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炎武為清學“開山祖師”,“清代六大宗師”之一。本書講述了在以清代明的歷史條件下,顧炎武“九州歷其七,五岳登其四”,認真總結明王朝覆滅的教訓,重新審視傳統(tǒng)經濟、政治、思想、文化,以其遠見卓識,建構民族復興的藍圖的歷程。分析了他在哲學、史學、道德倫理、經濟政治、文學諸方面所作出的新的理論建樹。
許蘇民,南京大學中國思想家研究中心學術委員會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長期從事中國哲學和思想史研究。著有《李贄評傳》《王夫之評傳》《顧炎武評傳》《李光地評傳》《戴震與中國文化》《樸學與長江文化》《明清啟蒙學術流變》等,主要論文合編為《許蘇民集》。
書摘一:
顧炎武雖然逃過了博學鴻詞科的牢籠,卻遭到了清廷的更為嚴密的監(jiān)視。在這期間,不斷有當局派人來找他,以聘請為名,實際上是想把他管制起來?滴跏吣甓,甘肅提督、靖逆侯贈少師兼太子太師張勇之子張云翼奉其父之命請他去蘭州,遭到拒絕。不久,又有川督周某要請他去西安,陜西的潼商道大員、理學家胡戴仁要聘請他去官署,他都堅辭未往。最后是華陰縣令遲維城親自來請他,亦被他婉拒。
康熙十八年十二月,時任大理寺卿的張云翼突然深夜造訪。時值數九寒冬,月黑風高,沉睡中的顧炎武不得不起來接待這些不速之客。顯然,訪問是假,偵探、搜查是真。這種極其卑劣下流的行徑令顧炎武十分憤怒。過后,他寫了一份《復張廷尉書》,信中道破了張云翼充當清廷特務和鷹犬的真實面目。
康熙二十年八月,由于清廷的監(jiān)視和迫害加劇,顧炎武不得不離開他特別鐘情的陜西華陰,東渡黃河,前往山西曲沃。在曲沃,他住在一個名叫“宜園”的處所。十月,清軍攻入昆明,吳三桂的孫子吳世璠服毒自盡,而昆明軍民則遭到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至此,持續(xù)數十年之久的反清斗爭可以說是完全失敗了,顧炎武也徹底失望了。他在此后寫的《酬李子德二十四韻》的五言古體長詩中,悲涼地發(fā)出了“一身長飄落,四海竟淪胥”的哀嘆。這首詩竟成了他的絕筆詩。明朝“淪胥以亡”了,反抗清朝軍事貴族民族壓迫的武裝斗爭也被完全鎮(zhèn)壓下去,孑然一身的顧炎武亦將從此“長飄落”而去,這是何等執(zhí)著的民族情結!
就在顧炎武發(fā)出“一身長飄落,四海竟淪胥”的悲嘆以后,沒過幾天,即康熙二十一年(1682)的正月初八,他在上馬時失足墜地,遂臥病不起。第二天,這位終身為民族復興奮斗不息的偉大的愛國志士便與世長辭了,享年六十九歲。
同年三月,顧炎武的五弟顧紓從江南來到山西曲沃,與顧炎武的嗣子顧衍生一起,扶靈柩南歸,葬于昆山顧氏家族的祖墳旁邊。至此,北游二十五年的顧炎武總算回到了江南故里。
書摘二:
澆薄之性。他看到了中國社會中的一種十分普遍的現象,即拉幫結派來為個人和小團體謀取私利,唯利是圖,對于國家和民族不講任何感情和責任;對于小圈子之外的人,也不講任何感情和道義,形成了一種普遍澆薄的社會氛圍。他說,山東本是孔子的故鄉(xiāng),但到了漢朝末年,山東的讀書人已經成了唯祿利是圖的小人,而不再有可以臨危受命之人了。到了明末清初,山東的風俗竟以逃稅、劫殺和訐奏而著稱于世了。江南也一樣,他在《天下郡國利病書》的“江南”部分也對此作了淋漓盡致的描述。澆薄至極,必至于殘忍:“河北之人,斗狠劫殺,安、史諸兇之余化也。”而在這方面,南方也不遜色。
游惰之性。顧炎武批評北方學者“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批評南方學者“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這是中國讀書人的游惰之性在北方和南方的不同表現。但游惰之性遠不止此,還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嗜賭博。賭博之風雖然在士農工商四民中無不盛行,但最盛行于士大夫階層之中,他們不僅不以賭博為恥,反以不善賭博為恥。二是競奢淫!敖现,輕薄奢淫,梁、陳諸帝之遺風也!薄敖袢帐看蠓虿湃我还伲匆越虘虺鸀槭,官方民隱置之不講!比秦煞稹D戏绞看蠓颍砟甓嗪脤W佛;北方士大夫,晚年多好學仙。這些士大夫也和普通民眾一樣,其相信宗教并不是出于超越性的精神追求,而是出于狹隘的利己之心。
書摘三:
顧炎武的器識論,比劉摯所講的器識具有更為豐富的內容。劉摯認為,只有“性忠實而才識有余”者方能稱得上有器識,頗近于今日之所謂“德才兼?zhèn)洹钡囊馕丁n櫻孜鋭t對器識的內涵作了多方面的具體規(guī)定。首先是經學素養(yǎng)。他認為讀書人應該精研“六經”,否則,其才華就會像地面上的小水坑一樣容易干涸。其次是史學素養(yǎng)。他認為讀書人應該博通古今,否則就會像牛馬穿上了一件人的衣服一樣。再次是使命感、責任感和實踐能力。不能只會寫文章,而應關心社會,關心時事政治,善于審視和解決時代所提出的問題。只有合乎上述標準才算是有器識。從“士當以器識為先”的觀點出發(fā),他強調讀書人一定要有思想、有血性、有骨氣。他說:“茍其人性無血,心無竅,身無骨,此尸行而肉走者矣!
他認為讀書人應該有“救民于水火之心”,著書立說應該有益于指導社會實踐,解決時代所提出的問題。他說學者雖然不能像政治家那樣直接從事各種社會活動,但卻可以像孔子一樣,以自己的思想和學說來指導政治家的社會實踐,讓政治跟著學術走。他繼承了柳宗元所倡導的“文以明道”的傳統(tǒng),主張以文章來“明道教人”,以政治家為教導的對象,以發(fā)揮其指導社會實踐的作用。而要做到這一點,就要敢于直面社會現實,對“當世之所通患”進行揭露和批判,并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張或解決現實社會問題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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