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7+2”,指的是登頂七大洲的最高峰,徒步南北極點,這是地球上的9個“極限點”。從歐洲最高峰厄爾布魯士開始,王秋楊用了6年的時間,完成了“7+2”,并在此過程中一直堅持用日記和照片的形式記下自己登山的經歷、感受、所見、所感,留下了一份非常珍貴、難能可貴的人類極限之旅的全記錄,也是目前唯一一份“7+2”全程現場親歷的中文記錄。
六年、七座最高峰、南北兩個極點,作為世界上完成“7+2”的首位中國女性,王秋楊用極具表現力的文字和圖片,記錄了自己所有的經歷、感受、所見、所想,使之成為目前“7+2”唯一全程親歷的中文記錄,彌足珍貴。
序
戶外歷程
“菜鳥”的歡樂之旅
在凝固的驚濤駭浪中穿行
最驕傲的登頂
解密“極地競爭”
只為途中與你相遇
與死亡插肩而過
驚魂大逃亡
風雨后的彩虹
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慣,寫東西總是在大清早,萬籟俱寂,安靜的黑暗中蘊藏著無限隨性自然的生機,仿佛混沌初開,元氣充沛……后來發(fā)現,王秋楊登山的最后沖刺——登頂,大抵也是在這樣的清晨,隨著天空與世界的蘇醒,一步一步邁向最高的地方,那時的艱難、喜悅、感動、震撼……我沒有真正體會過,但我可以想象!
是什么驅動著她一次次的遠行,徒步南北極點,登頂七大洲最高峰!
幾年前,我寫過一篇小說,一個來自沙漠的少年,聽從內心聲音的呼喚,按著北斗七星的指引,歷盡流沙、強盜……最后尋找到屬于自己的寶藏,小說的名字叫《天命》!
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天命,從你降生的那一刻起,它就在你心中,伴隨著你的生命成長……但在日常生活的侵蝕下,一切慢慢模糊,以至于面目全非,當某一天我們從夢中醒來,你突然發(fā)現,你找不到你自己,你不認識那個躺在床上的你,你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丟失了你……
王秋楊是個不學佛而天生具有佛性的人,她對塵世層面的自己和生命層面的自己有著本然的清醒……
王秋楊曾經說,在路上,那種快樂,那種感受,是唯一的,是誰也拿不走的。
路與規(guī)則只是為膽怯和懦弱的人設定的。當四面八方的風襲來的時候,只有勇敢地上路的人,才能體會到生命中最深沉的感動與領悟。而穿越了這樣的風的靈魂,必然能夠直面世界的真相,在那里,生命將煥發(fā)出無法言喻的尊嚴與光芒……這是十年前我給王秋楊第一本書寫的序里的文字。
其實我們每個人骨子里都有“風的屬性”,風從每一個人的身邊吹過,從未停息。只不過太多的人,在時間的流逝和世事的磨礪中,不再去聆聽我們耳邊吹過的風聲,淡漠了血液中屬于風的那一部分的激昂與回蕩。
我始終相信,這個世界有神的存在,那是人類共同意識凝聚的一種非物質的力量,它聚合在宇宙或另一個時空里。如《圣經》所說:上帝無處不在。亦如佛陀證悟:般若無知,無所不知。
王秋楊攀登北美洲最高峰麥金利之前,其實她的內心也有過掙扎,因為她覺得麥金利是她“7+2”必須去完成的“任務”。同時,麥金利作為“7+2”里最危險的技術型山峰,給了她某種心理壓力,身體也隨之抱恙,發(fā)燒、腹瀉。一天晚上,她問小兒子多多:“媽媽不登麥金利了好嗎?”多多毫不思索地說:“你怎么能不去呢?媽媽,這是你的使命!”
我始終相信,那一刻,是這個世界在向她預示,通過孩子的聲音,說出她心底早就懂得的東西,“7+2”是她的天命。
第二天,王秋楊的身體出奇地“痊愈”了,背起早就準備好了的行裝,踏上了麥金利的攀登之路。
王秋楊登頂阿空加瓜是2009年元月2日,我在柿子林寫劇本,早晨5點起床,出臥室門時,忽然聽見王秋楊叫我的聲音。我詫異非常,這種異樣從未經歷過。望著窗外的黑暗,我在手機上記錄下這個時間和這個奇怪的征兆,心里翻騰著各種可能,不祥之感如同翅膀在寂靜中無聲地滑翔……直到上午9點半,收到王秋楊秘書群發(fā)的短信:“王秋楊于北京時間今天早晨成功登頂,現已撤回3號營地!蔽覒抑男倪@才歸于平靜。第二天傍晚,王秋楊從山下小旅館打來電話,說昨天登頂時,遭遇暴風雪,身體失溫,一度進入彌留狀態(tài)。我找出手機上的記錄發(fā)給她,王秋楊說,那時候她的“靈魂”好像已經離開了身體,漂浮在北京的上空,看見了爸爸和貝多在客廳吃飯……就在那天晚上,家里一只養(yǎng)了多年的烏龜,忽然死了……
那年發(fā)生了阿空加瓜史上最大的山難,先后七人隕落了生命,王秋楊其實是第一個遇險的人,但她的靈魂奇跡般地在天上飄蕩了一會,又安然地落到了地上……
王秋楊在幾乎失去生命的昏迷中醒來的第一句話是:登山真好……
我為她的這句話感動不已。這是那個“真正的她”——不是王秋楊,更不是她身上的頭銜、光環(huán),就是那個最真實最本真的“我”,對世界萬物、對自己,發(fā)出的最真誠最感動人心的告白與呼喚。
人只要有夢想,天地萬物就會賦予你實現夢想的力量,山川河流、萬事萬物,都會在你心的感召下律動。當夢想照進現實,無論你在哪里,剛剛啟程,還是在路上,或是已經到達終點,你都會有一種誰也拿不走的快樂和感動……這是真正的你在快樂,在感動。
登山也是一種修行,讓你在極端的環(huán)境下,不知身處何處,不知今夕何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當“自我”在瞬間崩塌的時候,我們的心便裸露了出來,坦露在陽光下,接受著自然和微風的洗禮……是的,只要堅持,只要相信,我們就能到達自己生命的“極點”與“最高峰”,我們就能在那里盡情地——自由呼吸——
是為序。
張寶全
2012年6月24日凌晨 于柿子林卡
人類前往北極點最早的交通工具,是狗拉雪橇,1909
年第一個到達北極極點的美國人羅伯特?皮爾里就是乘坐狗拉雪橇。后來北極探險的形式也越來越多,最省事的是直接乘直升飛機到極點,開瓶香檳慶祝一下,再飛回去;最“頂級”是從俄羅斯經北極點穿過整個北冰洋到加拿大,要走3000
多公里,需要一百多天。
我們此行采用的是目前比較“常規(guī)”的方案,從北緯89 度開始,踩著滑雪板、自己拖著裝備,步行到北極點,行程正好跨一個緯度,大約120
公里,要走6~8 天。
從1994 年開始,俄羅斯每年都會在北緯89 度左右的冰面上建立一個季節(jié)性的考察站Barneo
,這個考察站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北極探險的基地營。俄羅斯人挺會做生意的,所有經Barneo
前往北極的探險都需要得到俄羅斯方面的許可。到Barneo
基地營最方便的途徑,是從挪威最北部的小鎮(zhèn)朗伊爾賓(Longyearbyen)乘飛機前往,這條航線也是由俄羅斯獨家運營的。
我們先從北京飛挪威首都奧斯陸,然后從奧斯陸飛朗伊爾賓,曹峻已經先期去朗伊爾賓打“前站”了。我們在奧斯陸休整了兩天半,等待探險公司安排我們去朗伊爾賓。
我一向很享受這種因為登山而來的“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機會,而奧斯陸又是個非常悠閑的城市。北歐國家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每個人好像都很愉快,很平和。他們對你笑的時候,眼神很真誠。城市也是如此,有一種慵懶的感覺,沒有其他大城市那種擁擠快速的人流。走在高緯度的大街上,陽光的角度總是很小,色溫高高的,很是悠閑。
我們逛一逛公園,走一走海邊,在捕魚船上買兩桶北極蝦,坐下來就著啤酒邊吃邊聊,很輕松開心,我喜歡這樣的氛圍,團隊中的每一個人,都放下了在原來的生活里扮演的角色、背負的責任和壓力,簡簡單單輕輕松松地在一起,那份感情,因為簡單而特別真誠。
北極蝦是漁夫一早出海撈上來就煮了的,80
克朗一小桶,非常鮮甜,我從來沒大吃北極蝦,有吃過那么好吃的蝦忽然就想起“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的句子,要是每天來這么一桶北極蝦,我也愿意在這里一直住下去!
所以我總是說,登山的快樂不僅限于登頂,探險的樂趣也不僅限于探險本身。就像在奧斯陸,一幫人啥也不干優(yōu)哉游哉地聊大天的感覺,平時在繁忙的都市里怎么會有。
我們找的這家探險公司很正規(guī)嚴謹,和我們開了好幾次會,反復講解注意事項。每年能徒步極點的時間只有一個月,而我們來得晚了一點,是今年最后一支徒步極點的隊伍了,4月中旬北極的夏季就要來臨了,冰面已經開始熔化,冰河多了,通過起來會更困難,要找路,同時我們掉進北冰洋的機率也會增大。所以探險公司的向導很認真地給我們講過冰河時的注意事項、動作要領。還有遇到北極熊怎么辦、帳篷著火怎么辦,不厭其煩!
又仔細檢查我們的裝備,王勇峰隊長讓先檢查孫爺的,因為孫爺是最迷糊的一個,只要他的裝備沒問題,估計我們的問題都不大。孫爺很認真地把大家領到他的房間,像小學生似地把裝備都掏了出來。探險公司的幾個“北極探險專家”看過他的裝備后,分明露出驚奇的表情——盡是好裝備!
這回孫爺表現得如此精彩,被大家猛表揚了一番!
看完孫爺的東西,我就知道我的裝備也沒問題了。從去年的厄峰,到這次的北極,期間我還攀登了慕士塔格、乞力馬扎羅兩座山峰,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的戶外經驗也多了不少,覺得很受鼓舞!
我們這次有三個向導,主向導查理來自蘇格蘭,小個子,淺色的眼睛,很干練的樣子。他曾四次到達極點,是個很有經驗的極地專家!
一個助理向導德克是美國人,是來自美國芝加哥的大男孩,性格很溫順靦腆,比較神奇的是他會說一點中文,說是跟他的女朋友學的!
另一個助理向導米克是英國人,原來是英軍中高級官員的保鏢,高大威猛,看上去像頭大熊,性格卻極單純,說話時表情很豐富,動作也多,還有一個引人注目的特點是他身上有大片的紋身,說是為了紀念一個跳傘死去的戰(zhàn)友!
在奧斯陸休整了兩天半,我們飛往朗伊爾賓,它是世界上最北端的小鎮(zhèn),是Svalbard 群島上最大的島嶼——Spizbergen
的首府,位于北緯78度,已經在北極圈里了。
在那里打頭陣的曹峻曾給我們發(fā)郵件,說小鎮(zhèn)的人口才2000
多,但周圍的北極熊有5000多只。所以在小鎮(zhèn)上如果出門不帶槍支的話將被重罰!
果然,在朗伊爾賓機場的一個櫥窗里,我就看見一只巨大的北極熊標本。據說這還只是只中等大小的。我趴在櫥窗上仔細看了半天,真切地感覺到“北極”這個遙遠的名詞,已經近在身邊了,有點興奮。
曹峻來接我們,他已經在這片皚皚白雪中住了一個多星期,見到我們那是分外親切,一直咧著嘴在笑,一副“終于找到了組織”的樣子,就差沒說:“親人哪!總算把你們給盼來了!”但一開口就有點結結巴巴語無倫次,不知誰說了一句:“怎么曹峻搞得像是《甲方乙方》里那個趴在村口上把人家老鄉(xiāng)的雞都吃完的主?!”估計是有段日子沒聽到也沒說中國話給鬧的。
朗伊爾賓周圍全是山,被白雪覆蓋著,小鎮(zhèn)其實在一個山谷里,邊上就是北冰洋。鎮(zhèn)上的房子都是木頭的,五顏六色。雪地摩托很多,連鑰匙都不拔地擱在那兒,淳樸的小鎮(zhèn)氣息撲面而來!
我們住的地方叫Spitsbergen Guesthouse
,是一家類似于青年旅館的酒店,離鎮(zhèn)中心有兩公里。我們住的是一棟兩層小樓,9個人3個房間,上下鋪,房間很溫暖,走廊的對面有衛(wèi)生間、浴室、洗衣房,設施一應俱全,干凈衛(wèi)生。
樓下有個自助的廚房餐廳,曹峻已經給大家訂了披薩餅,只見他一面回答大家的問題,一面在操作臺上很熟練地切著瓜果蔬菜,就像我們到了他家似的!
4月份,北極已經進入了極晝期,天不會黑,睡覺時得戴上眼罩,感覺很有趣,像是坐飛機。
我們在朗伊爾賓住了一天,進行適應性訓練,并補充采購一些東西。我們的爐具由探險公司準備,而食物得自己準備。朗伊爾賓有一家超市,很大,日用品一應俱全,我們所有的食品都是在這里采購的!
酒店的自助早餐非常豐盛,每個人都吃得不少,尤其是鐘建民,明顯比前幾天吃的多了許多。他很認真地告訴我要“儲備”,因為進去就要開始“消耗”了,我覺得很有道理,更加努力多吃!
適應性訓練時我們領了自己的滑雪板,比國內的野雪板略寬,下面有一層止滑帶,材料好像是動物的毛皮,因為毛有生長方向,行走時感覺澀澀的,只能向前,不擔心向后滑,感覺很好,心里也有底了!
訓練結束后,我們去了小鎮(zhèn)中心一家叫KROA
的酒吧餐廳,很有情調,座椅是海豹皮的,木墻上裝飾著老槍和捕鯨的漁具,還有老礦區(qū)的礦工生活照片。因為周圍住著不少俄羅斯人,吧臺上竟然還有馬克思、恩格斯和列寧的像,讓我們覺得很親切!
最有意思的是這家店里的留言簿,在這樣一個“世界的角落”里,每頁紙仿佛都有一個來去匆匆的身影,不知道離開這里后,他們又都去了何方。這樣想一想,就覺得很有意思!
我們也寫下了自己的留言,我給兒子們留了一句話,希望他們長大后能來這里看看。很老套,但確實是我當時的想法。
回到酒店,盡職的向導們又抓著我們上課,反復地講怎樣整東西,雪橇車怎樣合理配重,怎樣使用爐子、搭帳篷、試雪橇。裝備已經整了不下三遍,我們一共分了三個組,我和王勇峰隊長、次落一組,劉建和王石、鐘建民一組,曹峻,呂鐘凌,孫爺一組。
第二天出發(fā)前往Barneo
基地營,早上得到消息說前面有一支法國隊伍里四個人掉進了冰河,無功而返。大家笑說不行了,是得趕快出發(fā)了,否則就得游泳進去了!
飛機下午一點起飛,上午我們又去了一趟鎮(zhèn)中心,我和王勇峰隊長、建哥的氈靴都不合適,想去鎮(zhèn)上換換!
在開往鎮(zhèn)中心的出租車上,次落忽然說:“回到北京,我們會想念這個小鎮(zhèn)的!彪S著他的話音,車上靜了幾秒,然后,大家都會心地微笑了!
是的,在這個北緯78
度的小鎮(zhèn),在北極圈里,在遠離大陸的一個小島上,時間忽然變得寧靜而遙遠。在這里想我們的城市生活,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事,可以不去想,人也的確變得什么都不會想了,也什么也不用想了!
這幾天,大家的狀態(tài)都不錯,平均幾分鐘就會爆發(fā)出一陣大笑。探險就是這樣的團隊活動,一群人在一個時間段里,非常近距離親密的生活在一起,共同為一個時刻準備著、努力著,各自的優(yōu)點、缺點、性格、喜好、脾氣等等一切,都那么坦然地表現出來,又彼此接納。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關系,只知道它讓我很感動!
建哥的鞋換了,我沒換成,曹峻和呂鐘凌就給我買了厚厚的鞋墊,說肯定沒問題。好吧!聽他們的!
臨出發(fā)前,王勇峰隊長還把大家“震撼”了一下。那時大家都在樓道里忙著整東西,就聽他問:“次落!有落下什么嗎?沒有我就睡二十分鐘!薄
話音剛落——真的是“剛落”,我們就看見他倒在邊上還放著一大堆東西的一張床上睡著了,還沒等到大家反應過來,鼾聲就起來了,剛才王勇峰隊長正用著的那一大捆登山繩還拿在手上呢。
大家都傻了,鐘建民驚嘆:“啊呀!太了不起了!所以他才可以登山呢!” 的確,在登山過程中,這是一種非常讓人羨慕的天賦或者說能力。王勇峰隊長真的是隨時隨地就能睡一覺,而且說睡20
分鐘,時間一到,大家剛要出發(fā),還沒叫他,耶!他就醒了,站起來就走。不佩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