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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之書
從飛鳥時代引入佛教開始,日本藝術經(jīng)歷了奈良時代、平安時代、藤原時代、鐮倉時代、足利時代、豐臣時代、德川時代和明治時代數(shù)百年的風雨洗禮。作者以每個時代為一個階段,詳細講述了在中國和印度的影響下,日本的宗教、繪畫、雕塑、詩歌以及各大思想流派是如何一步一步演化成如今的模樣的。作者強調,亞洲各國并不是想象中的單純的地理片段,而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我們現(xiàn)在所應該做的,就是盡量保存和復興亞洲瑰麗藝術的本源。
◆ 影響世界一百余年的東方美學經(jīng)典。 自1903年問世以來,《理想之書》已有法語、德語、西班牙語、瑞典語等十幾種譯本,在世界范圍享有持續(xù)的影響,已成為世界認識日本乃至東方文化的經(jīng)典之作。 ◆ 用英語介紹東方審美精神的扛鼎之作。 岡倉天心歷數(shù)日本藝術的來龍去脈和發(fā)展歷程,向西方讀者揭橥了東方人的審美精神,尤其是日本傳統(tǒng)藝術理想的精髓——他們在全面學習歐洲科學精神的同時,仍然堅守傳統(tǒng)美學趣味:一種浸淫了宇宙本源的美,在繁星、花香、流云或流水中閃爍。 ◆充滿詩性闡釋的藝術隨筆。 岡倉天心從審美的角度觀照東方傳統(tǒng),區(qū)分了東西方文明的不同類型:亞洲的理想充滿了偉大的宇宙直觀,橫掃一切具體與個別;歐洲以分門別類的知識為武裝,精力旺盛,銳意進取。展卷閱讀,作者以異乎尋常的敏感宣講日本傳統(tǒng)藝術理想,洋溢著濃郁的人文氣息。
長期以來,作為目前在世的最重要最權威的人士,本書作者岡倉天心在東方考古學和藝術領域聞名于世。本書所要探討的,是日本藝術的理想。我們希望,關于這一主題,作者會在未來寫出篇幅更長、插圖更完善的著作。 1886年,岡倉天心年紀尚輕,就作為皇家藝術委員會成員出訪西洋,研究歐美藝術史和藝術潮流。這次旅行的體驗并沒有使岡倉先生心醉神迷,反而加深、加強了他對亞洲藝術的欣賞。此后,他發(fā)揮了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促成日本藝術回歸國粹,與目前風靡東方的偽歐洲化傾向截然相反。 岡倉先生從西方返回后,日本政府任命他主持東京上野的新藝術學校,這表示他們欣賞并肯定他的學識。但由于政治變化,學校掀起了所謂的歐風新浪潮。1897年,新浪潮堅持增加歐洲學術的分量,岡倉先生因此辭職。6個月后,日本最出色的 39位青年藝術家會集到他身邊。他們在東京郊外的谷中建立了日本美術社(參見本書第十四章)。 如果我們說:在某種意義上,岡倉天心就是日本的威廉? 莫里斯(William Morris);同樣也可以說:日本美術社某種程度上就是日本的默頓修道院(MertonPriory)。這里的裝飾藝術豐富多彩,漆器、金屬工藝、青銅鑄件、瓷器應有盡有,還有日本繪畫與雕塑。社員試圖深入理解一切當代西方藝術潮流的精華,同時保存并延續(xù)民族的靈感。這些藝術家的作品置諸全球而毫無遜色,他們?yōu)榇俗院馈_@些社員包括:橋本雅邦1、下村觀山2、橫山大觀3 和其他同樣著名的藝術家。岡倉先生除了美術社的工作以外,還幫助本國政府給日本藝術珍品分類,同時參觀和研究中國與印度的古跡。就印度而言,游客對東方文化了若指掌,這還是首例。岡倉先生拜訪了阿旃陀石窟(Ajanta Caves)——這是印度考古學的里程碑。他熟悉同時代的中國華南藝術,因此立刻看出窟中石像顯示出的僅僅是雕像的基礎或粗坯,雕像的一切生命和運動都留在此后覆蓋的石膏表層上。更仔細地研究雕像后,他發(fā)現(xiàn)跟英國的教區(qū)教堂最近的遭遇一樣,“唯利是圖的歐洲人蒙昧無知,恣意破壞”,導致了不幸的“清洗”和無意識的外形損毀。這一觀點獲得了充分的佐證。 一個民族只在享有自由時才能發(fā)展藝術。它的確是所謂的民族感在自由的環(huán)境中所催生出來的果實和風范。因此,印度在幾千年的壓迫下失去了自發(fā)的生機,在勞動與美所編織出來的藝術的世界中喪失了本有的一席之地,實在不足為奇。但非常明顯的是,印度曾經(jīng)有過干練有為的權威,正如她的阿育王(Asoka)時代的宗教一樣。那時,她顯然引導著整個東方,無數(shù)中國朝圣者拜訪她的大學和石窟廟宇,對她的思想和品味印象深刻,印度風范影響了中國雕塑、繪畫和建筑的發(fā)展,又通過中國影響日本。 岡倉先生對所謂“希臘影響印度說”的個人主張,只有已經(jīng)深入了解印度考古學的人才能領會。他提出了偉大的另類世界藝術譜系——換句話說,就是中國。岡倉先生能夠證明希臘學說的荒謬。他指出:真正跟印度文化發(fā)展關系很密切的主要是中國,這可能就是他尋找遠古亞洲共同藝術的原因。這種藝術在希臘海岸、愛爾蘭極西、伊特魯里亞(Etruria)、腓尼基(Phoenicia)、埃及、印度與中國留下了痕跡。在這種理論中,一切關于孰先孰后的不體面爭論都告一段落,希臘回歸其適當位置,只是古老亞細亞文明的一個部分,學者長期將其視為挪威神話仙宮的背景。同時,新世界向未來的學者開放,運用更綜合的方法通盤考慮,可能會糾正過去的許多錯誤。 關于中國,岡倉先生的提議同樣豐富。他對華北和華南思想的分析已經(jīng)吸引了許多中國學者的注意,他提出的道家學說和道教的區(qū)別論也獲得廣泛認同。但他的著作有更廣泛的價值。因為他掌握了最偉大的歷史景觀:佛教越過喜馬拉雅山和海峽水路傳入中國,全世界一定非常熟悉,這并不是孤立的事件。公元 2世紀龍樹菩薩(N agaruna)時代,阿育王統(tǒng)治的印度和中國之間大概已經(jīng)開始實在的交流。不用說,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亞洲才能生存、繁榮。被我們稱為佛教的事物,本身并不是精煉、明確的教條,沒有嚴格的邊界,不需要與所謂異端劃清界限,不會產(chǎn)生自己的宗教法庭。我們毋寧將佛教視為一個統(tǒng)稱,代表外國人意識到的種種印度思想。岡倉先生研究 9世紀的日本藝術,充分明了整個東方的神話,不限于佛陀的個人教義,它們都是一個相互交融的整體。真正的過程是:蒙古人種的心靈并沒有佛教化,而是印度化——就像基督教在陌生國土稱為方濟各教(Franciscanism),因為第一批傳教士屬于方濟各會。 眾所周知,藝術始終是日本國民活動的重要元素。我們發(fā)現(xiàn),每一個時代,這些內容在她的意識中都留下了必不可少的足跡和回憶。它不同于全民參與的古希臘藝術,也不同于全民精煉的印度思想。因此,問題變得極其有趣:是什么通過日本藝術,全面表達自身?岡倉先生毫不猶豫地回答:是亞洲大陸文化匯聚于日本,在日本藝術中找到了自由生動的表達。他明白:這是亞洲文化的一大分支,正如印度宗教和中國學術。對他而言,本國藝術的典型元素并非由裝飾性和行業(yè)性特征構成的,而是偉大的生命或理想。歐洲人對這種理想還幾乎一無所知。他們沒有幾幅李花圖,卻有龍的深厚意識;沒有花鳥,卻有死亡崇拜;沒有些微的現(xiàn)實主義,無論多么美麗,卻有人類心靈所達至的最偉大主題的最偉大詮釋——渴望佛陀拯救眾生,而非一己。這些才是日本藝術真正的責任。日本藝術表現(xiàn)的方法和技巧始終取自中國。但讓岡倉先生滿意的是,這種理想本身有賴于印度。他相信,日本藝術表現(xiàn)的新紀元總是緊隨印度精神覺醒的浪潮而來。因此,日本如果不是享有南方大半島的有益刺激和中國優(yōu)越的藝術直覺之利,一定會缺乏活力,目光短淺。甚至北歐和西歐如果脫離意大利和教會的啟示,一定也會這樣。我們的作者堅持認為,與德國、荷蘭、挪威有著鮮明的對比,亞洲藝術不可能“布爾喬亞”化。但我們可以設想,他也承認日本藝術可能會停留在鄉(xiāng)土雕飾的美麗構圖與宏大的水平之上。 作者在以下內容中向我們展示了印度精神的浪潮具體是怎樣激發(fā)民族靈感的。首先,我們要理解印度精神發(fā)揮作用的環(huán)境:日本大和民族;華北人出色的倫理學天賦;南方人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我們看到佛教的潮流涌入,淹沒這一切,將其整合為一。在這里,我們第一次接觸普世信仰的夢想——普世信仰在科學上產(chǎn)生了宇宙論,在藝術上產(chǎn)生了大日如來。我們又看到印度精神瓜熟蒂落,形成了平安時代的泛神論,藤原時代的多愁善感,鐮倉時代的男兒豪氣。 大和民族的原始宗教——神道教的復興似乎在偉大的明治時代就已經(jīng)大功告成。新神道教大量借用了佛教元素,但這種恢宏可能遠離了靈感的本源。與西方競爭的結果是品味和理想的崩壞,所有熱愛東方藝術的人都對此感到沮喪。因此,值得做一些努力,召喚亞洲人民回顧過去的偉大,追溯其本真根源。岡倉先生表示:亞洲不是我們想象的地理分區(qū),而是一個完整的有機生命體,各部分相互依存,構成一個復雜的整體,其價值無與倫比。 過去10 年里,天才的游方僧斯瓦米? 維韋卡南達(Swami Vivekananda)去了美國。1893年,他在芝加哥宗教會議上發(fā)言。像阿育王時代一樣,正統(tǒng)印度思想又一次得到弘揚。六七年來,他們的傳教士前往歐美各地,為未來傳授宗教:綜合了新教的知性自由(登峰造極于自然科學)和天主教精神與虔敬等財富。帝國民族反過來被臣民的宗教征服,這似乎是命中注定的。“正如受到蹂躪的猶太人在 1800年來將《使徒信經(jīng)》( The Creed)傳遍了半個地球,”這位偉大的印度思想家如是說,“受到鄙視的印度人主宰全世界,似乎并非不可能!边@是亞洲北部的希望;厮輨(chuàng)始之初,我們的印度化用了 1000年時間;而今,在蒸汽和電力的幫助下,可能只需要幾十年時間就能夠重現(xiàn)歷史,讓世界再度見證東方的印度化。 如果真是這樣,后果之一就是我們將看到日本藝術理想的復活,類似中世紀藝術在 20世紀的英格蘭復興。同時,中國和印度會不會有同樣的發(fā)展呢?因為這個東方島國毫無疑問一定會影響到外邦。我們的作者必須堅定地平息這部小書開啟的爭論,否則他的話將會徒勞無益。他的論點是:偉大的亞洲母親永遠是一體。 尼維德塔·羅摩克里什納- 維韋卡南達 。∟IVEDITA,OF RAMAKRISHNA— VIVEK?NANDA) 加爾各答花園市場,伯里克·帕拉巷17 號 岡倉天心(おかくら てんしん) , 日本明治時期著名的美術家、美術評論家、美術教育家、思想家,日本近代文明啟蒙期重要的人物之一。先后任職于日本美術學校和波士頓美術館東方美術部門,提倡“東方精神觀念深入西方”,強調亞洲價值觀對世界進步做出貢獻,深刻影響了20世紀之初西方人對日本的印象。
中文版序 / 001
文∕丁東 英文版前言 / 011 文∕尼維德塔? 羅摩克里什納- 維韋卡南達 第一章 / 023 理想的范圍 第二章 / 035 日本原始藝術 第三章 / 043 儒家——華北 第四章 / 057 道家與道教——華南 第五章 / 071 佛教與印度藝術 第六章 / 087 飛鳥時代(公元550-700 年) 第七章 / 107 奈良時代(公元700-800 年) 第八章 / 121 平安時代(公元800-900 年) 第九章 / 133 藤原時代(公元900-1200 年) 第十章 / 143 鐮倉時代(公元1200-1400 年) 第十一章 / 153 足利時代(公元1400-1600 年) 第十二章 / 171 豐臣時代和德川早期(公元1600-1700 年) 第十三章 / 181 后德川時代(公元1700-1850 年) 第十四章 / 191 明治時代(公元1850- 今) 第十五章 / 213 展望 在6世紀接觸佛教前,日本藝術沐浴了第一波大陸春風,這就是漢代和六朝時期的中國。 漢代藝術本身是中國原始文化成熟的產(chǎn)物。中國原始文化在公元前 1046年至公元前 221年的周朝登峰造極,其理念泛稱儒家或孔教,得名于體現(xiàn)和闡明中國人基本觀念的偉大賢哲孔夫子。 中國人是從事農(nóng)業(yè)的,他們從遠古時代起,就定居在富饒的黃河谷地。他們衍生出偉大的大同主義體系,跟他們留在蒙古大草原上的游牧兄弟判若兩人。不過,在最早的時期,同樣的元素之核無疑已經(jīng)在那些高原城市中存在了,儒家的萌芽已經(jīng)就緒。那個時代已經(jīng)迷失在史前的黑夜中,從那時到現(xiàn)在,黃河谷地的居民依然如故。韃靼牧馬周期性打斷他們自己的發(fā)展,然后被同化為農(nóng)業(yè)民族。 牧民的利劍變成了農(nóng)民的犁頭。這個過程削弱了新公民的抵抗力,使他們周而復始地遭遇“長城以后”的命運。就這樣,中國漫長的朝代記錄總是由新興部落領導國家,當原來的情況再次出現(xiàn),便繼續(xù)循環(huán)往復。 不過,中國人雖然在平原上居住了許多年,卻仍然保持古代政府的觀念。古中國分為九州,其總督號稱“方伯”或“祭師”。他們信仰祖先神,以“上天”為象征。在上天保佑下,數(shù)學般準確地劃定人類的命運。漢語“命運”的詞根是“命”或“命令”,意思是宿命論。他們將宿命論傳給阿拉伯人,變成穆罕默德教義。他們仍然對無形世界的各種精靈保持敬畏。他們所保持的女性理想,后來成為東方的閨房傳統(tǒng)。他們保存了高原茂草中收集的天文知識和圖蘭二元論神學。尤其是,他們還延續(xù)了“四海之內皆兄弟”的理想,這是從阿穆爾河(Amoor)到多瑙河(Danube)的一切牧人民族的共同遺產(chǎn)。事實上,中國牧民是農(nóng)民的先驅者。這反映在他們的神話中:第一位皇帝伏羲氏1 是畜牧業(yè)的導師,他的繼承人是神圣的農(nóng)民神農(nóng)氏。在長久的平靜的年代里,隨著農(nóng)業(yè)社會越來越完善,產(chǎn)生了基于土地和勞動的偉大倫理和宗教系統(tǒng)。直到今日,土地和勞動仍然是中國永不枯竭的力量來源。千真萬確,他們有祖?zhèn)鞯慕M織,在值得贊美的社會主義中自給自足,他們有孩子,不談政治,繼續(xù)辛勤耕耘地球的每一個角落。 周朝末年,孔子(公元前 551 —前 479年)闡明和體現(xiàn)了這種偉大的共同勞動理想,值得每一位現(xiàn)代社會主義者深入研究。他獻身于倫理宗教的實踐以及人與人的奉獻。對他而言,仁就是上帝,他的最終教義是生命的和諧。讓印第安人的靈魂翱翔,融入無垠的天空;讓功利的歐洲人探索大地和物質的秘密;讓基督徒和閃米特人遨游在夢想的天國中——讓他們所有人都去吧,儒家一定要堅守其博大的普遍理性及其對普通人的無限悲憫。 《易經(jīng)》是中國人的《吠陀經(jīng)》( Veda),充滿了暗示,祭司能夠通過暗示抵達不可言喻的存在!兑捉(jīng)》差不多是不可知論者的禁區(qū)。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根據(jù)中國人的倫理學,家庭是最基本的社會單位,由分級的服從體系組成,人民跟皇帝同樣重要;实垡约议L式統(tǒng)治者的身份進行管理,天下大同,兄弟互助,完全基于社會的本意和選擇。 生活的最高法則就是為社會犧牲個人。藝術為社會道德契約服務,從而獲得褒獎。值得注意的是,音樂是居于最高等級的。它的特殊作用就是協(xié)調人與人、社區(qū)與社區(qū)之間的關系。因此,周朝貴族青年的第一項課程就是研究音樂。 根據(jù)孔子生平的某些回憶,不僅有幾段對話記載了他對音樂之美的熱愛,還有故事說:他先齋戒再聽音樂。有一次,他為了觀察節(jié)奏對人們行動的影響,便饒有興趣地跟隨著一個敲打砂鍋的孩子。后來,他去齊國旅行,欣賞到了從太公時代流傳至今的韶樂。 中國人利用類似的方式,把詩歌視為促進政治和諧的途徑。君主的天職不是命令,而是建議,臣民要表達心聲不需要通過諫言,而是諷喻。這些都以詩歌為公認的媒介。這種理論暗示:就像中古的歐洲一樣,鄉(xiāng)野民歌承載了愛、勞作和大地的美,邊塞舞曲回蕩著金戈鐵馬的鏗鏘,以怪誕的異域謠曲體現(xiàn)邊塞的荒涼。這些都是公認的形式。只有在這類元素極其豐富的時代,這種理論才能形成。其中,體現(xiàn)個人意識覺醒的詩歌尚未誕生。賢哲收集的中國古代歌謠體現(xiàn)了夏、殷、周三朝黃金時代的風貌,這些歌謠可以證明相關的省份在當時是繁榮昌盛還是破敗落后。甚至繪畫也被視為教誨道德的實踐手段?鬃釉凇都艺Z》中提到:他拜訪周朝列王的陵墓,描繪周公輔成王的壁畫。他對照另一幅桀紂(古代暴君)圖,看到榮辱有別,不禁衷心喜悅。 據(jù)說周朝的甔和其他青銅器雖然宗風各別,但其純正性不輸希臘。確實,它們的配件,例如純凈精美的玉器,與閃耀著個人主義的玉器相比,更體現(xiàn)了東西方裝飾品截然不同的理念。我們在金匠和玉匠的作品中,也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渴望和諧的思想,同時代的畫家和歌手也同樣對此心醉神迷。 周朝的大一統(tǒng)持續(xù)了500 年,最后由于強大封建世卿的崛起而被削弱。大約公元前221 年,秦統(tǒng)一了中國。古代儒生對這些暴君極其憎惡與恐懼,但他們畢竟是實現(xiàn)周朝統(tǒng)一的因素。他們用長城和道路統(tǒng)一了中華帝國;他們的行省制度類似波斯帝國;他們發(fā)明,或者更準確說,選擇了民族的字體。是他們正式將中國解除武裝,首先采用皇帝的稱呼和頭銜?偠灾,雖然秦人隨后就被推翻了,但他們?yōu)榱俗约旱哪康膶崿F(xiàn)了中央集權,開辟了帝國的普遍傳統(tǒng)。 甚至秦人對文學的敵視和迫害都未必是對儒家學者或壓迫自由思想的抵觸。他們在學校以吏為師。在這個時代,偉大的政治思想在全世界出現(xiàn)。雅典是一個活生生的范例,亞歷山大人開始理解基督教。大陸東陲,暴秦學術昌盛。他們實行審查制度,號稱“秦火”。但很有可能,令后世悲慟惋惜的各種文獻的毀壞,原因其實是:20 年后短命帝國滅亡時內戰(zhàn)的怒火。 漢(公元前206—公元220 年)繼秦后,遵循大部分秦制,只有一點不同:漢代第三位皇帝規(guī)定儒學為文官考試的必修課。這種制度非常有利于吸引最優(yōu)秀人才為國家服務。不過,考試基本內容被嚴格限定,阻礙了其發(fā)展和演變,儒家學說越來越僵化。 這段時間里,儒家的影響確實極其強大;郊o元1 世紀,宰相王莽登上皇位,聲稱他的即位是當時賢哲的選擇,是符合傳統(tǒng)規(guī)范的。 有趣的是,王莽天賦卓絕,他建立了新朝。在14年的短暫統(tǒng)治中,他的錢幣遍及已知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據(jù)說,“支那”這個詞最初就來自“新朝”。不過,從更早的印度文獻看,他可能只是強化了這個詞的用法。新朝是第一個下詔廢除奴隸制的王朝。王莽遵循儒家的理想,下令給人民平分土地,遭到了貴族集中力量的反對,因此倒臺。公元23 年,王莽遇害。他的死亡經(jīng)歷是儒家宿命論的絕好例證。他坐在宮殿里,手握玉尺,仰望群星,對周圍的激戰(zhàn)視若無睹。他平靜地說:“天生德于予,漢兵其如予何!”敵人沖進來殺害他,他安坐不動,毫不反抗。 漢代藝術光大了儒家的理想,正如羅馬光大了希臘文化。鮮明的色彩和華麗的圖像,以及廣大一體的奢靡生活是漢代意識的一部分,在大賦中留下了痕跡。有趣的是,作家總是為鋪陳放縱的華麗辭藻尋找倫理基礎,很大程度上從社會認知角度看問題。任何中國學者都能回憶起《子虛賦》和《上林賦》。大賦描繪了皇帝輝煌的行獵隊,閃閃發(fā)亮的戰(zhàn)車,遠方的大象和獅子,宴會和舞女。最后他們補充說:“天下太平,可喜可賀,因為這樣諸王才能窮奢極欲!”他們還描繪了帝國名城的宏偉,結束時提示:京師真正的美不在于高塔和盛飾,而在于人民歡樂的面容。這一時期的建筑大多是宏大的宮室,雕梁繁紋主要代表了道德生活。這些秦朝真正的繼承人建造了磚木結構的高塔巨宅。秦朝皇帝留下的長城,西起隴右,東臨黃海,與后來的羅馬邊墻有異曲同工之妙。長城象征著盛極而衰,它耗盡了政府的資源和威望。但許多后來的朝代仍繼續(xù)修筑長城。不過,這一時期的另一些建筑成就,例如巨型青銅像和鐵像,當時的文獻經(jīng)常提到,現(xiàn)在卻已消失蹤跡。部分原因是中國皇帝習慣在失敗時焚燒財物,還有部分原因是改朝換代時的破壞。 當然,漢代繪畫的風格已經(jīng)無法復原了,除非我們能通過山東摩崖石刻、漢末地方貴族祖墳,在腦海中喚起漢代藝術的富麗與成熟。這些壁畫描繪了中國的神話和歷史,講述了中國早期的生活與習俗。 我們要尋找美妙的漢代工藝品樣本,就必須求助于日本皇室藏品、神道教廟宇和石棚發(fā)掘物。我們接受了代藝術品,因此很有可能早在朝鮮學者王仁傳授儒家經(jīng)典之前,就已經(jīng)熟悉中國文獻了。大量漢文銘刻證明了早期影響的存在,說明他來后不久,日本人就已經(jīng)熟悉了這種語言。就這樣,在中國和日本,儒家為后來佛教的成長奠定了基礎。 大批中國和朝鮮移民是藝術家和工匠,作品多體現(xiàn)漢代風格。他們制作的鏡子、馬韁、劍鞘和美麗的青銅與黃金甲就是證明。于是,新興佛教在阿育王時代廣泛傳播時,日本的藝術教育差不多已經(jīng)完成了。我們的偉大雕塑家鞍作止利不是一夜間誕生的,而是長期孕育的結果。在他身上,我們能發(fā)現(xiàn)文化長時間耕耘后的豐收。不過,儒家理想、儒家二元論,相信部分從屬于整體,必然會限制藝術自由。藝術受到倫理的束縛,自然發(fā)展緩慢。確實,中國的藝術思想傾向于裝潢——中國紡織品和陶瓷便是很好的例子。有了道家游戲人生的個人主義和后來傳入的佛教教義,中國藝術才有了主導的理想。但即使它停留在裝潢層面,也絕不會降到資產(chǎn)階級的水平,因為亞洲藝術最不可能走向這種失敗,她博大的普世精神和客觀的心靈永遠會提供救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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