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卡爾維諾1951—1985年間的訪談錄, 101次訪談跨越了4個10年。這是最珍貴的卡爾維諾自述文集: 既有對筆下作品趣事的披露、對意大利和外國文學形勢和命運的分析, 也有對城市、宇宙和人類未來的思索……這是卡爾維諾如何成為一名作家的故事, 一部旋轉棱鏡般的多面性自傳, 一本理解卡爾維諾敘事藝術與美學思想的“解謎之書”。
關于生平,卡爾維諾寫道:“我仍然屬于和克羅齊一樣的人,認為一個作者只有作品有價值,因此我不提供傳記資料。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東西。但我從來不會告訴你真實!
1923年10月15日生,1985年9月19日在濱海別墅猝然離世,而與當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失之交臂。
父母都是熱帶植物學家,“我的家庭中只有科學研究是受尊重的。我是敗類,是家里□□從事文學的人!
少年時光里寫滿書本、漫畫、電影。他夢想成為戲劇家,高中畢業(yè)后卻進入大學農藝系,隨后從文學院畢業(yè)。
1947年出版《通向蜘蛛巢的小徑》,從此致力于開發(fā)小說敘述藝術的無限可能。
曾隱居巴黎15年,與列維—施特勞斯、羅蘭·巴特、格諾等人交往密切。
1985年夏天準備哈佛講學時患病。主刀醫(yī)生表示自己未曾見過任何大腦構造像卡爾維諾的那般復雜精致。
1951—1960年
在現實面前的作家(1951年)
戲劇與電影(1952年)
冒險作家(1954年)
需要思想與文化(1954年)
自畫像(1956年)
現實主義與非真實風格(1956年)
幻想虛構,語言的多樣性(1957年)
抵抗運動帶我入世(1957年)
文學與□□□現實(1958年)
帕韋塞,卡洛·萊維,羅伯-格里耶,布托爾,維托里尼……(1959年)
距離與張力(1960年)
美利堅“不合眾國”(1960年)
五十年代的□□□文學(1960年)
我的美國印象(1960年)
與卡洛·博的談話(1960年)
1961—1970年
1960年的□□□電影(1961年)
文學中關于色情的八個問題(1961年)
披頭族與“□□”(196□年)
《世紀中葉》(1963年)
在科托倫戈的監(jiān)票員(1963年)
新資本主義與左翼反對黨(1963年)
將評論家引上“歧途”(1964年)
文學與社會(1965年)
我在《宇宙奇趣》中繼續(xù)幻想小說的話題(1965年)
對定義永不滿意(1966年)
電影與小說(1966年)
我的風格□換的原因(1967年)
恒星的想象與語言(1967年)
威尼斯:水城的原型和烏托邦(1968年)
所有小說促使形成的那部□□□□的小說(1969年)
書不是隕石(1969年)
人生與夢想(1970年)
不間斷的紙張的景觀(1970年)
從書上到電視上的馬可瓦爾多(1970年)
1971—1980年
傅立葉與回歸烏托邦(1971年)
童話不可替代(197□年)
費諾利奧逝世十周年(197□年)
城市,記憶與欲望之所(197□年)
五十五座城市(197□年)
我想停下來稍作整理(1973年)
離婚公投(1974年)
不穩(wěn)定與難統(tǒng)治(1974年)
夏俠,一個懷有千言萬語的沉默者(1975年)
未來之城(1975年)
方言(1976年)
作家與傳□(□977年)
斯大林主義年代里的意共文化(1977年)
1978年的形勢(1978年)
儒勒,一個難以界定的作家(1978年)
從可能出發(fā)(1978年)
伏爾泰與盧梭(1978年)
史蒂文森,□□□的人(1978年)
我是乖小孩(1979年)
單詞的一般化,寫作的準確性(1979年)
永不結束的故事(1979年)
為了找本書看,我寫了十本(1979年)
用不同的名字出版每一本書(1979年)
我只相信慢工出細活(1979年)
人成年了嗎?(1979年)
我懷疑得越來越多(1979年)
關于新個人主義(1980年)
小說心愿單(1980年)
司湯達與復雜性(1980年)
《文學機器》,我的死后書(1980年)
在十八世紀我會如魚得水(1980年)
更換班子(1980年)
我欽佩會□□□的匠人(1980年)
如果在秋夜,一位作家……(1980年)
還能講個故事嗎?(1980年)
1981—1985年
我喜歡越獄的囚犯(1981年)
敘事的力量(1981年)
我總是嘗試新事物(1981年)
敘事可能性的一覽表(1981年)
閱讀小說(1981年)
莫扎特的敘述者(1981年)
當代寓言家(1981年)
電影評審員(1981年)
人的年齡(1981年)
我有兩種字跡(198□年)
《真正的故事》(198□年)
我不是歌劇劇本作者(198□年)
我對深度表示深深懷疑(198□年)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電影(198□年)
講述《瘋狂的羅蘭》(198□年)
我寫作是因為我沒有經商的天賦(1983年)
眼睛與沉默(1983年)
格諾,智慧的提議(1983年)
帕洛馬爾的視野(1984年)
肉眼辨識星座(1984年)
尋找復雜性(1984年)
對象的豐富性(1984年)
我的城市是紐約(1984年)
我有點厭倦了做卡爾維諾(1984年)
文學和歷史中的時間(1985年)
我喜歡嘗試新的形式(1985年)
世界不是一本書,但我們照讀不誤(1985年)
無聲勝有聲(1985年)
我通常以圖像為出發(fā)點(1985年)
練習簿(1985年)
敘事產生理性(1985年)
□□□文學與我很投契(1985年
人名索引
作者生平
我總是嘗試新事物(1981年)
您說過,一座城市也是一個藏身之所,在巴黎居住了十三年之后,幾個月前您回到了羅馬。也許與其他城市相比,巴黎能更好地發(fā)揮這一作用?
□□來,我經常住在巴黎,現在我仍時不時地去那兒住一段時間,也是因為在巴黎我可以更清靜,不會有太多采訪請求。
那么圣雷莫,您的出生地,您會時;厝?
那兒還有些家族事務,我有時會因此回去,經常牽扯到一些實際的麻煩。
在您早期的小說中經常出現利古里亞大區(qū)的環(huán)境和氛圍,隨著時間的推移,您不再描寫這些。也許是因為您不經;厝チ,所以您已經跟家鄉(xiāng)失去了聯(lián)系?
我想這更多地應該歸因于作品風格:我對回憶錄式的文學涉足得越來越少,而回憶則是與利古里亞的風景密切相關的。但我認為,不論是在人物形象中還是在語言中,利古里亞時不時地出現在我的作品中。
您的□□部小說《通向蜘蛛巢的小徑》,是以圣雷莫周邊地區(qū)作為背景的。
我對圣雷莫的腹地和利古里亞的阿爾卑斯山地區(qū)非常熟悉,我是利古里亞的山里人,而不是利古里亞的海邊人。
《樹上的□爵》的情節(jié)也是在您童年時期的環(huán)境中展開的。
實際上那是基于利古里亞大區(qū)幻想的場景。
從那之后,您有何□化?
當我寫《樹上的□爵》時,在兩個截然不同的角色之間,當時也許我認為我與在樹上且被政治所左右的哥哥更能達成一致;現在也許我覺得我更接近那個用□□人稱敘述的角色。
實際上,多年前,您在《晚郵報》上發(fā)表過政治和社會性質的社論文章。
曾經有一段時間強烈要求作家參與頭版文章的發(fā)表,我總是力求發(fā)表一些負責任的話題。現在我還時常在《共和報》上這么做。在這些新聞評論中,持有自相矛盾的論斷的人□為聒噪。我有時也想說些自相矛盾的話,但后來我想萬一我的說法被采納了呢?所以我寧愿保持沉默。
此外,您說過,通過您的小說中的寓言來談論時事讓您□為快樂。
我認為,直接陳述的事情只有在說出來的時候才有價值,間接地、通過象征陳述的事情則一直有現實意義,并且能夠找到新的應用。
由于您那引人入勝的講述方式,您講述的故事經常有一種將讀者帶入業(yè)已失去的那種童年時的幻想世界的能力,從中看不出來作家的“技藝”。
誰知道呢,也許一定的純真和簡單符合讀者的交流和行為技術。這不應由我來評說。
您有非常廣泛的受眾,從小學生開始都是您的讀者。
多年來我的書《馬可瓦爾多》被老師們當作教材,在小學里得到廣泛閱讀。因為這是一個相當簡單的范例,老師們敦促他們的學生創(chuàng)作出馬可瓦爾多的同類型的其他故事。孩子們還創(chuàng)作出很多畫作送給我,我現在有一整套收藏。
您說過,對您而言,寫作非常難,但我認為,難的是找到一個好的主題去寫。
就像我在口頭表達上有一定困難,我在寫作上也存在困難:寫作意味著刪改,意味著將一個句子組合在一起,然后對其進行加工,使其盡可能接近我想說的那個意思。
但是在您的作品的某些篇章里,例如《宇宙奇趣》或者寫給阿達米的那些文章,您的講述方式是如此流暢,充滿自發(fā)性,下筆如有神。
有些時候確實如此,但是通常情況下,這種容易、這種流暢是一種結果,而不是起點。按照相同的書寫動作、書寫或繪圖姿勢進行寫作是我的主旋律之一。
他們說您是非典型的小說家,同時他們把您與博爾赫斯相提并論。您同意嗎?
我□□次讀到博爾赫斯的作品時,我已經寫了部分書,具有自己的特點。但是當然我在他身上找到了相似的品位與風格,這在我的作品的某些方向上可以得到證實。但我每次寫書,都會做些新的嘗試,這正體現了我的非典型性。
《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讓您的實驗主義達到了高潮,創(chuàng)造了大盒子套一串小盒子的中國盒子,或者正如人們所說的,寓言的寓言的寓言。
其實,雖然我把這臺機器安裝得如此復雜,但我見讀者都樂在其中。
城市,記憶與欲望之所(197□年)
出版商埃伊納烏迪宣布出版您的一本新書《看不見的城市》,這是一本什么樣的書?是長篇小說還是短篇小說集?
雖然不能將其定義為長篇小說,但這是一本非常統(tǒng)一的書,有開頭有結尾;即使它不像其他書,它不是短篇小說集,但是包含了很多故事。我來給您解釋一下它的內容:威尼斯旅行家馬可·波羅來到可汗的皇宮,向可汗描述他在旅途中見到的城市。但是它們都是虛構的城市,都是以女性的名字命名的。它們不對應任何現有的城市,但是每座城市包含了一個適用于任何城市、適用于普通城市的反思點。
那么相當于是馬可·波羅的《馬可·波羅游記》的現代版翻寫?但是馬可·波羅向歐洲人描述的是他們聞所未聞的東方那些遙遠的國度。而您,想探索的是哪個世界?
對《馬可·波羅游記》的追憶是有的,至少在開頭是這樣;開頭充滿了神奇東方的主旋律。但是很快就□得明朗起來,我想表達的不是異域情調的場景,也不是具體這個或那個國家的現實。我談的是我們普通的生活、對于人類來說城市是什么,是記憶與欲望之所,以及如今在城市里生活越來越艱難但我們還是離不開它的原因。
我覺得這是評論文章的主題,而不是敘事文的主題。
好吧,也許兩者都不是!犊床灰姷某鞘小肥亲鳛樵姼鑼懢偷摹J巧⑽脑,幾乎一直像短篇小說一樣發(fā)展的詩歌,因為我寫短篇小說好多年了,即使我想寫一首詩,故事也會躍然紙上。我認為,我就像寫詩一樣,在心境、反思、白日夢的推動下寫下了每座城市。
那些喜歡您的書的讀者,比方說在閱讀《樹上的□爵》的時候,閱讀會讓他們放松,但他們發(fā)現您的那些新書,比如說《零時間》,則需要更加集中精力,付出很大努力才能讀懂。那么這本書如何呢?
我想它又是另外一種情況。我要說的是,這本書思想明確,大家讀起來應該毫不費力。但我并不認為它是一本可以一口氣讀完后就再也不用思考的書。如果我能寫出我想寫的那本書,那它應該是一本觸手可及的書,隨時翻開看上一頁;一本書應該伴隨讀者一段時日,這樣讀者才能跟它進行對話?傊,我像寫日記一樣寫了這本書,我希望大家也能像讀日記一樣去讀它。
所以說您每天想象一座城市然后把它寫出來。
并不完全如此,但也差不多。這是一本我寫了好幾年的書,我斷斷續(xù)續(xù)地,時不時地寫一點。我經歷了幾個時期:有時我只寫快樂的城市,有時我只寫悲傷的城市;有段時間我把城市比作星空、星座,而另一段時間我總是在說垃圾和垃圾堆。但這并不只是受情緒□化的影響,還受到閱讀、討論、繪畫、視覺印象的影響。比方說,幾年前,我看了梅洛蒂的一些雕塑,這些雕塑后來也在都靈的一個大型展覽上展出過,我就開始想象線狀的、纖細的、輕盈的,如同那些雕塑一樣的城市。
在您的書中也談到了這一點嗎?
也許這才是我的書的真正含義。從無法居住的城市到看不見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