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彩虹——土族》是\"中華民族文化大系\"中的一種。全書匯集一流的土族研究學術成果,從地理、歷史、民俗、經(jīng)濟、宗教、藝術、語言文學等方面,采用主題論述、典型分析、延展閱讀、田野調查報告、以文解圖、人物訪談、歷史故事等敘述方式,全方位地闡述、分析、解讀土族文化,為各民族讀者了解、認識土族打造一張\"文化名片\"。
文化彩虹中穿越 多重邊緣中突破 鄂崇榮
在青藏高原東北部,層巒疊嶂的祁連山南麓,河湟兩岸的廣闊地域,生活著近30萬勤勞勇敢、善良樸實、寬厚好客而又能歌善舞的土族人民。這里是漢族、藏族、蒙古族、回族、撒拉族等多民族雜居而處的地帶,也是游牧文化與農耕文化的過渡地帶;這里是中原儒釋道文化與西藏佛教本教文化、西亞伊斯蘭文化、北方薩滿文化的接觸交叉地帶,也是古往今來中原與西域或戰(zhàn)或和、軍事政治力量拉鋸牽制的地帶。土族便是在這樣一個從地理、文化、宗教、軍事等幾乎每個方面都處于邊緣的地帶謀得一隅之地,不僅在夾縫中求得長久的生存延續(xù),更博采眾長、兼容并蓄,吸納多民族優(yōu)秀文化為己用,以開放包容卻充滿智慧的處世哲學構建了多元復合的民族文化,就像是土族婦女常常穿著的赤、橙、藍、白、黃、綠、黑七色布塊縫合的花袖衫一樣,被稱為彩虹文化。
從彩虹般絢麗的土族傳統(tǒng)服飾到融信仰與審美于一體的唐卡繪畫藝術,從神奇浪漫的神話故事到雄渾悲壯的英雄史詩,從古樸深厚的民俗生活到豐富多彩的音樂舞蹈,無一不體現(xiàn)著土族傳統(tǒng)文化廣博而深厚的根基。而精美絕倫、繡法獨到的土族盤繡,全民狂歡兩月之久的豐收節(jié)慶—土族納頓,工藝傳統(tǒng)、稞香四溢的土族酩餾酒,歷史悠久的神秘儺舞—土族於菟,也都是聞名海內外的顯著的土族文化標志。 在文化夾縫中練就開放包容的民族性格 在遷徙與融合中成長的民族土族是古代鮮卑族的后裔,源于赫赫有名的吐谷(yù)渾,屬遼東鮮卑慕容部的一支,西晉永嘉(307—312)年間,因水草之爭,兄弟失和,作為庶長兄的吐谷渾率1700余帳部族從東北徒河之青山(今遼寧義縣東北)踏上了西遷的征程。在西遷過程中陰山、隴右部落加入,*后遷居青藏高原,完成民族遷徙使命,逐漸與當?shù)刂饕褡迩甲咫s居融合。后其孫葉延,以祖父名為國號和部族名。此后吐谷渾人先后兼并青海鮮卑、乞伏鮮卑、禿發(fā)鮮卑以及鐵弗匈奴,形成了穩(wěn)定的民族共同體。吐谷渾汗國*強盛時期,其疆域東起甘肅南部、四川西北,南抵今青海南部,西到今新疆。歷史上土族與羌、氐、匈奴、鮮卑、吐蕃、回鶻、黨項、蒙古等多個民族都有接觸、融合,可以說與他民族的融合貫穿了土族歷史的始終。
在甘肅蘭州阿干鎮(zhèn)一帶曾流行過一首《阿干之歌》(“阿干”一詞是土語兄長“阿吾”的變音),后被陳澄之先生收錄在其編著的《伊犁煙云錄》一書中。一些學者認為甘肅蘭州阿干鎮(zhèn)一帶曾是吐谷渾后裔流亡聚居、繁衍生息之處,此歌可能是吐谷渾王的同胞兄弟慕容 因后悔激庶兄吐谷渾西遷,懷念手足之情而作。其辭曰:
阿干西,我心悲,
阿干欲歸馬不歸。
為我謂馬何太苦?
我阿干為阿干西。
阿干身苦寒,
辭我大棘往白蘭。
我見落日不見阿干,
嗟嗟!人生能有幾阿干! 錢穆先生說:“各地文化精神之不同,窮其根源,*先還是由于自然環(huán)境之區(qū)別,而影響其生活方式,再由生活方式影響到文化精神!蓖磷瀣F(xiàn)所居住地區(qū)河湟流域是非常典型的民族雜居區(qū),位于游牧文化與農耕文化半月形文化帶的轉折點上,多種宗教文化的接觸或交叉結合地帶。而河湟政治文化中心西寧“逼介青海,環(huán)拱諸番,徑通準夷,南達三藏,自古為用武之地”,實屬軍事要塞。
在這樣的地理環(huán)境中形成的土族文化是一種典型的連接地帶文化,文化碰撞和融合成為貫穿土族民族發(fā)展過程的一條主線。歷史上與他民族頻繁接觸和交往互動使得土族文化極易受到外部異質文化強烈而持久的影響。多元的生存環(huán)境塑造了土族堅韌、開放、包容的文化精神。河湟流域也是漢族、藏族、回族等民族文化的邊緣和緩沖地帶,文化地理環(huán)境的邊緣性特征決定土族只有與外部文化和諧共處、積極汲取異文化精華,甚至還要學會忍耐妥協(xié),放棄部分本民族文化,才能求得生存與發(fā)展。 多文化交融與過渡的半月形文化帶 著名學者童恩正先生指出:在中華版圖的框架內,存在著一條從東北至西南的邊地半月形文化帶。這條文化帶,自新石器時代起一直是畜牧和半農半牧的民族繁衍生息的場所,它既是歷史上華、戎集團的文明分野,同時又是其后諸族群彼此交往、互滲的文化傳播帶,而由于此地兩邊的農耕集團和游牧集團在環(huán)境與心態(tài)方面的不平衡,還導致了對雙方都有深刻影響的歷史后果。這個文化傳播帶是一條巨大的民族走廊,它由長城沿線以北東西向的草原民族走廊和沿青藏高原東部邊緣南北走向的藏彝民族走廊所組成,其轉折點正在河湟流域,表明河湟流域具有多民族文化走廊樞紐的地位。 在歷史發(fā)展長河中,土族在周邊主流文化或強勢文化的包圍之中,在長期與漢族、藏族等民族雜居的過程中,在堅韌地保持和發(fā)展本民族的固有特征和文化特質的同時,不可避免地大量吸收和借鑒漢族、藏族等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并進行文化再生產(chǎn),重新構筑了獨具特色的民族文化。因此,正如著名人類學家許讓神父所說,“土人的風俗雖極受它鄰居漢人和近親西藏人的影響,但還保持著它的原形。它們還可以表示許多古代社會組織和游牧生活的秘密”。如土族祖先崇拜中,“郭石特帝帝”出生于大冰雹之中的傳說與鮮卑汗國可汗檀石槐的母親吞雹而生檀石槐的故事母題相似;*富有民族特色的土族婦女頭飾“扭達爾”的多種樣式仍保留著與先民吐谷渾的歷史文化淵源,象征著不同的社會等級;互助土族地區(qū)的二次葬習俗和婚俗中牽趕象征純潔、財富的白母羊等習俗隱含著古代羌族的遺俗。
多元文化的傳播與影響,在不同程度上滋養(yǎng)和豐富了土族文化。與異文化交流、溝通,尤其與強勢文化的接觸和碰撞,造就了土族忍耐、堅韌、謙和的文化性格,對多文化的攝融和汲取造就了土族包容、開放的精神品格。土族在歷史上從未主動與周邊民族發(fā)生過較為激烈的文化沖突,與其他民族的關系始終比較和諧。開放、包容、忍耐、堅韌、謙和等文化性格和民族精神,是凝聚和延續(xù)整個民族的核心因素,使得長期在區(qū)域社會處于弱勢和邊緣的土族仍能頑強地生存下來,并保持獨特的民族個性。 依時依勢而變的文化色彩 從游牧到農耕,從開拓進取到安穩(wěn)保守土族先民很早就脫離鮮卑文化的核心地區(qū)和文化母體。雖然吐谷渾人在遷徙建國后,先后兼并了青海鮮卑、乞伏鮮卑、禿發(fā)鮮卑以及鐵弗匈奴,形成了穩(wěn)定的民族共同體,但由于脫離原有核心區(qū)域和文化母體,起初受中原漢文化和西羌文化影響較深,后常受唐蕃強勢力量的擠壓和吸附,往返遷徙于河湟流域及其周圍地區(qū)。因此,土族文化邊緣性、多元性、復合性、薄弱性等特征造就了土族先民勇于開拓的精神和質樸淳厚的品性。如互助土族民間流傳的《古然那斯布勒》的傳說,“古然那斯布勒”翻譯成漢語就是“三歲的孩兒”,講述了土族的祖先,一個三歲的孩兒上天捉青龍,又上高山捉金牛,終是架不成轅,種不出莊稼。后來,他制服了一頭黃牛,才犁開了地,種上了莊稼。這既隱含著土族先民由游牧民族向農耕民族轉變的文化記憶,同時也反映了土族先民在繁衍生息過程中開拓進取的精神實質!逗隈R張三哥》《蟒古斯》《拉仁布與吉門索》等土族民間故事神話傳說,反映了土族先民在與自然和社會黑暗勢力的斗爭中,能夠經(jīng)受任何磨難困苦的頑強意志和特有的生存耐力。此外,《秦邊紀略》等地方文獻記載的“土人所據(jù),悉依山傍險,屯聚相保,自守甚嚴,莫敢犯其疆域者”等內容,反映出土族面對周圍壓力,通過內部團結凝聚起來,頑強地生存。與此同時,農業(yè)生產(chǎn)的穩(wěn)定性以及農耕文明強大的整合力,也使土族的文化面貌和文化心態(tài)都表現(xiàn)出農業(yè)的基本特征!段鲗幐轮尽酚涊d和評價土族“民俗質樸”“勤于耕稼”。在土族傳統(tǒng)節(jié)日納頓節(jié)中,有一個古老的保留節(jié)目《莊稼其》,情節(jié)為老人諄諄教誨后輩安心務農,這反映了農業(yè)生活環(huán)境對土族精神文化的影響。一方面,以農為本的生活方式,使土族發(fā)展過程中逐漸形成了安土重遷、知足常樂的社會心態(tài),使土族人注重實際,追求穩(wěn)定。另一方面,相對富庶的生產(chǎn)生活條件,相對安定、和諧的社會環(huán)境,與周邊強勢民族長期的博弈和妥協(xié),加之受藏傳佛教文化、中原儒道文化的浸染,土族宗教信仰氛圍濃厚,形成了調和折中的處世方法、重安穩(wěn)保守的社會心態(tài)和安于天命、溫良和順、習慣服從于各種權威的民族性格。這使土族先民創(chuàng)業(yè)時期勇于進取的精神日漸弱化。 土族文化是一種顏料圈 著名土族學者呂建福曾將土族文化比作一種顏料圈,土族傳統(tǒng)文化即東胡文化為白色、漢族文化為綠色、藏文化為紅色,當傳統(tǒng)文化受藏文化影響時多出現(xiàn)紅色,受漢文化影響較深時多呈現(xiàn)綠色。當我們觀察土族整體文化時可以發(fā)現(xiàn)和體會到這種文化特征。土族文化因其成員分布及居住地域之不同,形成了各自鮮明的特征。明清時期,土族尚遍布于河湟、洮岷之地,清代后期以來,河湟及洮岷流域的土族從連片分布變?yōu)榭s到幾個“孤島”上。因為分布格局的變化以及受周邊民族文化之影響,形成了同一民族具有不同地域特色的文化現(xiàn)象。民和土族受漢族文化影響較大,同仁、卓尼、天祝等地土族受藏族文化影響較深,互助、大通等地土族則一方面受漢藏文化雙重影響,一方面又保留著自己獨特的文化特征。在歷史記憶、風俗習慣、生產(chǎn)方式、民間信仰等方面,各地土族之間也存在著許多差異。土族文化內部呈現(xiàn)出的多樣性,凸顯出土族文化持久的生命活力。當然,隨著今天土族內部交流的不斷加強,各地不同文化因素相互融合的現(xiàn)象又有回歸的趨勢。
鄂崇榮,土族,哲學博士,青海省社會科學院民族宗教研究所所長,中國民俗學會中國少數(shù)民族民俗研究中心副主任,青海土族研究會理事。曾獲“全國五一勞動獎章”“青海省優(yōu)秀專家”等榮譽稱號。主要從事土族文化研究,著有《土族民間信仰解讀》等。
前言 弘揚優(yōu)秀民族文化 打造傳世文化精
序言 文化彩虹中穿越 多重邊緣中突破
民族概況 土族
本書導讀示意圖
第1章 河湟大地育土族——人文地理
第2章 高原土族的往昔歲月——歷史和歷史人物
第3章 豐富多元的精神世界——宗教
第4章 口耳相傳的文化密碼——民間文學
第5章 民族特色的審美世界——服飾與藝術
第6章 亦悲亦喜,都是生命意識的變奏——人生禮儀
第7章 人神狂歡的盛會——民間節(jié)日
第8章 來青藏高原尋找彩虹故鄉(xiāng)——走進土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