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是對生活的一種補償,馬季的作品試圖和讀者一道對現(xiàn)實進行探討和抵達。然而,現(xiàn)實往往是零散而拒解釋的,看得見的真實一旦被語言固化,會有多的理由將其推翻。能夠成功逃避這種命運的小說并不是很多,即便一一部看上去不錯的小說,局部也會因此出現(xiàn)堵塞與漏洞!段覀?yōu)槭裁捶质帧愤@本集子里的幾篇作品,寫的是人們司空見慣的庸常生活,其中不確定的部分被作者繪制成圖形。按照這些圖形,讀者發(fā)現(xiàn)了什么,它就是什么。小說沒有終闡釋的可能。
米色牙齒的女孩
沒話可說
女朋友
愛在歧途
我們?yōu)槭裁捶质?
一根紅頭繩
凡塵
被撤銷的兇殺案
從靈魂里射出的子彈
跋
《我們?yōu)槭裁捶质帧罚?br> 米色牙齒的女孩炒地皮正在熱乎的當口,一個奇特的手機鈴聲響了,盧曉東專注地看著手中的牌,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打開翻蓋,“喂喂”地應答著對方。他的下家費雯雯,此刻用雙手捂住牌,盯住盧曉東,一臉不耐煩的表情。這一桌總共四個人,只有盧曉東一個男的,其他三位都是女的。從這個場面不難得出一個結(jié)論,盧曉東挺有女人緣,當然,女人一旦結(jié)成了幫,就有些不大好對付,尤其是在輕松娛樂的場合。
果然,盧曉東對面的秦穎以一個摜牌的動作首先發(fā)難了!拔,搞什么搞,”秦穎說,“你約我們出來哪里是來玩的?明明是來看你表演打電話的嘛!北R曉東沒有理她,側(cè)過身子,用松開牌的手捂住電話,茶社里還有另外幾桌牌,嘈雜聲一浪高過一浪,影響了他接聽電話。秦穎顯得無奈,重新從桌上摸起牌,又放下,用手指指盧曉東攤在桌上的牌,嬉笑著對費雯雯說:“雯雯,我可不可以看看?”坐在一旁一直沒有動靜的吳靜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這一笑,把費雯雯的臉笑紅了,說:“問我做什么,想看你自己看,用不著問我的。”秦穎來了勁,進一步說:“你不同意我哪敢看?你要告我狀的!眳庆o幫腔說:“他從來都不說你偷牌,就說我們兩個。”費雯雯害怕惹禍上身,干脆不吱聲,張著嘴微笑,頭有點微微上揚。費雯雯一口米色牙齒,在茶社里不太明亮的燈光映照下,有些含糊不清,好像隱藏著什么。
這時候,盧曉東仍在聽電話,人已經(jīng)離開了桌子,走到了茶社的門口,他好像在和對方討論著什么問題,說得挺起勁的樣子。
費雯雯不得以說了一句,“真是煩死了,一天到晚電話不斷,虧他有耐心的!鼻胤f說:“才幾天倒嫌煩啦,人家大記者嘛,平時沾光的時候怎么就忘掉了呢?”還要接著說的,看見盧曉東走了過來,才住了口,三個女孩似乎準備好一起向他發(fā)難。但是,盧曉東并沒有坐下來,他站在桌邊,電話還握在手中,表情有點怪異,充分說明他剛才接到的電話的重要性。
“什么事。渴裁词掳?”三個女孩鳥叫一般,嘰嘰喳喳發(fā)出了試探性的疑問。盧曉東說:“讓我想想,你們別吵,讓我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訴你們!北R曉東還是沒坐下,好像生怕一坐下腦子不夠用似的,就這么站著,臉上的表情由怪異轉(zhuǎn)到了滑稽。三個女孩互相看了看,找不到一丁點兒答案,又一起看站在那兒的盧曉東,目光里生出期盼和焦慮的意思。盧曉東終于坐下來了,說:“一個陌生女孩的電話,告她老板的狀!鼻胤f立即搶嘴說:“是不是性騷擾,?是不是?”沒等對方回答,又說:“這有什么稀奇,不稀奇的!北R曉東臉上恢復了正常的表情,微笑著,不著急說話的樣子。費雯雯埋怨了秦穎一句,“你聽他說嘛,告她老板什么啊,盧曉東,是不是性騷擾?”盧曉東說:“她老板是個女的,怎么騷擾?不是騷擾,比這個復雜,我還沒想好呢!比齻女孩只好眼巴巴地望著他。桌上的牌已經(jīng)和成一團,看樣子沒有繼續(xù)戰(zhàn)斗的意思了。
盧曉東向窗外看了一眼,問道,“幾點了?”費雯雯拿起掛在胸口的手機,看一眼,說:“哎呀,都十一點半啦!北R曉東站起來,三個女孩也跟著站起來。盧曉東向服務員一招手,要她過來買單,又說:“走,我們?nèi)コ源笈艡n!北R曉東的口氣是要她們等到吃夜宵時,再聽他的下回分解,三個女孩什么也沒說:跟著他出了茶社。
二盧曉東是平洲晚報的群工部主任。半年前,報社決定開辟一條新聞110熱線,專門報道發(fā)生在普通百姓身上的新聞,一方面體現(xiàn)輿論的社會監(jiān)督功能,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辦活報紙,讓報紙成為大眾關(guān)注的焦點。一家熱衷于社會公益事業(yè)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公司,主動為報社提供了一部尾號為110的手機,這部手機的號碼每天刊登在報紙的頭版上,以示讀者。報社領導對手機的持有人盧曉東作出了如下規(guī)定:一、必須24小時待機;二、必須接聽每一個電話,發(fā)現(xiàn)重要新聞,及時跟進采訪;三、如遇出差等情況,應將電話交給部門其他在崗同志。
新聞110熱線啟動之后,盧曉東突然之間變成一個大忙人,光是每天五十到六十個熱線電話就讓他忙昏了頭,關(guān)鍵的是,他要從這些電話中找出三四條有價值的新聞來,這就勢必要接待五六批,甚至七八批人,在面對面的詢問之后,新聞的脈絡也就一目了然了。
這是有了經(jīng)驗之后的情況,一開始盧曉東在熱情的驅(qū)使下,往往是一接到自認為有價值的電話就急忙去采訪,結(jié)果到了現(xiàn)場才發(fā)現(xiàn),事實并不像電話里說的那樣,有的近乎是在和他開玩笑。于是盧曉東改變了策略,對于有價值的熱線,首先盡可能在電話里了解事情的全過程(用來分析是否有破綻)。其次,要求對方來報社面談。后一條,具有一定的限制作用,一個報假新聞的人怎么敢到報社來呢。當然,也有更加特殊的情況,有個別人,甚至連電話都不打,就直接到報社來找新聞110,遇到這類情況,報社是必須接待的,否則倒成了自己服務態(tài)度欠佳,不夠敬業(y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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