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高中生們黑夜里的孩子們平行世界里拼命呼救的另一個我
無論是推理懸疑還是奇幻科幻,這六個故事其實都發(fā)生在現(xiàn)實之中
“箱庭”是屬于每個人的微觀風景也是屬于每個人的心理治療法——
《便利店日和!》在便利店打工的兩名學生,下班前的最后一刻,遇上進店搶劫的強盜……
《白色足跡》憑空出現(xiàn)在雪地上的足跡,是平行世界的那個人發(fā)出的求救信號,我能救她嗎?
《奇境》品學兼優(yōu)的孩子無意間撿到一把鑰匙,到處尋找鑰匙孔,卻意外發(fā)現(xiàn)兇殺案……
《小說家創(chuàng)造法》被同學欺凌的少年想要成為小說家,那真的能改變他的命運嗎?
《王國之旗》離家出走的女高中生,無意間進入孩子們的夜間王國而被囚禁,她能逃脫嗎?
《青春絕緣體》孤孤單單的學弟與不善交際的學姐,只能在社團里用毒舌互相取暖,卑鄙而又怯懦地逃避現(xiàn)實的我們倆,該怎么做才能繼續(xù)活下去?
后記
——又名“箱庭圖書館”建成記
這本書收錄的作品是從集英社文藝網(wǎng)站“RENZABURO”推出的企劃“乙一小說再生工廠”中誕生的。該企劃的內(nèi)容是向讀者募集未被采用的小說稿件,由我自由改寫,重新包裝。我這個人靈感很少,所以我對編輯提議:“向讀者征求靈感吧,有了靈感我就可以寫出小說了!庇谑牵陀辛诉@次企劃。只要有核心構想,我就可以把它擴展成一個故事。
《小說家創(chuàng)造法》
本篇改寫自黃兔的《蝴蝶與街燈》。原稿中,有些地方讓人搞不清是后記還是回憶,稍顯混亂。如果參加一般的文學獎,可能連第一關都過不了。但是,故事的場景之間留有很多空白,似乎比較容易改寫發(fā)揮,作品的“未完成性”反而很吸引我。
我想修改的是主人公的形象。原稿中,他是認真努力的優(yōu)等生,但是太過優(yōu)秀,會讓人覺得很假。所以,我想如果顛覆這個形象會不會更加有趣。而且,作為本書的第一篇,選擇關于小說以及創(chuàng)作動機的題材應該很合適。這次企劃就是要征集未被采用的原稿,所以投稿人大多都是立志要成為小說家的吧。因此,我期待這樣的標題與內(nèi)容能夠吸引大家的目光。
話說回來,改寫后的版本中,主人公的姐姐潮音更加鮮明突出。寫這篇時,我完全沒料到潮音會成為整本書的關鍵人物。
我也和主人公秀太一樣,希望有朝一日能讓過去的同學刮目相看。我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努力至今的!我想在作品中坦誠地描寫自己內(nèi)心世界的陰暗面。
《便利店日和!》
這篇是從泰的同名作品改寫而來的。閱讀原稿時,就像在看搞笑短劇似的,非常歡樂。學長與島中兩個角色尤為突出,我很想寫寫這兩個人,所以選擇了這部作品。人設方面不用改動太多,但故事情節(jié)的設定讓我很傷腦筋。我想給故事安排一個相對完整的結局,于是就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會不會過于刻意了呢?真對不起。后來我在網(wǎng)上看到,現(xiàn)實世界也曾發(fā)生過類似的案件,我考慮到也許能為故事增添幾分現(xiàn)實色彩,于是便引用到作品中。結局像是補充說明的部分,而真正重要的世界觀、出場人物以及人物之間的有趣互動都是原稿中已經(jīng)存在的。美味棒也是原稿中反復提到的。
話說回來,我把店長設定為壞人,是為了迎合讀者的倫理觀。我會考慮到這一點,或許是年紀的關系。如果店長是好人,那么他遭遇到這種事,豈不是顯得兩個主角惹人厭嗎?那樣會讓故事結束在無法釋懷的感情中。如果是嚴肅題材的故事,倒也可以接受,但這篇作品不屬于這種類型。所以,我試圖盡量抹去苦澀的余味。至于效果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青春絕緣體》
我從伊那蜜的《青春絕緣體》中,感受到作者的熱情。角色的言行和心理活動讓我很有共鳴。學姐和自己一樣是可憐蟲的設定非常棒。讀故事時,會讓人不禁覺得“哇,這個角色真慘”,實在很厲害。主人公與學姐的互動也讓人捧腹。我很喜歡看故事里人物以惡毒的語言互相攻擊,但是我語言貧乏,不太寫得出來。
原作中,雨季子學姐和鈴木同學這兩個女性角色出現(xiàn)的場景比較細碎凌亂,不夠集中。因此,我把兩人出現(xiàn)的情節(jié)分別歸納在一起。整體上,以人物為中心重新安排了情節(jié)發(fā)展。
故事中有“少年被狠狠侵犯”這種臺詞,這可不是我寫的哦。我會盡量保留原作的文字。話說回來,我曾經(jīng)很猶豫故事的高潮部分該怎么寫,最后還是決定將原作當成作中作使用。不知成品效果如何,但我寫得很愉快。只要把原作復制粘貼一下,字數(shù)就大大增加,托這個企劃的福,我才能這么干。不過,對于這個企劃毫無了解的人讀完作品,大概會被狂飆突進的情節(jié)發(fā)展驚得目瞪口呆吧。
《奇境》
原作是岡谷的《鑰匙》。主人公撿到鑰匙,繼而尋找鎖孔的冒險故事,很容易吸引讀者。故事后半部分,夢境與現(xiàn)實交織的寫法也非常有趣。改寫時,我對命案的部分感到很棘手,我擔心如果讓主人公卷入命案的話,讀者會覺得過于湊巧。雖然我想過只挑出和鑰匙有關的冒險,不提及命案,改寫成類似于《伴我同行》的故事,但是我又希望盡可能保留原作的情節(jié)發(fā)展。糾結再三,改寫的結果就是書中這一篇。為了避免讓讀者感到巧合太多,我把犯人的出場提前了。
這篇作品也許算是書中的異色之作,因為其中出現(xiàn)了命案。我在《便利店日和!》中才談到倫理觀之類,在這個故事里又輕描淡寫地殺了幾個人。真對不起。說句題外話,如果讓我以前作品中被殺的角色聚在一起,在那個世界進行座談會,并結集成書的話,應該蠻有意思的。有人愿意寫寫這個題材嗎?
這個故事中,我想讓兇手對“你”說話,最后由“你”推導出結局,這種寫法果然太勉強了吧。但是,明知如此,我還是忍不住這樣寫了?偠灾馐恰皩ふ益i孔”本身已經(jīng)十分具有故事性了。
《王國之旗》
憐人的《王國之旗》開頭就非常引人入勝。但這個故事卻是改寫過程中最傷腦筋的。故事應該朝哪個方向發(fā)展呢?比如,讀者會不會在意一開始的汽車是誰駕駛的?那么,能不能把司機設定成主人公的男友?我也考慮過干脆把這篇改寫成推理小說,還做了大量筆記,直到實際動筆前,我都沒有放棄這個想法。然而,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寫。
原作充滿童話氣息,有些部分也讓人聯(lián)想到政治團體或宗教團體,具有獨特的世界觀。我就是喜歡這一點,才選擇此篇的。如果改寫成推理風格,會破壞那種固有的氛圍。推理小說就是要把不可思議的事件清晰地描述出來,并給出符合邏輯的解釋。然而,就這篇作品而言,還是保留夢幻的意境比較好。最初讀完原作時,我認為這是主人公與阿蜜(即夢境)、橘敦也(即現(xiàn)實)之間三角關系的故事,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不過,我改寫時盡量保留了這種結構。
我以前很少寫這種類型的作品。平常,我老是寫偏向懸疑風格,并有明確結局的故事,我也一直很煩惱會不會陷入模式化的瓶頸。所以,寫出這篇作品讓我感覺自己好像有所成長。
女主角登場時就有男朋友,這種設定在我以往的作品中也很少出現(xiàn)。我也用其他筆名寫過戀愛小說,但那里的主人公都很害怕異性。
《白色足跡》
多夏的原作《積雪訊息》是企劃第二次募集中收到的稿件。但是當時沒有立刻采用,因為與我過去作品的風格有些類似,很像我會寫的內(nèi)容,難以產(chǎn)生改寫的欲望。而且,我也不知道在雪地上交流這種設定怎樣才能寫得更有趣。
但是,我始終認為這個故事的構想很棒。企劃的最后一次征集有些波折,最后決定將之前所有投稿作品都放進候補名單。若是只考慮故事的構想是否優(yōu)秀,那么這篇作品不容忽視,最后我選擇了它。改寫后沒有在網(wǎng)上發(fā)布,而是直接收入本書。因為是壓軸之作,我還貪心地塞入很多元素。
我沒有自信只憑雪地上的交流展開整個故事,所以我又加入留下鞋印的情節(jié),讓角色行走、追逐,充滿動感。那么,如果兩個主人公分別位于不同的小鎮(zhèn),故事就不好進行了,因此出現(xiàn)了平行世界的設定。而且,我希望讀者特別注意到文善寺町這個小鎮(zhèn),所以特意在最后一篇作品中,把前幾個故事發(fā)生的舞臺文善寺町放到主題的位置,加以突出。
說起來,推理小說中不是常有通過雪地上的鞋印破案的情節(jié)嗎?我一直想試著寫寫類似的故事,這次如愿以償,所以寫得非常開心。
順帶一提,本書的標題是在Twitter上征集的,想出這個出色書名的是悠馬。非常感謝。寫作時,我的確有種創(chuàng)造一個小鎮(zhèn),或一個箱庭的感覺。所以,這個書名再合適不過了。最后,我想向參加企劃的每個人致謝,感謝大家的支持!
二〇一一年某月某日著者·乙一
乙一,生于日本靜岡,著名推理小說家,被譽為“新生代恐怖小說精英”,1996年以處女作《夏天、花火與我的尸體》拿下第6屆JUMP小說·紀實小說大獎,2002年以《GOTH斷掌事件》榮獲第三屆本格推理小說大獎,收獲了chao越輕小說人氣作家的贊賞。于2005年在日本全上映。
小說家創(chuàng)造法1
便利店日和!23
青春絕緣體55
奇境97
王國之旗137
白色足跡169
后記251
解說261
譯后小記269
此刻,我所在的便利店既非7-11,也非全家或迷你島。與其說這是一家便利店,倒不如說更像是在一間昔日的酒館里,擺滿了雜貨,掛上便利店風格的招牌。這里不提供自動取款機和復印機,顧客也寥寥無幾。幾分鐘的路程之外就有一個干凈整潔的著名連鎖便利店,我是顧客的話,肯定也會選擇那里。這家店里一盞熒光燈接觸不良,總是忽明忽暗,再加上灰暗的墻壁,人在里面呆久了都會倍感壓抑。另外,由于店主缺乏安全意識,店里連監(jiān)視器都沒有,只在天花板上安了一個凸面鏡。說起來,面朝馬路的一側也不是玻璃墻,只是普通的墻壁。一般便利店面朝馬路的那側都裝有玻璃墻,并擺放著雜志架,進店閱讀雜志的顧客會面朝馬路站立,營造出店里有客人的氛圍。據(jù)說,這樣做居然還有預防犯罪的功能。另一方面,店里有人會讓外頭的路人在心理上更容易踏進店門。然而,這家店的店主卻全然未曾考慮過這些要素。
我穿著店員的圍裙站在收銀臺前,對面是一位胖胖的大媽。我從購物籃里把商品一件件取出掃描條形碼。這臺古舊的收銀機的外殼原本應該是白色的,現(xiàn)在大部分已經(jīng)泛黃了,而且很難順利掃出價格。正當我與收銀機較勁的時候,大媽不耐煩地咂咂嘴:“你麻利點兒行不行?”
“十分抱歉!
我到底在干什么!瞬間,我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不過,就算在家呆著,也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情,我既沒有熱衷的興趣愛好,也沒有可以談天說地的伙伴。
店內(nèi)貨架上那臺天線高高豎起的小型收音機正在播放充當商店背景音樂的電臺節(jié)目。我在跟大媽道歉時順便看了一眼手表,差三分十點,很快就要打烊了。這家便利店的最大特點就是并非二十四小時營業(yè)。外面那塊暗紫色的招牌上明確寫著“早七點開門,晚十點關門”。順帶一提,我穿的圍裙也是暗紫色。這種難以形容的暗紫色總讓我聯(lián)想起小學美術課時污濁不堪的洗筆水。我真不明白店長為何要選擇這個顏色作為標志色。
掃完全部商品的條形碼,屏幕顯示出金額,大媽從錢包里拿出錢交給我。
這時,收銀臺里側的一扇門打開,島中走了出來。門的另一側是小時工的休息室,再里面是辦公室。島中站在我身邊,幫忙把商品裝進塑料袋。
島中千夜理今年二十歲,比我小一歲。我們就讀于同一所學校,在同一個地方打工。她五官端正,一頭長發(fā)束在腦后。其實,她向打工處的前輩(不是我)借了錢,最近正因為還不上錢而煩惱。
“謝謝惠顧!”島中響亮地向客人道謝。大媽提著袋子推開對開的店門走出去,夏日的熱氣涌進店內(nèi)。大門上方閃著幽幽藍光的誘蛾燈引來前赴后繼的飛蟲,不時發(fā)出噼啪的爆裂聲。大媽的背影消失在暑氣蒸騰的黑暗中。該打烊了,我正想著,另一個客人就上門了。
那個男人身材很高,身穿T恤衫和牛仔褲,空著手,沒有拿包,身材偏瘦,滿臉胡茬。給人感覺“在不叫座的樂隊干了十幾年吉他手,目前失業(yè)!
“學長,請你告訴他我們打烊了,讓他回去吧!睄u中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低語。
“什么?要說你去說!”
男人搖搖晃晃地走向商店里面。
“那我們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回去?”
島中噘起嘴,厭煩地搖搖頭,拿起抹布在收銀臺內(nèi)側東擦西擦。那里擺著快遞單、香煙盒,小時工穿的暗紫色圍裙揉成一團胡亂塞在一個紙箱里。這家店的管理實在太混亂了。
雖然打烊時間已過,那個男人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在店里轉了一圈又一圈,是要找什么東西嗎?又不像。剎那間,我自己的身影與他重疊在一起。上大學后,我開始一個人生活,常常漫無目的地走進附近的便利店,逛了半天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想買的東西,最后又空著手回去。
再過一分鐘,身邊的島中一定會忍不住咂舌。
我悄悄瞄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居然十分平靜。她停下手頭的工作,仔細觀察那個男人的一舉一動,然后小聲對我說:“你不覺得奇怪嗎?”
“哪里奇怪?”
“那個人不時朝這邊偷看,好像在猶豫該不該出聲。而且,他似乎很在意會不會再有客人上門……”
男人停在文具貨架旁邊。由于中間還隔著方便面貨架,所以從收銀臺這里看不到男人的全身。越過貨架上層的杯面,他鼻子上方的面孔時隱時現(xiàn),目光游移不定,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之前我沒有留神,被島中一說才意識到那個男人確實形跡可疑。
“不會是強盜吧?”島中說。
“怎么可能?真是強盜就麻煩了!麻煩大了!”
“什么大了小了的,麻煩就是麻煩!”
“他大概只是在找東西!
“你去問問他,你是不是強盜。”
“他要真是強盜怎么辦?”
“但他不像帶著兇器啊!
對啊,男人是空著手來的。
“學長,你去問問他是不是在找東西。萬一真像電影里那樣,他的腳腕上綁著小型手槍的話,那么只好請學長自認倒霉了!睄u中在我后背推了一把。
“喂、喂……等等!
她笑瞇瞇地看著我,我很清楚她想盡快讓男人買完東西離開,然后打烊回家。
“我……我死了怎么辦!”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盡管那個男人是強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不能大意。
“沒關系。就算學長光榮犧牲了,對我也沒什么損失。倒不如說,你死了最好。”
這個人說話總是如此不講理。
我被她推得跨出收銀臺一步。男人隔著貨架看到我,嚇了一跳。說實話,這個人如果把頭發(fā)梳整齊,把胡茬刮干凈,挺胸抬頭,不鬼鬼祟祟的話,應該也算英俊帥氣。不過,就目前所見,他的確有些不對勁。店里的收音機依然在播放節(jié)目。我回望島中一眼,她做出握拳的姿勢,無聲地激勵我:“上吧!學長!”
我繞過貨架,走近那個男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口:“請問,您在找什么東西嗎?”
“啊,對……這個……”
男人環(huán)顧貨架,生硬地點點頭。
他聲音太小,我只聽到只言片語。
“您說什么?”
我靠近他,試圖聽得更清楚一些。男人的全身映入眼簾,他站在文具貨架前,死死盯著架子上掛的鉛筆、圓珠筆、直尺等等。
“這個……嗎?”男人囁嚅。
還是聽不見。男人嘴唇不動,也不知在叨咕什么。我伸長脖子,把耳朵湊近他嘴邊。這時,我終于發(fā)現(xiàn)他腳下散落著一堆透明薄膜和撕破的紙張,那是商品包裝的殘骸?罩诌M門的男人此刻正握著一把大型美工刀,那是剛才還掛著貨架上的商品。
“我是在問:‘這個,可以用嗎?’”
話音未落,冰冷的刀刃抵住了我的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