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公羊傳》以闡述《春秋》的義理為主,兼研討《春秋》的文理和史實,是春秋三傳中較早得到承認的一部經(jīng)傳。本書經(jīng)傳以《十三經(jīng)注疏》本為底本,每章冠以題解,注釋精當,譯文通順易懂。
國學經(jīng)典,名家譯注,用詞精準,文字曉暢。
一
《春秋》是孔子根據(jù)魯國史記修定的,這一點,傳《春秋》的《左傳》、《公羊傳》、《穀梁傳》說法是一致的。楊伯峻先生在《春秋左傳注·前言》中說:孔丘未曾修或作《春秋》,只用《魯春秋》作過教本,傳授弟子。在這里,我們要對孔子修定《春秋》多說幾句。
《孟子》記錄了孔子自己對《春秋》所說的兩句話,一句見于《滕文公下》: 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洞呵铩,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唯《春秋》乎!……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一句見于《離婁下》: 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后《春秋》作。……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梢娍鬃影选洞呵铩房闯墒潜憩F(xiàn)自己政治觀點的著作,《春秋》之文雖是編年史,可是它還有義,那就是王者之道。
與孟子同時的莊子,在《天下篇》里談到他對儒家六藝的看法時也說: 《春秋》以道名分。他也看出《春秋》不是純粹的編年史,而存在著正定名分的功能和作用。這種功能與作用,當然是孔子修《春秋》時賦予它的。
司馬遷在《史記》里多次提到孔子修《春秋》的目的和經(jīng)過!短饭孕颉酚煤艽蟮钠卮鹆松洗蠓驂厮焯岢龅膯栴}: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孔子世家》說,魯哀公十四年(孔子七十一歲)西狩獲麟后,孔子深感吾道窮矣,認為君子病歿世而名不稱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見于后世哉?乃因史記作《春秋》。他對原始史料作了處理,約其文辭而指博,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十二諸侯年表·序》說: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故西觀周室,論史記舊聞,興于魯而次《春秋》。上紀隱,下至哀之獲麟。約其辭文,去其煩重,以制義法。王道備,人事浹。司馬遷對整理、采擷、編定史料有豐富經(jīng)驗,所以他把孔子修《春秋》的過程表述得如此簡明扼要,是有實際體會的。
孔子在修《春秋》之前,對所謂史記舊聞必早有搜集,并相當熟習!端囄念惥邸肪戆耸肚f子》佚文: 仲尼讀書,老聃倚灶觚而聽之,曰:是何書也?曰:《春秋》也。這個《春秋》,當然不是孔子編定的《春秋》,而是孔子修《春秋》的素材魯國或各國的史記。《孔子世家》記孔子早年曾與南宮敬叔一起適周問禮,蓋見老子云,那么,他回答老子所說的《春秋》,可能是周室所藏的史記?鬃油砟瓴辉竭^周,所以楊先生說,《十二諸侯年表·序》所說的西觀周室與《孔子世家》是有矛盾的,其實太史公這里只是籠統(tǒng)的敘述,并不嚴格按照時間順序的。至于《公羊注疏》徐彥題下疏引《閔因敘》說:昔孔子受端門之命,制《春秋》之義,使子夏等十四人求周史記,得百二十國寶書,九月經(jīng)立。則是漢代緯書之說,可信度是不高的。孔子修《春秋》,主要依據(jù)的是魯國的史記,即所謂《魯春秋》。當時各諸侯國之間有將史官所記大事互相通告的規(guī)矩,所以《魯春秋》不僅記有魯國的史事,也記有別國的大事,《禮記·坊記》說:《魯春秋》記晉喪曰:殺其君之子奚齊及其君卓。記的就是晉國的大事。
《魯春秋》的內(nèi)容可能有些蕪雜,所以孔子修《春秋》時才要去其煩重,削則削。《公羊傳·哀公三年》說:《春秋》見者不復見。就指出了這個特征。例如《襄公三十一年》:夏六月辛巳,公薨于楚宮。這個楚宮,是魯襄公出訪楚國時看到楚國宮室相當華美而有南國情調(diào),回國后仿造的。作楚宮是魯國的一件新鮮事,《魯春秋》應該記的,但《春秋》卻不書。何休《解詁》云:作不書者,見者不復見?鬃尤テ錈┲囟阉髁。又如《哀公十二年》:夏五月甲辰,孟子卒。《公羊傳》云:孟子者何?昭公之夫人也。其稱孟子何?諱娶同姓,蓋吳女也。周代強調(diào)同姓不婚,吳是周文王的伯父太伯、仲雍之后,與魯國同屬姬姓,因此魯昭公娶吳女是非禮的。《禮記·坊記》說:《魯春秋》猶去夫人之姓曰吳,其死曰孟子卒。這里說了兩件事,一件是去夫人之姓曰吳,即不稱孟姬,而改稱吳孟子;一件是記其死曰孟子卒,連吳也不加了?梢姟遏敶呵铩吩居浻腥⒎蛉藚敲献拥囊粭l,還記有孟子卒的一條,到孔子修《春秋》時,把娶夫人吳孟子的一條刪削掉了!墩撜Z·述而》說: 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鬃油恕R疚遵R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于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可見魯國稱昭公夫人為吳孟子,是其他諸侯國也知道的,這可能是昭公娶她時通告了各國。因而《魯春秋》曾有關于昭公娶夫人吳孟子的記載,完全合乎情理!洞呵·昭公十年》十有二月前闕一冬字。何休《解詁》說:去冬者,蓋昭公娶吳孟子之年,故貶之。雖為臆測,不為無理。但貶之之說未必是,蓋是年冬十月或十一月有一條因見者不復見而刪節(jié)了,連帶也闕了個冬字。這一條,即《禮記·坊記》所稱去夫人之姓曰吳的那一條是完全可能的。
但《春秋》也不完全是削,還有筆則筆的一面。例如桓公娶文姜,《春秋》記得就十分詳細。《桓公三年》:春正月,公會齊侯于嬴。據(jù)《左傳》說是桓公無媒而聘文姜,這在古代是非禮的事。《春秋》據(jù)實而書,譏貶之意自見。接著,(秋七月)公子翚如齊逆女。九月,齊侯送姜氏于(魯國地名)。公會齊侯于。夫人姜氏至自齊。可說是不厭其煩了!豆騻鳌吩邶R侯送姜氏于下說:何以書?譏。何譏爾?諸侯越竟(境)送女,非禮也。古代諸侯女兒出嫁,國君不能自送,要由卿大夫送。齊僖公無媒把女兒許婚在前,又親自送女兒出嫁在后,如此一再非禮,這是《春秋》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不污(《左傳·成公十四年》)的地方。后來桓公因文姜與其兄齊襄公私通而被害身亡,文姜在桓公死后繼續(xù)與齊襄公私通,《春秋》都含而不露地作了微妙的揭露。莊公元年、二年、四年、五年、七年都有文姜與齊襄公相會的記錄,直到莊公八年齊襄公被弒為止;剡^頭去再讀齊僖公急于嫁女甘冒非禮的文字,才明白這個當父君的自有女大不中留的隱衷了。這是《春秋》筆則筆的地方。
《禮記·經(jīng)解》說:屬辭比事,《春秋》教也。屬辭是遣詞造句,比事是排比史事。上述文姜與齊襄公事就是排比史事,因史舊文而見義,字句上雖沒有什么變動,但讓事實說話,自寓譏貶之意。
屬辭,即對史記原文字句上有所修改。這種情況,有時是純粹修辭上的問題,如《公羊傳·莊公七年》云:《不修春秋》曰:雨星不及地尺而復。君子修之曰:星如雨!恫恍薮呵铩,就是《魯春秋》,指魯史舊文;君子修之,則指孔子所修的《春秋》。類如這種文辭上的修改,因秦火以后《魯春秋》的佚失,我們已經(jīng)不能知道得更多了。另外,在史實上,孔子取審慎態(tài)度,不隨便改動。如《昭公十二年》齊高偃帥師納北燕伯于陽,孔子根據(jù)青年時代的親身見聞,認為納北燕伯于陽應該是納北燕公子陽生之誤。但是他尊重魯國史記原文,不率爾以自己的記憶為準,去修改《魯春秋》。他說《春秋》是信史,其詞,則丘有罪焉爾,即他的改動只是在詞句上。所以屬辭更多的是義理方面的問題,即世稱一字褒貶的《春秋》筆法。首先提到這一點的是《左傳》!洞呵·昭公二十年》:盜殺衛(wèi)侯之兄縶(《公羊》、《穀梁》作輒)。這個盜,據(jù)《左傳》說原作齊豹,《左傳·昭公三十一年》: 齊豹為衛(wèi)司寇、守嗣大夫,作而不義,其書曰盜。……是以《春秋》書齊豹曰盜……以懲不義……其善志也。故曰: 《春秋》之稱微而顯,婉而辨。上之人能使昭明,善人勸焉,淫人懼焉。是以君子貴之。又如《春秋·僖公二十九年》:夏六月,公(《左傳》脫)會王人、晉人、宋人、齊人、陳人、蔡人、秦人,盟于翟(《公羊》作狄)泉。公是魯僖公,王人是王子虎,其他諸侯國的人實際上都是該國的卿,《左傳》一一列舉了他們的氏和名。卿不書氏和名而書人,在《春秋》就是一種貶!蹲髠鳌罚 卿不書,罪之也。在禮,卿不會諸侯,會伯子男可也。這種一字褒貶,《公羊傳》說得很多,在此不一一列舉。但《公羊傳》的說法,往往與《左傳》有歧異,與《穀梁傳》也互有異同,有時是非很難定奪。有人便趨于極端,說以《春秋》為褒貶者,亂《春秋》者也(鄭樵),想否定孔子修《春秋》寓褒貶之意。善于用獨到見解論古議今的王充在《論衡·超奇》篇中則說:孔子得史記以作《春秋》,及其立義創(chuàng)意,褒貶賞誅不復因史記者,眇思自出于胸中也。他明白修史是有思想傾向性的。
《史記·孔子世家》談到孔子修《春秋》時舉例說: 吳、楚之君自稱王,而《春秋》貶之曰子;踐土之會實召周天子,而《春秋》諱之曰天王狩于河陽。推此類以繩當世。司馬遷是明白記載孔子修《春秋》的。他以史學家的眼光,比較推重《左傳》,所以在《十二諸侯年表·序》中敘明了孔子修《春秋》以后說: 七十子之徒口受其傳指,為有所刺譏褒諱,挹損之文辭不可以書見也。魯君子左丘明懼弟子人人異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記具論其語,成《左氏春秋》(即《左傳》)?梢,司馬遷認為,《左傳》傳《春秋》,是比較得其真的。但他在《太史公自序》中論《春秋》之義時,又全用《公羊》學家之語和子夏之說。司馬遷生活的年代,《穀梁傳》還沒有興起,他是同時受《左傳》和《公羊傳》影響的。
二
《公羊傳》和《穀梁傳》都傳自子夏。相傳,孔子是著重把《春秋》傳授給子夏的,《孝經(jīng)鉤命決》說:孔子曰:《春秋》屬商,《孝經(jīng)》屬參。商就是子夏,參就是曾參。這說法出自緯書,有不可盡信的一面(《孝經(jīng)》屬參),也有不可不信的一面(《春秋》屬商)。從后人所記子夏本人的言論看,他對《春秋》確實很有心得!俄n非子·外儲說右上》: 患之可除,在子夏之說《春秋》也。……子夏曰:《春秋》之記臣殺君、子殺父者以十數(shù)矣,皆非一日之積也,有漸而以至矣。凡奸者行久而成積,積成而力多,力多而能殺,故明主蚤絕之。董仲舒《春秋繁露·俞序》: 衛(wèi)子夏言:有國家者不可不學《春秋》,不學《春秋》,則無以見前后旁側之危,則不知國之大柄、君之重任也。故或脅窮失國,揜殺于位,一朝至爾。茍能述《春秋》之法,致行其道,豈徒除禍哉?乃堯舜之德也。又: 子夏言:《春秋》重人,諸譏皆本此。或奢侈使人憤怨,或暴虐賊害人,終皆禍及身。劉向《說苑·復恩》: 子夏曰:《春秋》者,記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者也。此非一日之事也,有漸以至焉。顯然,子夏概括的《春秋》之義,一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即禮;一是重人,即仁。禮和仁,正是孔子思想的核心。
《公羊傳》最初是口頭傳授的,據(jù)《春秋公羊傳注疏》徐彥疏引戴宏序: 子夏傳與公羊高,高傳與其子平,平傳與其子地,地傳與其子敢,敢傳與其子壽。至漢景帝時,壽乃與齊人胡毋子都著于竹帛。景帝時,胡毋子都與董仲舒同治《公羊春秋》,皆為博士。此時傳《春秋》者雖有五家(另有鄒、夾二家,因鄒氏無師,夾氏未有書而不傳),只有《公羊傳》立于學官!豆騻鳌芬蜷_宗明義提出大一統(tǒng)之說,結末強調(diào)撥亂世反諸正,莫近諸《春秋》,其所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義,又利于鞏固封建秩序,所以在漢初得到統(tǒng)治者的大力提倡是很自然的。武帝時,詔太子受《公羊春秋》,由是《公羊》大興!斗Y梁傳》至宣帝時方始立于學官,《左傳》則直至平帝時才一度立于學官,以后王莽、光武帝都曾設《左傳》博士,卻曇花一現(xiàn)。終漢之世,在經(jīng)今古文之爭中,《公羊傳》在官學中的地位都不曾動搖。董仲舒授弟子嬴公,嬴公授眭孟,孟授莊彭祖、顏安樂。至東漢,《公羊》遂分為嚴(避漢明帝劉莊諱改)、顏之學。靈帝時,何休覃思不窺門十有七年,作《春秋公羊傳解詁》,是漢代《公羊》學的總結。
魏晉以后,《左傳》漸以其詳備完整的史實與豐美流利的文辭嶄露頭角,越來越見重于世。相比之下,《公羊傳》、《穀梁傳》逐漸受到冷淡。晉代還有王接、王愆期父子更注《公羊春秋》,多有新義(《晉書·王接傳》);又有劉兆以《春秋》一經(jīng)而三家殊涂,諸儒是非之議紛然,互為仇敵,乃思三家之異,合而通之!吨芏Y》有調(diào)人之官,作《春秋調(diào)人》七萬余言,皆論其首尾,使大義無乖。時有不合者,舉其長短以通之(《晉書·儒林傳》)。但總的趨勢,卻是《左傳》盛行,而《公羊》、《穀梁》二傳,儒者多不厝懷(《北史·儒林傳上》)。雖然如此,《公羊傳》仍是儒者們推崇的一部經(jīng)傳,所以北魏劉蘭排毀《公羊》,有人便指責他毀辱理義,劉蘭由是見譏于世(同上)。
五經(jīng)博士是漢武帝建元五年始置的,當時《春秋》只列《公羊》一家。東漢靈帝時的熹平石經(jīng)也只刻《春秋》和《公羊傳》。唐初孔穎達撰《五經(jīng)正義》,卻沒有了《公羊傳》,而只選定了《春秋左氏經(jīng)傳集解》(杜預注)。唐初李淳風等編撰的《隋書·經(jīng)籍志》說: 晉時,……《穀梁》范寧注,《公羊》何休注,《左氏》服虔、杜預注,俱立國學。然《公羊》、《穀梁》但試讀文,而不能通其義。后學三傳通講,……至隋,杜氏盛行,服義及《公羊》、《穀梁》浸微,今殆無師說。可見到了唐初,《公羊傳》的研習幾成絕響。但《公羊傳》仍列于九經(jīng)(《初學記·經(jīng)典》),貞觀二十一年詔,將卜子夏、公羊高、何休與左丘明等二十一人與顏子俱配享廟堂。唐文宗開成年間所刻石經(jīng),也并列《春秋》三傳。玄宗天寶末年,啖助善為《春秋》,考三家短長而好《公》《穀》二家,縫補缺,十年而成《春秋集傳》(《新唐書·儒學傳》)。德宗、憲宗之際,殷侑又專為《公羊傳》作注,被韓愈贊為味眾人之所不味(《遺殷侍御書》)。特別是晚唐時徐彥為何休的《春秋公羊經(jīng)傳解詁》作疏,更使《公羊》學有所發(fā)展。至于文人引《公羊傳》論辯作文者,亦時或可見,如張柬之駁王元感論三年之喪以三十有六月之說,即引《公羊傳·文公二年》譏喪娶之文及何休《解詁》,指出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自古則然(《新唐書·儒學傳》)。又如柳宗元《駁復仇議》,也引《公羊傳·定公四年》父受誅,子復仇,此推刃之道一段作為論據(jù)?傊刑埔淮,研究《公羊傳》、讀《公羊傳》的人雖然少,卻是不絕如縷。
前言〖〗〖〗〖〗〖〗春秋公羊傳譯注自宋至明,是《公羊傳》比較沉寂的時期。宋代陳德寧有《公羊新例》十四卷,除此之外,治《公羊》學而有所著述的殆不見于史。南宋高宗時,太常少卿吳表臣奏行明堂之祭,當時徽宗尚未祔廟,被譽為學術深博的朱震據(jù)《公羊》義為陳其非。除此之外,也絕少有人在朝廷上提到《公羊傳》。繼承前代作綜合三傳工作的人是有的,如吳孜有《春秋折衷》十二卷,王日休有《春秋三傳辨失》三卷,王應麟有《春秋三傳會考》三十卷,陳藻、林希逸有《春秋三傳正附論》十三卷等。至元代,黃澤考核三傳,以《左傳》為脈絡,作《三傳義例考》;程端學作《三傳辨疑》。明代的趙汸,是黃澤的弟子,以聞于黃澤者為《春秋師說》三卷,復廣之為《春秋集傳》十五卷。此外,魏靖國有《三傳異同》三十卷,都是綜合研究三傳的著作。這些工作,為清代對《公羊傳》的研究上升到一個新的階段打下了基礎。
清代是《公羊》學又一個興盛時期。乾隆年間,孔廣森著《春秋公羊通義》十一卷,序一卷!肚迨犯濉繁緜髡f他旁通諸家,兼采《左》、《穀》,擇善而從,凡諸經(jīng)籍義有可通于《公羊》者,多著錄之!洞呵锕蛲x》是清代《公羊》學的一部代表作。其后,馬宗璉有《公羊補注》一卷,凌曙有《公羊注》十七卷、《公羊禮疏》十一卷,劉逢祿有《公羊春秋何氏釋例》三十篇,陳奐有《公羊逸禮考證》一卷,陳立有《公羊義疏》七十六卷,包慎言有《公羊歷譜》十一卷,龔自珍有《春秋決事比》一卷,王闿運有《春秋公羊傳箋》十一卷,康有為有《春秋董氏學》、《春秋筆削大義微言考》等。一時,對《公羊傳》的研究,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高潮。而康有為《公羊》學的托古改制,又成為儒學近代化的前奏。
三
《公羊傳》以闡釋《春秋》的義理為主,兼涉研討《春秋》的文理和介紹有關的史實。
一、 闡釋《春秋》的義理。
《公羊傳》的主要內(nèi)容,是解釋《春秋》的微言大義。大別之,可概括為惡惡、善善、尊尊、親親、賢賢、賤不肖幾個方面。
惡,有大惡、小惡之分。小惡如取人之邑,大惡如弒君、滅國,《公羊傳》都加以貶斥。例如《春秋·宣公八年》:仲遂卒于垂。仲遂就是公子遂,《公羊傳》認為不稱公子就是《春秋》的一種貶。為什么在公子遂死的時候貶他呢?就因為他生前弒過服喪未逾年之君。又如《春秋·僖公二十五年》:衛(wèi)侯燬滅邢。衛(wèi)侯燬就是衛(wèi)文公,古代諸侯除非死后發(fā)訃告才稱名,活著的時候是不稱名的,所以《公羊傳》問:衛(wèi)侯燬何以名?回答說:絕。曷為絕之?滅同姓也。邢國是一個姬姓小國,是周(也是魯、衛(wèi))的同姓國。滅同姓國又是滅國中之甚者,所以《春秋》要絕他。《公羊傳》并且概括了一條:《春秋》不待貶絕而罪惡見者,不貶絕以見罪惡也;貶絕然后罪惡見者,貶絕以見罪惡也。
善,也有大善、小善之分。小善如邾婁國君在隱公元年就來與公盟,加以漸進,《春秋》書其字曰儀父!豆騻鳌氛J為稱字是一種褒。大善如齊桓公的存亡國、繼絕世,曹公子喜時的讓國等。齊桓公曾有繼絕存亡之功,所以后來雖然也有滅國之惡,而《春秋》為之諱,《公羊傳》說這是君子之惡惡也疾始,而善善也樂終。公子喜時有讓國之賢,所以他的后人雖有叛國之惡,《春秋》也為之諱,《公羊傳》說是君子之善善也長,惡惡也短,惡惡止其身,善善及子孫。
尊尊,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一個重要方面,特指尊王,泛指尊上。可舉《春秋·僖公二十八年》為例。城濮之戰(zhàn),以晉侯、齊師、宋師、秦師為一方,以楚令尹子玉為另一方,《春秋》不書楚令尹子玉,而書楚人!豆騻鳌氛f,稱楚人是貶,為大夫不敵君而貶。這就是一般的尊上。晉文公戰(zhàn)勝楚國以后,在踐土大會諸侯,后又會諸侯于溫,兩次召周王至!洞呵铩穬蓵谕跛豆騻鳌非按握f:不與致天子。后在《春秋》諱言天王狩于河陽后說:不與再致天子。這就是尊王。尊王不僅止于周王自身,天子之師、天子之使,《春秋》都尊之!峨[公七年》戎伐凡伯,《公羊傳》指出這里用伐是大天子之使;《莊公六年》公至自伐衛(wèi),《公羊傳》指出這里致伐是不敢勝天子。
親親,是鞏固宗法制的重要道德觀念,所以為儒家所提倡。以公子友處理公子牙和公子慶父兩個人的問題為例。公子牙預謀篡弒,為公子友處死,《春秋》卻諱殺而書公子牙卒!豆騻鳌氛f,這是緣季子(公子友)之心而為之諱,公子友誅母兄是君臣之義,而他不直誅公子牙而酖之,是使托若以疾死然,親親之道也。公子慶父兩次弒君,《春秋》皆不直書!豆騻鳌氛f,前一次是因為獄有所歸,所以公子友對同母兄慶父不探其情,后一次是慶父已出奔莒,公子友緩追逸賊,這都是公子友的親親之道,《春秋》自然也緣其心而為親者諱!墩撜Z·子路》記孔子說的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正是這種親親之道的典型表現(xiàn)。
賢賢,是孔子舉賢才思想的具體表現(xiàn)!洞呵铩窌鴱s君而及其大夫的共有三起,《公羊傳》都解釋及為累及,并說因弒君而累及大夫的不止這三個人,《春秋》寫這三個人是因為他們賢?赘傅牧x形于色,仇牧的不畏強御,荀息的不食其言,都是他們賢的地方!洞呵·僖公二十八年》書晉人執(zhí)衛(wèi)侯,歸之于京師,《公羊傳》說,衛(wèi)侯之罪是殺叔武,可是《春秋》不書衛(wèi)侯殺叔武,這是為叔武諱。《春秋》為賢者諱,何賢乎叔武?讓國也。此外,季札、叔術也有讓國之賢,祭仲有知權之賢,曹羈有三諫不從遂去之之賢,等等。
賤不肖,如《春秋·桓公二年》直書公會齊侯、陳侯、鄭伯于稷,以成宋亂!豆騻鳌范啻握f,《春秋》內(nèi)大惡(魯國的大惡)諱,如隱公時無駭帥師滅極,諱而書入極,這里對桓公為什么直書其惡而不諱了呢?傳文點明是因為隱賢而桓賤也;腹珡s君篡位,第二年就接受宋國賄賂以成宋亂,有此種種不肖,所以賤之而不諱。又如《桓公六年》蔡人殺陳佗,陳佗是陳國的國君,《春秋》不稱他陳侯佗而稱他陳佗,《公羊傳》認為是絕也。曷為絕之?賤也。其賤奈何?外淫也。惡乎淫?淫于蔡,蔡人殺之。可以看出,善善與賢賢是相通的,惡惡與賤不肖也是相通的。
此外,《公羊傳》每抉摘微旨,揭示子夏所說的《春秋》有重人的思想。對統(tǒng)治階級丹楹刻桷,臨民之所漱浣筑臺,以及兇年大興土木之功等加以譏刺。
《公羊傳》闡釋《春秋》義理,其中有些今天看來還有積極意義,但也有些只在一定歷史階段內(nèi)有積極意義,而在今天看來已是迂腐和陳舊的成分,甚至是消極和錯誤的。有些說教,就是在《公羊傳》傳述的戰(zhàn)國時代和成書的漢初,也是相當不合時宜的。如對宋襄公在泓之戰(zhàn)中的表現(xiàn),《左傳》借子魚之口批評他未知戰(zhàn),《穀梁傳》更直斥他過而不改,又之,是謂之過,《公羊傳》卻歌頌他正,臨大事而不忘大禮,雖文王之戰(zhàn)也不過此也,就不免太迂腐可笑了。
二、 研討《春秋》的文理。
《公羊傳》有一定的篇幅,牽涉到《春秋》的文理。有些直接訓釋詞義的內(nèi)容,如既者何?盡也(232)、錫者何?賜也。命者何?加我服也(315)之類,暫且不提。這里只對屬辭即遣詞造句上的問題作一些介紹。
《公羊傳》很重視《春秋》對同義詞選用的準確性,例如討論入、歸、復入、復歸的區(qū)別(2152),侵和伐的區(qū)別(3101),甚至虛詞暨和及在感情色彩上的細微差別(112),使我們感受到《春秋》文風的嚴謹!肚f公十年》齊師、宋師次于郎,為什么這里用一個次字?《公羊傳》向我們層層剖析,說明用這個詞是經(jīng)過斟酌、推敲,符合魯、齊、宋三方面關系的(3103);同年譚子奔莒,為什么這里用奔而不用出奔?《公羊傳》向我們說明,少用一個出字是有原因的。
《春秋》辭約而旨博,常常一個字的差異,使全句的含義起了變化: 《僖公二十八年》:晉人執(zhí)衛(wèi)侯,歸之于京師。
《成公十五年》:晉侯執(zhí)曹伯,歸于京師。細審這兩句句子,除衛(wèi)侯曹伯之異不計外,有晉人與晉侯的不同,歸于與歸之于的不同!豆騻鳌肪拖蛭覀冋f明了晉人與晉侯的一字之差,表示了非伯討與伯討的不同(543);歸之于與歸于的一字之差,牽涉到是否執(zhí)之于天子之側,和罪是否已定的問題(5286)。用這個字和用那個字,多一個字和少一個字,都能使全句含義起質(zhì)的變化。
還有些用詞上的差別,對全句基本意義的表達不至于造成嚴重的后果,但對表述的精確性有重要意義: 《宣公八年》:冬十月己丑,葬我小君頃熊,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
《定公十五年》:丁巳,葬我君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昃乃克葬。一處用而,一處用乃,《公羊傳》細致分辨了二者同中之異、程度上的差別(782)!缎辍罚捍和跽,郊牛之口傷,改卜牛。
《成公七年》:春王正月,鼷鼠食郊牛角,改卜牛。郊牛之口用之,郊牛角不用之,《公羊傳》對這細微的差異也抓住不放,細致分辨了二者語氣、語感上的不同(731)。
對于《春秋》造句方面的問題,如詞序的排列、句式的選擇,《公羊傳》也給予了關注。前文已提到的對《不修春秋》原句的改動,就不但節(jié)縮了字數(shù),也改變了句式。又如《僖公十六年》石于宋五和六鹢退飛過宋都二句,為什么數(shù)詞五與六的次序一在句末、一在句首?《公羊傳》認為這是造句時細察物理,不失其真的結果(5161)。楊伯峻先生曾以石于宋五亦見于《竹書紀年》,問道:《竹書紀年》難道也是孔子所修或所作?想據(jù)以否定《春秋》乃孔子所修。殊不知唐代劉貺早就指出:《竹書紀年》序諸侯皆舉謚,故可肯定為后人追修,非當時正史(《新唐書·劉貺傳》)。從用謚情況可判定《竹書紀年》成書于魏襄王時,晚于《春秋》成書約一百八十年左右,所以編《竹書紀年》的人完全可以參考采錄《春秋》的成文,這就是石于宋五亦見于《竹書紀年》的原因。
《公羊傳》偶爾也論及語法問題,例如《莊公二十八年》討論《春秋》伐的用法,就指出伐的聲調(diào)變化可以表示不同的語法意義(3281)。
三、 介紹有關的史實。
《公羊傳》不像《左傳》那樣保存了大量的史料,但也涉及一些史事。數(shù)量雖然不多,卻很有價值。有些史實,是《左傳》和其他史書所未曾道及,因而鮮為人知的。如邾婁顏亂魯宮,魯公子(當為公孫)弒孝公而為臧氏之母調(diào)包計所救,負孝公之周訴天子,周天子誅顏而立叔術,返孝公于魯,叔術又讓國的故事(10312)。《左傳》作者因為不熟悉這一段遠在春秋之前的史實,因而對《春秋》經(jīng)文作了不準確的解釋。
有些歷史故事,因為《左傳》無載,一些宗《左》的學者便認為屬后世之人撰造。如曹劌手劍劫齊侯,《史記》載之《年表》、《齊世家》、《魯世家》,又專為作《刺客列傳》,但《左傳》無文!妒酚洝飞w取材于《公羊傳》!豆騻鳌穼Υ耸伦髁溯^詳細的記載(3132),且與《戰(zhàn)國策》、《管子·大匡》、《呂氏春秋·貴信》等書所載合。對這樣的史料,只因《左傳》無文便懷疑其真實性,恐怕是不妥的。三傳雖互有矛盾之處,但也有許多可以互為補充的地方。如《春秋·桓公五年》春正月甲戌、己丑,陳侯鮑卒,《左傳》說出現(xiàn)兩個日子是再赴也,即陳國先后發(fā)了兩次訃告。但為什么發(fā)了兩次訃告,《左傳》沒有說,《公羊傳》則回答了這個問題(251)。又如《春秋·桓公七年》春二月己亥,焚咸丘,《左傳》無傳文。杜預望文生義,以為咸丘為魯邑,焚為火田即打獵時燒野火,賴《公羊傳》存其實(271)。又如《春秋·莊公二十四年》曹羈出奔陳,《左傳》也無傳文。注《左傳》者如賈逵以為曹羈是曹君,杜預以為是曹世子,實皆無據(jù)臆說(詳見3243注〔2〕)。據(jù)《公羊傳》則曹羈為曹大夫,其出奔的原因為三諫而君不從,使歷史真相得以昭明。又如《春秋·莊公三十一年》六月,齊侯來獻戎捷,《左傳》只說是非禮也!豆騻鳌穭t說得具體一些,說來獻戎捷是旗獲而過我,實際上是威我也(3312),使習史者可以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如《史記·鄭世家》以為滅鄶者為鄭桓公,由于此事發(fā)生在《春秋》編年以前,故《左傳》未曾提及。據(jù)《公羊傳》則可知滅鄶者實為鄭武公(先鄭伯),并可知鄭在平王東遷之后、滅鄶之前曾一度都于留(2112)!蹲髠鳌废鑼嵉氖妨瞎倘挥醒a于理解《公羊傳》,《公羊傳》點滴的史料也可以有補于《左傳》敘事之闕略,糾正后世史家和注家的錯誤和附會。
關于《公羊傳》與《左傳》說法有歧異的問題,要作具體的分析!豆騻鳌吩挚陀^地三次重復這樣的話: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兩種說法,有時這種對的,那種錯了;有時那種對的,這種錯了;有時則需要來個折衷,互相補充;有時也只得存疑,以待再考!豆騻鳌吩斢诹x而略于事,因此其所敘之事不若《左傳》有權威性,兩者如有不合,一般都以《左傳》為是,《公羊》為非,但未必都是這樣。經(jīng)文星如雨,《公羊傳》記為流星雨,對了;《左傳》則記為星隕同時下雨,錯了。像這種不符實際的記述,不能說《左傳》僅此一例。
《春秋·僖公十四年》:夏六月,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來朝!蹲髠鳌钒鸭炯дf成是鄫子的夫人,鄫季姬來寧,公怒,止之,以鄫子之不朝也。夏,遇于防,而使來朝。但第二年,即僖公十五年,《春秋》才書季姬歸于鄫。須知《春秋》凡記魯女歸于的,都是出嫁。如《隱公二年》伯姬歸于紀,《隱公七年》叔姬歸于紀之類,季姬自然也不例外。豈有出嫁在后,歸寧在前之理?所以《左傳》之誤是顯然的。杜預懂得這個道理,為了替《左傳》補漏洞,提出一個絕婚、更嫁之說,用絕婚來釋止,用更嫁來釋歸,費好大力氣,還是說得很牽強。這就不如《公羊傳》輕巧地點明一下:鄫子曷為使乎季姬來朝?內(nèi)辭也。非使來朝,使來請己也。原來是季姬與鄫子邂逅,一見鐘情,私訂終身,而使鄫子來求婚。這與次年的季姬歸于鄫便十分合得上了。這只是一個從《春秋》經(jīng)文可判定《左傳》有誤的例子。由此可知,《左傳》和《公羊傳》有歧異之處,不能一概認為《左傳》是而《公羊》不可信。
楊伯峻先生說,《公羊傳》不是空話,便是怪話,極少具體的有價值的歷史資料(《春秋左傳注·前言》),這是對《公羊傳》持有偏見的說法。有了偏見,對具體問題就往往不能有正確的評價。如《成公二年》晉齊鞍之戰(zhàn)中,齊頃公的戰(zhàn)車被晉軍追及,車右逢丑父為救頃公,與頃公易位,偽為齊侯,并設計令頃公脫身逃跑。《公羊傳》寫道:使頃公取飲,頃公操飲而至。曰:革取清者!頃公用是佚而不反!蹲髠鳌窋⑹龅煤唵涡撼蟾甘构,如華泉取飲。本來兩者大同小異,可以互補,楊先生卻說:依《左傳》,頃公僅由此下車而逸。丑父使齊頃公下車,即令之逃,豈頃公如此癡,真取飲而來?《公羊》之不可信如此。頃公首次取飲回來,必有不能脫身的原因,如水源在敵軍監(jiān)視視線之內(nèi),難以輕易逃跑之類。何休《解詁》說:不知頃公將欲堅敵邪?勢未得去邪?軍中人多水泉濁,欲使遠取清者,因亡去。說明齊頃公借取水之機逃逸,也是經(jīng)歷了曲折的!豆騻鳌啡绱藢,正是細節(jié)的真實。如果今天要把這個情節(jié)拍成電視劇,編劇和導演必定傾向于《公羊》之說,而不會覺得它不可信的。
四
本書經(jīng)、傳以《十三經(jīng)注疏》本《春秋公羊傳注疏》為底本。經(jīng)文凡三傳有異同處出校(屢見之異同字,一般只于初見時出校);傳文則參阮元《公羊注疏?庇洝,凡諸本有異文處,擇善而從,一般不出校。例如: 《莊公十二年》:(閔公曰: )爾虜,焉知魯侯之美惡乎!致萬怒,搏閔公。(3122)底本知作故,致作至,當斷作:爾虜焉故,知魯侯之美惡(wū)乎至!阮元《?庇洝窊(jù)《九經(jīng)古義》引《春秋繁露》及《韓詩外傳》,故均作知;《春秋繁露》至作致,《韓詩外傳》文至乎字而絕。阮校云,《公羊注疏》本意反迂曲。故本書從《春秋繁露》(《王道篇》)及《韓詩外傳》(卷八)改。其他偶有改動,皆類此。
本書的注釋,采用何休《春秋公羊傳解詁》(簡稱《解詁》)與孔廣森《春秋公羊通義》(簡稱《通義》)二家之說較多。何休《解詁》是漢代《公羊》學的總結,保存了一些胡毋生的古義;但何休為《廢疾》以難《穀梁》,作《膏肓》以短《左傳》,企圖墨守《公羊》的自我封閉型治學態(tài)度,則為本書所不取?讖V森《通義》是清代《公羊》學的代表,能跳出經(jīng)今古文之爭,兼采《左》《穀》及群經(jīng)之義通于《公羊》者為說;但孔氏為孔子之六十八代孫,不免以圣人之后代自居,致力于探深窺微以神《春秋》,結果反而引出若干迂說。如以時月日為三科九旨之天道,謂春以統(tǒng)王,王以統(tǒng)月,月以統(tǒng)日,《春秋》所甚重甚謹者莫若此(《春秋公羊經(jīng)傳通義敘》),因而月不月、日不日,都有深意存于其間云云,則為本書所不取。
近一個世紀以來,《公羊傳》的研究乏人問津。本書的譯注,頗有意于填此空白。但限于學識,我們的工作肯定還有不足的地方,深切盼望得到方家和讀者的指教。
王維堤,1934年出生于上海,早年就讀于大連工學院,后改攻中國古代文史,曾任職于上海古籍出版社。長期從事中國古代文史研究,發(fā)表過學術論文、語文札記、文史小品數(shù)十篇,并整理點!兑拐勲S錄》、《小山樂府》等古籍多種。主要著作有((龍的蹤跡》、《龍鳳文化》、《中國服飾文化》、《中國古代夢文化》、《春秋公羊傳譯注》等。
前言1
隱公1
桓公50
莊公97
閔公174
僖公182
文公263
宣公307
成公349
襄公389
昭公447
定公510
哀公5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