷瞄了自己一眼。俊介起身向她走近。美菜子則開始跟關(guān)谷靖子聊天。
“那兩人聊得挺開心嘛�！庇⒗镒犹�起眼睛看著俊介。
“為什么要關(guān)機？我打了好幾次�！�
“哎呀，是嗎？我以為沒什么急事找我�！�
“算了，倒是你來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來不行嗎？”
“肯定不行啊。你干嗎來這里呢？還鬼扯說我忘了帶東西，你是怎么跟事務所的人交代的？”
“我跟事務所請假了。我覺得你不該這樣罵人，我不過是遵照你的指示行事�！�
“我的指示？我可沒有叫你過來呀�！�
“可是你要我做那件事呀�！�
“那件事呀�！笨〗榭戳艘幌滤闹埽瑝旱吐曇粽f，“我的確是要你做那件事，但你也沒有必要到這里來吧。你不是應該趁他們不在，好好調(diào)查清楚嗎？”
“所以呀，”英里子吐了吐舌，露出粉紅的舌尖�！霸撜{(diào)查的我全都調(diào)查了，來這里就是想做個了結(jié)�！�
“那么你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啰？”
“算是吧�！庇⒗镒游⑽⒐戳艘幌伦旖�。
“對方是誰？是津久見吧？”聲音雖小，語氣卻很堅定。
“你那種表情，別人會起疑的。你太太正在看著這里�！庇⒗镒拥囊暰�看著他背后的方向。
“詳細情況以后再說。這附近有家湖濱飯店，你知道嗎？”
“不知道，沒注意看�！�
“出了別墅區(qū)，往左走約五十米便到了。一樓是會客廳，十點……不，我們十點半那里見。會客廳營業(yè)到十一點�！�
“你還真清楚�！�
“因為我就住在那家飯店�！�
“住在那里？可是你剛剛不是說要住在這里嗎？”
“你希望我這么做嗎？”她嘴角留著笑意，抬眼看著他。
俊介先是避開了她的視線，然后又再度看著她的臉說：“那個時間我不好找借口離開這里�！�
“那樣的話，你不來也沒關(guān)系�！�
“我一定會去，但至少現(xiàn)在我要先知道對方的名字�！�
“現(xiàn)在我還不能說，不過兩小時后應該就會很清楚。放心好了，我已經(jīng)抓住狐貍尾巴了�！�
說完她從俊介的身邊溜開，接著背對著他又補充道，“章太看來是個好孩子，又很會念書，肯定考得上志愿中學的�！�
俊介吸了一口氣，但是在他說話之前英里子已經(jīng)快步離去了。
“睡覺之前，是不是有該做的事？”藤間問兒子直人。他們面對面坐在庭院里的桌子前。
“漢字測試。”直人不耐煩地回答。他的身材有些矮胖，臉色像女孩子一樣白皙。
“要做幾頁？”
“誰知道呀。”
“這怎么可以。一開始就要先決定做到第幾頁，否則會一拖再拖沒有進度。好吧，那就做三頁。如果還有時間的話，就做數(shù)學練習題。聽見沒有？”
兒子蒼白著臉點了一下頭，嘴里雖然啃著烤雞，卻顯出一副難吃的表情。
“人家章太真的有那么棒嗎？”坐在旁邊聽兩人說話的一枝問直人。直人喝了一口飲料，不發(fā)一語地側(cè)著頭想。
“什么嘛，干嗎問人家章太怎么樣？”藤間問。
“剛剛津久見老師不是說了嗎？說章太很優(yōu)秀�！�
“那個不過是些客套話，你不必在意。”
“可是萬一章太考上了，直人落榜了……”
“閉嘴�！碧匍g皺起了眉頭說，“這種事是不可能發(fā)生的。直人可是我的兒子呀�！�
“但是事情總是有個萬一嘛。”
“不可能的�！碧匍g大口喝下啤酒，“該做的我全都做了，這一點你應該也很清楚才對�！�
“話是沒錯啦……”
“沒什么好擔心的，你只需要考慮怎樣給直人創(chuàng)造個良好的讀書環(huán)境就行了�！�
一枝一臉不高興地嘆著氣。
“不是說沒有必要勉強自己一定要來嗎？”坂崎一邊咬著肉串，一邊對妻子說。君子幾乎什么都沒有吃，只是喝水。大概覺得有些涼意，身上披著開襟毛衣。大兒子拓也則坐在不遠處吃著菠蘿。
“可是是你說一定要參加讀書集訓的呀�！�
“可是我也說了，照顧拓也我一個人就夠了。硬要跟著來還發(fā)了燒，豈不是給大家添麻煩嗎？”
“那你的意思是留我一個人看家嗎？讓我和你媽媽守在那間小小的公寓里�！�
“你也可以回娘家去呀�！臂嗥閷⑷獯�放在盤子里。
君子沒有看著丈夫的臉，而是隔著開襟毛衣輕撫自己的身體。
“看來你是很不希望我來這里吧�！�
“我沒有，我是說你身體不好何必勉強呢。”
“算了，不必說那些有的沒的。你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
坂崎聽了妻子說的話，深吸一口氣后問：“你說什么？”
“不用裝蒜了。今天白天你不是網(wǎng)球打得很高興嗎？”
“你什么意思，難道我不可以打網(wǎng)球嗎？”
“我不是說這個，你明明知道。”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坂崎起身而去。
到了八點，孩子們又要回到租來的別墅。家長們都聚集在大門口目送孩子們離開。
“那坂崎先生，孩子們就都麻煩你了。”藤間一枝對坂崎說。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哎呀，坂崎先生也要住在那邊的別墅嗎？”高階英里子問。
“是的，不好意思都丟給津久見老師照顧嘛�！�
“是嗎，另外一間別墅應該也很漂亮吧，肯定是�！�
“怎么說呢，不過是租來的別墅而已。”坂崎側(cè)著頭想了一下對英里子說，“要不一起去看看吧？”
“可以嗎？”她睜大眼睛問。
“有什么關(guān)系呢，沒問題的�！臂嗥榭粗�其他人說。
“雖然是出租的別墅，其實也很漂亮的，而且比這里還要新�！碧匍g也殷勤地笑著說。
“那我可以稍微參觀一下嗎？”
被英里子一問，坂崎不住地點頭說：“當然可以，來吧來吧�！�
“這么一來，高階小姐的房間還是等一下再決定好了。說不定她喜歡那邊的房間呢�！碧匍g的這句話讓一些人的表情輕松了許多。
經(jīng)過這番討論，坂崎帶著四個小孩和英里子一起離開了藤間的別墅。他們讓小孩走在前面，兩人尾隨在后。
“真是羨慕并木先生啊，能隨時跟高階小姐這樣的人一起工作�！臂嗥檫呑哌呎f，不時還偷瞄高階英里子的側(cè)臉。
“真會說話，你都是這樣子贊美女孩子的嗎？”
“沒有，我是說真的。我只是想，或許這么說會讓人聽起來比較舒服，不過你真的是很棒�！�
“謝謝你�！庇⒗镒舆呑哌咟c頭致謝，然后看著走在前面的孩子們說，“拓也看起來運動天賦不錯，有玩什么運動嗎？”
“我讓他玩足球。運動天賦雖然不錯，頭腦就沒那么好了。我擔心他會連累大家�！�
“不是打算要考私立中學嗎？很厲害啊�！�
“只是打算的話，誰都可以呀。我個人是覺得讀地方的公立學校也可以，但是我也要考慮朋友的情面�！�
“因為朋友的情面才讓小孩考私立入學考試嗎？”
“這個，自然而然就成了這樣……”坂崎故意含糊其辭。
終于抵達木屋風格的別墅了。孩子們安靜地看著坂崎開鎖。門打開進屋時，他們還是沉默不語。
“四個人都穿同樣的鞋子嘛，是學校指定的款式嗎？”英里子看著孩子們脫下的鞋子問。
“是藤間先生介紹的，大家在同一家店買的。好像是能讓頭腦變聰明的鞋子。”
“變聰明嗎？”英里子撲哧一笑。
“難怪你會笑，連我聽到這種說法時也不太相信。不，即便現(xiàn)在也很難相信，只不過是當作一種咒語看待吧�！�
“有什么科學根據(jù)嗎？”
“原則上是有的。說什么人的腳長左右不同，為了保持平衡脊梁骨漸漸會歪斜。而脊梁骨里面有脊椎，脊椎神經(jīng)直達腦部。所以脊梁骨一歪，腦的功能也會受影響�！�
英里子點頭說：“光聽這些我倒是能接受�！�
“說得沒錯吧？但是這社會上還是有很多站姿不美的有識之士呀。”
兩人聊天之際，孩子們已經(jīng)爬上樓梯。坂崎打開位于走廊最后的一道門，那是一間寬敞的會客廳，中間有張大桌子。旁邊豎著的一塊白板是藤間帶來的。
“很棒的別墅，不知道租金多少？下次我也跟誰一起來這里住吧�！庇⒗镒迎h(huán)視著圓木堆疊的墻壁，喃喃自語。
“有對象了？”坂崎在一旁竊笑著問。但她只是微微一笑。
坂崎打開小型洗滌臺旁邊的冰箱。
“要喝點什么嗎？聽說這里好像放著一些飲料。”不等英里子回答，他拿出兩瓶罐裝果汁。
沒找到任何含酒精類的飲料。
“今天晚上是你和津久見老師兩個人當守衛(wèi)嗎？”
“正好輪到我嘛�！臂嗥閷⒐扪b果汁一起放在桌上，然后坐下來。“你不坐嗎？”
“你太太的身子好像不太好，沒有關(guān)系嗎？”
坂崎拉開罐裝果汁的拉環(huán)，扯動半邊的臉頰笑著說：“她一向都是這樣。自從動過手術(shù)后就經(jīng)常生病，早就習慣了�！�
“手術(shù)？”
“長了惡性腫瘤，子宮和卵巢都摘除了。”
英里子驚訝地張開嘴，隔著桌子坐在坂崎對面的椅子上。
“當我太太已經(jīng)不是女人之后發(fā)生了很多事情，真是夠嗆呢�！臂嗥榘欀�眉頭，飲用罐裝果汁，然后看著英里子問：“剛剛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什么剛剛的問題？”
“男朋友呀，有嗎？”
“這個嘛……你說呢？”英里子又是微微一笑。
5
藤間的別墅里，除了坂崎夫婦，大家都聚集在客廳里。津久見正站在前面，環(huán)視著大家。
“接下來要跟各位說說時事問題的解答策略。話雖如此，其實并沒有時事問題這個科目，而是將問題巧妙地穿插在歷史、地理和公民的題目中。這類問題所占的分數(shù)不會太多，但是，會的孩子自然會撈分。雖然也并不是什么特別難解的題，但誰的知識更全面，當然誰就能答得出來�！苯蚓靡姸苏�的五官上幾乎沒有什么表情，清晰的口吻就像一名電視主播。“如果誰的家里在吃飯時有看電視的習慣，建議盡可能收看新聞類節(jié)目。如果時間不湊巧，可以先錄下來，在吃飯時間播放，這也是一種方式。不是只給小孩子看，全家人也必須一起看，而且以新聞內(nèi)容作為聊天話題，這樣才能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有孩子們不懂的詞匯出現(xiàn)，家長們也要能當場加以解釋�！�
俊介忍著不打哈欠，偷偷在桌子下面看著手表，時間是八點四十分。
“要跟孩子解釋，這我辦得到嗎？”藤間一枝心虛地問道。
“平常就要盡可能地學習�！苯蚓靡娭毖圆恢M地說，“就算不會回答，也不要敷衍拖延，一定要當場查清楚。既然是關(guān)于時事的東西，翻翻報紙大概就能了解在說些什么�！�
家長們一致點頭認同補習班老師的說法，俊介也假裝在記重點。
“得先整理一下到目前為止今年有哪些重大新聞�！碧匍g對著妻子交代。
“那固然很重要，但恐怕更應該重視從現(xiàn)在起到年底發(fā)生的大事。因為考題的設計從現(xiàn)在才開始。設計考題的也是人，應該會偏好最新發(fā)生的大事�！�
“原來如此，考題的設計從現(xiàn)在才開始啊�！碧匍g喃喃自語。身旁的關(guān)谷則發(fā)出輕微的咳嗽聲。
津久見說完這些話，時針已經(jīng)劃過九點。
俊介在美菜子耳邊說：“沒想到連家長也有讀書會�！�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
“你說得沒錯！聽他的口吻，就讓我想起企業(yè)管理顧問。內(nèi)容明明很空泛，卻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讓人錯以為在聽什么重要的事呢。”
不聽他說完，美菜子已經(jīng)站起來招呼：“老師您辛苦了，我來泡咖啡吧�！比缓缶屯鶑N房的方向走去。
“啊，不用了，我不喝。”津久見輕輕搖手說，“我擔心孩子們的狀況�！�
“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不過是喝一杯咖啡的時間�！碧匍g也加以挽留。
“不，真的不用了，謝謝你們。”
“我也不喝了，我房間里還有事�！闭f完關(guān)谷便率先離去。
兩三分鐘后，津久見又走了回來，一臉詫異的神色。
“哎呀，老師，是不是忘了什么東西？”美菜子問。
“不，是……我的鞋子不見了，而且是一只�！�
“鞋子？只不見了一只？”藤間半笑地問，“會不會是坂崎先生穿錯了？可是只穿錯一只也真是奇怪。”
所有人都走向大門口，俊介也跟在后面。
玄關(guān)的地板上整齊地排列著男人的皮鞋和女人的涼鞋。但是稍微旁邊之處則擺著一只左腳的麂皮球鞋。
“真的啊，好奇怪�！备�在俊介后面的美菜子俯視著只剩一只的球鞋驚呼。
“會不會被擠到鞋柜下面了�！碧匍g一枝彎身窺探鞋柜下面，“好像也沒有……”
“真是怪了，坂崎先生應該不可能穿錯鞋走出去吧。”藤間也提出和美菜子相同的疑問。
“應該不會掉在外面吧�！标P(guān)谷靖子一邊側(cè)著頭一邊穿上涼鞋走到外面去。
“你確實是在這里脫下鞋子的嗎？”俊介問津久見。
“沒錯，這里還有我的左腳鞋子，可見得我沒有亂說�！�
藤間夫婦再一次檢查鞋柜里面，美菜子也走到外面，俊介隨后跟上。
外面的人開始找起了鞋子。關(guān)谷靖子手上拿著手電筒，連不遠處的草叢里也不忘記照亮尋找。
“真是不好意思�！闭驹诤竺娴慕蚓靡姳硎荆�“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呢？”
“說不定是被野貓叼走了�！泵啦俗右贿吥弥鴴甙褤芘�著草叢一邊說出自己的想法。
“有野貓嗎？”關(guān)谷靖子沿著屋子走一邊說，“就算是有，又怎么能打開大門呢？”
“會不會是小孩的惡作��？”俊介也發(fā)表他的意見，“他們在回另一間別墅的時候，故意藏了起來�！�
“怎么會做那么孩子氣的事呢？”美菜子說。
“他們不就是孩子嗎？”
“我的意思是他們不像你說的那么幼稚�！�
“是嗎？”俊介偏著頭思考。
關(guān)谷靖子突然叫了出來。彎身在草叢里的她，拿起一只球鞋站了起來�！敖蚓靡娎蠋煟�是不是這個？”
“啊，就是那只鞋子沒錯�！�
“怎么會在那里呢？”美菜子別有深意地看著俊介。他兩手攤開表示不知道。
“總之找到就好了。真是謝謝各位。”津久見低頭致謝，然后穿上剛尋獲的右腳球鞋。
“找到了嗎？”還在玄關(guān)里的藤間問，“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前從沒發(fā)生過這種事呀�！�
“大概是野貓干的好事吧。各位請回到屋里，天涼了。”
聽津久見這么一說，俊介等人走進了別墅。只有津久見沒有進去，他穿上左腳球鞋后就低頭致意說：“讓各位忙活了一場，真不好意思，明天見。”
所有人站在門口跟補習班老師道晚安，目送他離去。
6
俊介回到自己的房間，做好出門的準備，然后等了五分鐘才下樓。坐在客廳和藤間等人聊天的美菜子看著他的樣子開口問道：“怎么這個時間穿成這樣？”
“出了一點狀況�！笨〗檠b出一副愁眉苦臉說，“前些日子拍的廣告帶出了些問題，沒辦法，我現(xiàn)在得走�！�
“走？去工作嗎？這個時間？”美菜子睜大雙眼。其他人臉上也浮現(xiàn)驚訝的表情。
“我想在明天中午前將這件事解決好。”他向藤間等人低頭致歉，“因為臨時有事，才來就要走，真是不好意思。請容我暫時先告辭�！�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藤間的妻子也跟著說客套話：“路上小心點，晚上開車比較辛苦呀�！�
“多謝關(guān)心�！笨〗樵僖淮蔚皖^致謝。
俊介走到玄關(guān)時，發(fā)現(xiàn)只有他的鞋子被整齊地擺了出來，看不到其他人的鞋子。
“是一枝整理的�！泵啦俗诱f明，“剛剛津久見老師鞋子的事，她好像很介意。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噢。”
藤間夫婦出門來送。藤間表示他會跟其他人說明俊介離去一事�？〗樵俅伪磉_歉意后走出門去，美菜子跟在他后面。
她看著準備上車的俊介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為什么這個時間還要回去？”
“剛剛我不是說過了嗎？因為出了點狀況�！�
“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事，不是嗎？發(fā)生什么狀況了？”
“跟你說你也不懂�！笨〗樽�進車里，系上安全帶，發(fā)動引擎，打開自動車窗說，“到明早就會解決，之后我就回來�！�
于是美菜子不說話了，只是沉默地看著丈夫的臉�？〗殛P(guān)上車窗，開動車子。
俊介離開別墅區(qū)，走了幾十米后，果然看見一個寫著“LAKESIDE HOTEL”的招牌。那是一棟小巧精致的建筑，門口的停車場十分寬敞，已經(jīng)停了約有二三十輛汽車，依然還有一半以上的空位�？〗閷④囎油Ｔ诮锹�，拿著外套走了出來。
穿過雙層玻璃門，左邊是柜臺，柜臺前面則是大廳�？〗榭粗�最里面，對外營業(yè)的會客廳里，還有許多客人，顯得很熱鬧。
他挑選了一個可以清楚看見飯店入口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杯波旁蘇打，接著從上衣口袋掏出香煙，用Zippo打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大口。他吐出來的灰色煙霧，在朦朧的燈光下?lián)u曳。
波旁蘇打喝到一半時，他掏出了錢包，檢查塞有駕照、音像出租店會員卡等證件的小內(nèi)袋。他瞧見了避孕套外包裝的一角，于是將錢包收回原處，又吸了口煙，用波旁蘇打潤潤喉嚨。
喝了第二杯波旁蘇打之后，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經(jīng)將近十一點了，英里子還沒有現(xiàn)身。周圍的客人開始逐漸離席。俊介又點燃一根煙，等了約五分鐘，他將那根煙捺熄在煙灰缸里隨即站起身來。盡管服務生來換過好幾次煙灰缸，但里頭的煙蒂依然堆積如山。
走出會客廳，他拿起手機，撥打署名為“ET”的聯(lián)系人。這是今天不斷被轉(zhuǎn)到語音留言的號碼，但這一次撥通了，他聽見了對方的電話鈴聲。
然而響了十幾聲，英里子還是沒有接電話。俊介只好掛斷電話，看著液晶畫面按下重撥的鍵。
畫面上顯示的文字的確是“ET”，他等了一陣子，這次又轉(zhuǎn)成了語音信箱。他不禁咂了一下舌頭，嘴里抱怨著“搞什么鬼嘛”。
會客廳已經(jīng)打烊了，服務生們開始收拾打掃，剩下的客人也三三兩兩地離去。有些人乘上飯店的電梯，有些人走出了飯店�？〗閲@了一口氣，推開玻璃門。
回到車上，他又試著撥了一次電話，結(jié)果還是一樣。他將雙手盤在腦后，身子向后仰，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再度拿起手機，改撥其他號碼。鈴聲響了四聲后，有人接了起來。
“喂，這里是藤間家。”話筒里傳來藤間一枝拘謹?shù)穆曇簟?br />“喂，我是并木，這么晚了真不好意思�！�
“啊，并木先生……有什么事嗎？”
“嗯，出了一些事情。我太太在嗎？”
“嗯……在，要請她接電話嗎？”
“麻煩你了。啊，請等一下，高階小姐后來怎么樣了？”
“高階小姐……嗎？她不在這里呀�！�
“你知道她在哪里嗎？我一直無法聯(lián)絡上她�！�
“這……”藤間一枝稍微停頓了一下反問道，“還是換美菜子來接電話吧？”
“好的，麻煩你。”
俊介將手機抵在耳邊，用手指敲著方向盤。他始終看著飯店門口，高階英里子還是沒有出現(xiàn)。
“喂！”話筒傳來美菜子的聲音，感覺比平常低沉。
“喂，是我�！�
“怎么了？”
“沒有，其實是剛剛接到電話，說是問題解決了。所以我打算回去�！�
“回來……你要回這里嗎？”
“嗯，我剛好在高速公路前掉頭，應該十分鐘后就能到�！�
美菜子沒有回應。
“怎么了？”他問，“我不可以回去嗎？”
“不是，當然可以……只是事出突然，我有點困惑�！�
“總之就是這么回事，幫我跟其他人說明�！�
“知道了。”
說完一聲“麻煩你了”，俊介掛上電話，然后看了一下手表。時間是十一點十分。
俊介等到十一點二十分時才發(fā)動引擎離去，折回原來的路。他進入了別墅區(qū)，將車子停到先前的停車場。藤間別墅的每一扇窗依然燈火通明。
按下門鈴等待開門之際，先是聽見開鎖的聲音，然后門被打開，是藤間站在門口。
“辛苦了�！碧匍g看著俊介，臉上已不見幾個小時前客套的笑容了。
“我太太是否向你們說明我的情況了呢？”
“有的，聽說問題解決了？”
“是的，所以我才立即返回。不好意思，請原諒我的隨意�！笨〗榈皖^致歉。
“哪里，別這么說。”藤間沒有看俊介，將門鎖上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關(guān)谷夫婦和藤間一枝也來到了玄關(guān)前。一看見他們，俊介趕緊低頭道歉：
“打擾各位了，不好意思�！�
但是沒有人回應他，所有人都神情黯然地低著頭。
“怎么了？”也沒有人回答俊介的這個問題�！拔姨�太……美菜子人在哪里？”
關(guān)谷靖子似乎吸了一口氣，然后她面向俊介，抬起眼睛看著他說：“她在客廳里�！�
“她在做什么嗎？”
“也沒有。”靖子又將頭低了下去。
“并木先生。”藤間說話了，“你還是去看看你太太吧�！�
俊介看了藤間一眼，又環(huán)視了一眼眾人的表情才脫下鞋子，踏進走廊，打開客廳的門。
起初，他以為客廳里沒有人，其實不然，俊介走進里面后，發(fā)現(xiàn)了美菜子蹲在桌子的一角。她雙手抱膝，整個臉埋在手掌里。
“你在那里干什么？”
聽見他的聲音，美菜子慢慢地抬起了頭。淚水化開了她眼睛周圍的妝，右手腕還裹著繃帶。
“怎么了？你受傷了……”
但她只是茫然地抬頭看著俊介。
“我來解釋吧。”俊介背后有人說話。藤間他們也跟著進來了�！捌鋵嵕驮趧偛拧�…”
“等一下�！泵啦俗哟驍嗵匍g的發(fā)言，“讓我自己說吧�！彼龢O其疲憊地站起身來，繃帶上滲著血印。
“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俊介問藤間等人。
“我來說吧，你跟我一起來�！闭f完美菜子走出了客廳，俊介跟在她后面。
上樓之后，美菜子停在他們住的房間門口。轉(zhuǎn)動門把手時，她回頭對俊介說：“你不要害怕！”
他吞了一口口水。藤間和關(guān)谷等人也跟了上來。
美菜子打開房門。但是她沒有進去，而是對俊介說：“你自己去看發(fā)生了什么事吧�！�
俊介經(jīng)過美菜子面前，一腳踏進房里。就在那一瞬間，他驚叫了一聲。床邊躺著一個女人，身上穿著的無袖連衣裙他很眼熟。
“英里子……”俊介上前兩三步后便停了下來。他的全身都在不停地顫抖。
高階英里子的眼睛睜開著，但是視線顯得空洞。她頭顱下面的地毯已被染成了暗紅色，裸露的肩膀和手臂也變成了土色。
他用手捂住嘴巴，呻吟著：“怎么會這樣……”
美菜子站在他旁邊，和他一樣地俯視著英里子，喃喃自語道：“是我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