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枷鎖》是毛姆的長篇半自傳體小說,于1915年出版。
菲利普天生跛足,自幼失去雙親,自卑的心理深深植根在他的生活中。他在伯父凱里牧師和伯母路易莎的撫養(yǎng)下長大,伯父對其較為冷淡,但伯母悉心照料,給予他母親般的溫暖。
菲利普自幼酷愛文學,在伯父的書房里找到寄托。他不顧伯父的反對,遠赴德國海德堡求學,在那里結識了英國人海沃德和美國人威克斯,開始對神學產(chǎn)生質(zhì)疑。
之后,菲利普到倫敦成為一名會計學徒,但他對枯燥的生活感到厭倦,很快就轉(zhuǎn)而到巴黎學習藝術,在巴黎學了兩年繪畫。但他*終意識到自己在藝術上資質(zhì)平平,不會有所建樹,而伯母的死訊傳來,菲利普回到英國,并決定去倫敦學醫(yī)。在倫敦,菲利普愛上了女招待米爾德麗德,但米爾德麗德并不喜歡菲利普,而且天性自私,拒絕了菲利普的追求,同他人發(fā)生關系并懷孕。在追求失敗后,菲利普轉(zhuǎn)向女作家諾拉的懷抱。之后米爾德麗德被人拋棄,又找到了菲利普,菲利普同諾拉分手,努力接濟米爾德麗德生活。但米爾德麗德隨后戀上了菲利普的朋友哈利并再次離開……
毛姆半自傳體小說,三大代表作之一,20世紀風靡全球;馬爾克斯、奧威爾、格雷勒姆·格林、奈保爾、伍爾芙、張愛玲、村上春樹、王安憶、劉瑜、毛尖、董橋、馮唐、曹文軒等人一致推薦;20世紀風靡全球的小說,流傳32年經(jīng)典譯本重新修訂;
1
天破曉了,顯得灰沉沉的。陰云密布,空氣中彌漫著潮濕陰冷的氣味,看樣子要下雪了。女仆走進房間,一個孩子正酣睡著,她把窗簾拉開。她無意瞟了一眼對面那幢有圓柱門廊的房子,然后走到孩子的床邊,說:
“醒一醒,菲利普。”
她掀開被子,把孩子抱起來,把他帶下樓去。孩子睡意未消。
“你媽媽要你去哩。”她說。
她打開樓下的一扇房門,把孩子抱到床前,一個女人正躺著,那是孩子的母親。她伸胳膊接過孩子放在身邊,孩子蜷縮著,他并沒有問為什么要把他弄醒。母親吻吻他的眼睛,把瘦削的小手伸到孩子白法蘭絨睡衣的下面,撫弄著熱乎乎的身體。她把孩子摟得更緊了。
“很困嗎,親愛的?”她說。
她的聲音很微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孩子沒有回答,只是甜甜地笑笑。大床很暖和,柔軟的胳膊摟著他,他感到很愜意。他使勁蜷成一團,緊緊偎依在母親身邊,迷迷糊糊地吻了她一下。一會兒他閉上眼睛,馬上就睡著了。醫(yī)生走過來,站在床前。
“噢,就讓他在這兒吧。”她悲戚地說道。
醫(yī)生一聲不響地嚴厲地看著她。她知道醫(yī)生不允許孩子在這里久待,又親了親孩子,她輕柔地撫摸著,當碰到孩子的雙腳時,把右腳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撫弄著那五個小腳趾,一會兒又把手放在孩子的左腳上。她嗚咽起來。
“怎么啦?”醫(yī)生說,“你太累了。”
她搖搖頭,說不出話來,淚水從面頰上滾下來。醫(yī)生弓下身子,說:
“我來抱他。”
她虛弱極了,只好隨醫(yī)生想怎么著怎么著,讓他把孩子抱走。醫(yī)生轉(zhuǎn)身把孩子交給女仆。
“**把他放回自己的床上去吧。”
“好的,先生。”
小男孩睡著被抱走了。母親啜泣著,哭得心都碎了。
“他以后會怎么樣呢,我可憐的孩子?”
產(chǎn)褥護士努力使她平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她哭得精疲力竭,再也哭不出了。醫(yī)生踱到一張桌子前,桌子在房間的另一邊,上面覆蓋著一條浴巾,浴巾下蒙著一個死產(chǎn)的胎兒。他把浴巾掀開,看著那小尸體,他和床之間掛著一塊帷簾,女人還是猜到了他在那兒干什么。
“是女孩還是男孩?”她低聲問護士。
“也是個男孩。”
那女人不再說話了。一會兒女仆回來了,走到床前說:
“菲利普少爺睡得很熟。”
接著是一陣沉默。醫(yī)生又摸了摸病人的脈。
“我想現(xiàn)在用不著我在這兒了。”他說,“吃過早飯我再來看看。”
“您請這邊走,先生。”女仆說。
他們默默地走下樓。走到前廳醫(yī)生停下來問:
“你已經(jīng)派人去通知凱利太太丈夫的哥哥了嗎?”
“已經(jīng)通知了,先生。”
“他什么時候能到?”
“不知道,我正在等他的電報。”
“那個小男孩怎么辦?我認為還是別讓他在這兒的好。”
“沃特金小姐說過她照顧他,先生。”
“她是誰?”
“孩子的教母,先生。你看凱利太太能好嗎?”
醫(yī)生搖了搖頭。
2
過了一個星期,菲利普這時正坐在起居室的地板上玩,這是在奧斯勞花園街沃特金小姐的家里。他沒有兄弟姐妹,已經(jīng)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玩。屋子里到處都是大型家具,每個沙發(fā)上都放著三個大墊子,每把扶手椅上也都有一個小坐墊。他把所有的墊子弄到一起,又用了那幾把輕巧易搬的鏤金椅子搭成了一個精巧的小窩棚,這樣他就可以躲在里面了。那個躲在窗簾后面探頭探腦的印第安人是不會看到他的。他把耳朵貼在地板上,屏息傾聽著成群的**奔過草原。過了一會兒,他聽到門響,就屏住呼吸,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可是一只手狠狠地把椅子拖開,墊子坍了。
“你這個調(diào)皮鬼,沃特金小姐要生你的氣了。”
“是你呀,艾瑪!”他說。
保姆彎腰吻了他一下,接著又撲打掉墊子上的塵土,把椅子一一放回原處。
“我要回家了嗎?”他問。
“是啊,我就是來接你回去的。”
“你穿上一件新衣服啦。”
已經(jīng)是1885年了,可是她還穿著裙撐。她的長外衣是黑絲絨做的,袖口是緊式的,肩膀處做成溜肩,裙子上還有三條荷葉邊。她帶著一頂帶絲絳的黑色無邊女帽。她躊躇了一下,等著孩子問關于他媽媽的話,孩子卻一直沒說,所以事先準備好了的話就沒法說了。
“你不想問問你媽媽怎樣嗎?”她實在忍不住了。
“唉呀,我忘了,媽媽好嗎?”
這下讓她等著了。
“你媽媽好極了,她過得很愉快。”
“是嗎?那太好了。”
“你媽媽已經(jīng)去了,你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菲利普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為什么再也見不到了呢?”
“你媽媽在天堂。”
她哭起來,菲利普雖然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跟著哭起來。艾瑪是個高個頭、粗手大腳的女人。她的頭發(fā)很漂亮,相貌顯得粗獷。她家住在德文郡,雖說在倫敦當了多年的傭人,可是德文郡的口音還是很重。眼淚使她更激動,她把小男孩緊緊地摟在心口上。她模糊地感到這孩子沒了世界上至愛的親人,怪可憐的。他就要交給陌生的人,這也太可怕了。但是她很快就鎮(zhèn)靜下來。
“威廉伯伯正等著你哩。”她說,“我們要回家了,去跟沃特金小姐說聲再見。”
“我不想說再見嘛。”他回答道,下意識地拼命要忍住眼淚。
“不說也好,快上樓把帽子拿來。"
他取了帽子來到樓下,艾瑪正在前廳等他。他聽到餐室后面的書房傳出來說話的聲音,他停下來。他知道沃特金小姐和她姐姐正在跟朋友們說話。在他看來——他已經(jīng)九歲了——要是闖進去的話,她們準會為他難過的。
“我想還是和沃特金小姐說一聲吧。”
“當然說一下更好。”艾瑪說。
“你去跟她們說我要進來。”他說。
他希望能好好利用一下這次機會,艾瑪敲敲門進去了,他聽見艾瑪說:
“小姐,菲利普少爺想進來跟您告別。”
一下子大家都不說話了。菲利普一跛一跛地走進去。亨利埃塔?沃特金的身體矮胖,面色赤紅,頭發(fā)是染過的。那時候染頭發(fā)是要招人非議的,每當教母變一次發(fā)色,菲利普在家里就會聽到許多的飛短流長。沃特金小姐和她的姐姐住在一起,她的姐姐已經(jīng)是風燭殘年,不再指望什么了。那兩位菲利普不認識的太太是來做客的,她們很好奇,盯住菲利普不放。
“我可憐的孩子。”沃特金小姐說著張開了雙臂。
她哭了起來。菲利普現(xiàn)在明白了為什么她沒有去吃午餐,而且穿著一身黑衣服,她說不出話來。
“我得回家去了。”菲利普還是把話說出來了。
他從沃特金小姐的胳膊里掙出來,她又吻吻他。菲利普又走到她姐姐面前,也說了聲再見。那位不認識的太太問他讓她親親好不好,他很莊重,讓她吻了一下。大家的情緒讓他給挑動起來了,這使他興奮極了。雖然他還在哭著,他倒是很樂意多待會兒,好讓大家都關心他。不過他感到她們也希望他離開,就說了一句艾瑪還在等他,接著就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間。艾瑪下到地下室,找一個朋友說話。他就站在樓梯的平臺等她。他聽到亨利埃塔?沃特金小姐在說話:
“那孩子的母親是我*要好的朋友。她已經(jīng)死了,一想起來真讓人難受。”
“你大可不必去參加葬禮,亨利埃塔。”姐姐說,“葬禮會使你十分痛苦的。”
然后,一個陌生的聲音說:
“怪可憐的孩子,想到他一個人孤單地在這個世界上,真是可怕,怎么能不讓人揪心呢?我看他還有些一跛一跛的哩。”
“就是,他生下來就有一只腳畸形,他母親為這事難受極了。”
艾瑪來了,他們叫了一輛雙輪馬車,她告訴車夫要去的地方。
3
在肯辛頓區(qū)諾丁門和高街之間的一條僻靜、體面人住的大街,他們走進一幢房子,凱利太太就是在這兒故去的。艾瑪領菲利普走進客廳,他的伯伯正在寫信,向那些送花圈的人致謝。有一只花圈送得遲了,沒有趕上葬禮,在紙盒里原封未動放在前廳的桌子上。
“這就是菲利普少爺。”艾瑪說。
伯伯凱利牧師慢吞吞地站起來,同小男孩握握手。他想了想,又彎下身吻了吻他的額頭。他比中等身材還要矮些,已經(jīng)開始發(fā)胖,為了蓋住禿了的頭頂,他留著長頭發(fā),臉上刮得光光的。他的相貌很端正,想象得出來,他年輕的時候一定相當漂亮。他的表鏈上還掛著一個十字架。
“現(xiàn)在你就要和我們一起住了,菲利普。”凱利牧師說,“喜歡嗎?”
兩年前菲利普出過水痘,退學后就住在教區(qū)牧師住宅這兒。他還記得那間頂樓和那個大花園,倒不怎么記得伯伯和伯母了。
“喜歡。”
“你就把我,還有你露易莎伯母當作爸爸媽媽吧。”
孩子的嘴微微顫抖了一下,臉頓時就紅了,但是他沒有說話。
“你親愛的媽媽讓我來照顧你了。”
凱利牧師說出這番話實在很不輕松。他得知弟媳亡故的消息,就立刻動身趕到倫敦,一路上他腦子里一直想著這件事給生活中帶來的麻煩。弟媳歿了,她的兒子可不得不由他來撫養(yǎng)了。他已經(jīng)五十開外了,雖說結婚已有了三十個年頭,可是妻子卻沒有生育能力,所以他也就不指望有孩子的天倫之樂,這個孩子也許是個吵死人的搗蛋鬼呢。他從來就不很喜歡這個弟媳。
“明天我要帶你去布萊克斯塔布爾。”他說。
“艾瑪去嗎?”
孩子把手放在艾瑪?shù)氖掷,她攥得緊緊的。
“艾瑪恐怕得走了。”凱利牧師說。
“但是我要艾瑪和我一道去。”
菲利普哇地一聲哭開了,保姆也禁不住哭起來。凱利先生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們。
“我想你還是讓我先和菲利普少爺單獨在一塊談談。”
“好吧,先生。”
菲利普緊緊抓住她不放,她還是輕輕地掙脫了。
凱利牧師把孩子放在膝上,把他摟住。
“不要哭了。”他說,“你都這么大了,用不著保姆了。我們得想辦法送你去學校。”
“我要艾瑪和我一道去。”孩子還是那句話。.
“那可太費錢了,菲利普。你父親沒有給你留下多少錢,真不知道這點錢能干什么,每花一個錢你都要仔細想想。”
凱利牧師前一天找過家庭律師。菲利普的父親是個外科醫(yī)生,找他看病的人很多,他在醫(yī)院里兼了很多職,工作是很可靠的。說來也令人奇怪,他猝然死于血液中毒,死后才知道,他留給遺孀的只是他的一點人壽保險,還有就是布魯頓街出租的那所房子的租金。那已經(jīng)是六個月以前的事了,當時凱利太太已經(jīng)弱不禁風,而且又有了身孕。她一時驚慌失措,忙亂中,一有人要租就把房子租了出去。她放著自己的家具不用,卻租了一套帶家具的房子,租期一年。她認為到孩子出世,也就事事停當了。那房子的租金,牧師認為貴得太荒唐了。她從來不慣于當家理財?shù)氖拢荒茏屗闹С鲞m應驟變的家境,錢這一點兒那一點兒從指頭縫里溜掉了。這樣,當所有的開支都付清之后,留給孩子的還不到兩千鎊,到孩子能夠自食其力之前也就是這點兒錢。菲利普一直在啜泣著,所有這些對他怎么能講清楚呢?
“你還是找艾瑪去吧。”他覺著只有艾瑪才能哄好這個孩子。
菲利普一聲不響地從伯伯腿上溜下來,但是凱利牧師又把他叫住。
“星期六我得準備布道文,明天非走不可。你告訴艾瑪,讓她今天就把你的東西收拾好。所有的玩具你都可以帶上。要是有可以紀念你父母的東西,可以在他們倆的東西里各找一件,剩下的所有東西都要賣掉。”
孩子溜出去了。凱利牧師不習慣工作,他又滿腹牢騷,動手寫那些回信。桌子另一頭撂著一捆單據(jù),他看著心里就有氣。這件事尤其顯得荒唐。凱利太太剛死,艾瑪就向花商訂購了一大堆白花,只為了那間停著尸體的房間罷了。這簡直是揮霍錢財。艾瑪太愛自作主張,即使不從開支上考慮,他也要把她辭退的。
但是菲利普找到艾瑪,一頭栽進她懷里,傷心地哇哇大哭起來。艾瑪柔聲細氣地安慰他,她差不多把他看成自己生的——艾瑪來做保姆的時候,他剛剛一個月。她答應不時來看望他,還答應永遠不忘記他。她跟菲利普講起他要去的那個鄉(xiāng)村的情形,還講到自己在德文郡的老家——她父親管理通往埃克塞特爾公路的一處公路收稅柵欄。圈里有幾只豬,還有一頭奶牛。奶牛剛剛生下了一頭小牛犢——講著講著,菲利普不再哭了。他想到近在眼前的旅行,不禁興奮起來。艾瑪還有許多事要做,過了一陣兒,她把他放下,菲利普幫她把衣服翻出來放在床上。她叫菲利普到育嬰室把玩具歸置好。不大一會兒,他已經(jīng)玩得興高采烈了。
他終于一個人玩膩了,又回到臥室,艾瑪正把他的東西裝進一個大鐵皮箱里,這時他想起伯父那番話,答應他帶兩件紀念爸爸和媽媽的東西。他把這話告訴了艾瑪,問她拿點兒什么好。
“還是到客廳找找看,有什么你喜歡的東西。”
“威廉伯伯在那兒哩。”
“不要緊的,那些東西現(xiàn)在是你自己的。”
菲利普磨磨蹭蹭下了樓,看到門開著,威廉先生不在房間里。菲利普慢慢在房間里轉(zhuǎn)著看。他們在這所房子里住的時間太短了,也就沒有使他特別感興趣的東西。房間顯得很陌生,菲利普找不到什么滿意的東西。不過他知道哪件是母親的,哪件是房東的。這當兒,他的眼睛落在一只小小的鐘上,有一次他聽媽媽說起她很喜歡這只鐘。他很失望,只把這只鐘拿到樓上。經(jīng)過媽媽的臥室,他在門外站住聽了聽。盡管沒有誰告訴過他不準進去,可是他自己總覺著不該進去。他有些心虛,心突突跳個不停,但這時仿佛有某種力量驅(qū)使他把手放在把手上。他小心翼翼擰動門把,好像生怕屋里有人聽到似的,他把門慢慢推開。他在門檻上站了片刻,這才鼓起勇氣進去。這時他不再害怕了,屋子顯得那樣生疏。他回手把門關上。百葉窗是放下的,一月份午后冰冷冷的陽光瀉了一些進來,屋子里還是很暗。梳妝臺上放著凱利太太的梳子、手鏡,一個小盤子里放著發(fā)卡。壁爐架上放著一幀她本人的照片,還有一幀是父親的。過去他常常趁母親不在時溜進這間屋子,可現(xiàn)在看起來和過去不一樣了。那些椅子看上去有些異樣,床鋪成的樣子,也仿佛媽媽晚上要來睡似的,枕頭邊上的匣子里還放著睡衣。
菲利普打開裝滿衣服的大柜櫥,他鉆進去拿了很多衣服,直到自己都抱不動了,臉都被衣服埋了起來,衣服散發(fā)著母親身上的那種香味。后來他又拉開抽屜看,里面也都是母親的東西。亞麻布里有一些熏草香袋,那香味又清新又怡人。屋子里只有這個香味還使他感到親切,他覺得似乎母親只是出去散步去了,馬上就會回來,還要到樓上來和他一起在育嬰室喝茶。他仿佛感覺到了她在親吻他的嘴唇。
他再也見不到媽媽了,這怎么會是真的呢?這當然不會是真的,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他爬到床上,頭枕著枕頭,一動不動地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