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賣點】
《一樹梅花一溪月》是一本充滿靈動氣韻的散文集。作者擅長細節(jié)描寫,語言也清新俏皮,梅花溪月、山間荷塘、會飛的蒲公英、小學校的鐘聲……似真似幻的故鄉(xiāng)圖景,生動的童年生活,充滿溫馨的親情,在作者筆下栩栩如生,充滿煙火氣,而作者筆下的故鄉(xiāng)梅村也成為她寄托鄉(xiāng)愁的最恰當?shù)某休d體,表達出難以割舍的鄉(xiāng)愁情結(jié),很容易讓讀者共情。
【編輯推薦】
《一樹梅花一溪月》散文集寫出了故鄉(xiāng)的雙重性。作者潘小嫻筆調(diào)清新,淺中見深,溫婉舒緩,韻味悠長。在她筆下,校園內(nèi)外的兩棵桉樹、一株綴滿香雪海的梨花、一只追人的白鵝、一頭陪人散步的豬、一灣給孩子樂趣的小溪、一口幾經(jīng)變遷的池塘,一塊別有風味的臘肉、一道香軟的釀豆腐……故鄉(xiāng)的景物信手拈來,熠熠生輝,浸潤著作者濃濃的鄉(xiāng)愁,展示著濃烈的人文情懷。
此心牽處是吾鄉(xiāng)
林少華
《一樹梅花一溪月》。書名浪漫,加之作者潘小嫻是嶺南人,讓我不由得想起蘇東坡的詞: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嶺南也好,塞北也好,此心安處,即是吾鄉(xiāng),定義簡潔明快。今人木心則有些糾結(jié),詩中寫道,無論何方都可以安頓自己/ 鄉(xiāng)愁/ 哪個鄉(xiāng)值得我犯愁呢是啊,生于烏鎮(zhèn),籍貫紹興,久居上海,哪個鄉(xiāng)值得他犯愁呢?而在村上春樹那里,壓根兒就沒有鄉(xiāng)愁這回事兒:無論置身何處,我們的某一部分都是異鄉(xiāng)人(stranger)。事實上,生于京都的村上也好像從未提及他生于京都何街何巷。京都美國人?話不好這么說,村上自己也沒這么說。
概而言之,之于東坡,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喜好吃的他,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之于木心,縱使烏鎮(zhèn)也未必讓他產(chǎn)生鄉(xiāng)愁,索性斷言,我是紹興希臘人;之于村上,故鄉(xiāng)也是異鄉(xiāng),他在寫給中國讀者的信中寧可說自己是偶然生為日本人的人。
那么之于作者潘小嫻呢?小嫻是廣東連南人,生于連南(連南瑤族自治縣)的梅村。大學時代在廣州,畢業(yè)后直接留在當?shù),在廣州學習、工作、生活已有三四十年。相比于連南,在廣州的時間顯然長得多。但據(jù)我有限的閱讀范圍,較之廣州,她似乎寫連南梅村的時候更多,也更為情深意切梅村廣州人?廣州梅村人?喏,廣州的越秀山、六榕寺、陳家祠、海珠橋,以及珠江的夜景、沙面的洋樓等等,有多少出沒于她的筆下?然而連南那個小小的梅村卻始終拽著她的筆端。父親的一抹身影、母親的一再叮嚀、祖母的一碗寶貝菜、叔叔的一截鵝卵石墻,還有那一樹梅花、一溪山月、一只白鵝、一聲雞鳴,以及會飛的蒲公英、好吃的南瓜花、小學上下課的鐘聲……林林總總,般般樣樣,都在不容分說地把她領(lǐng)回童年。不,那本身就是作者的童年。童年無疑是一個人精神成長史的序章。而于作者又是她文學創(chuàng)作的第一句第一行。在這個意義上,她日后所有的篇章、所有的才思都帶有故鄉(xiāng)的水印,梅村是她永遠走不出的風景廣州的梅村人!
書中收錄的《會飛的蒲公英》,難怪入選長春版小學語文教材,的確寫得好。圓圓的腦袋,白白的茸毛,風一吹就輕盈地飛了起來,飛呀飛,飛得老高老高……不久,我上小學了,媽媽縫了個花書包給我,書包上繡著幾朵白色的蒲公英,花旁邊還歪歪斜斜地繡著幾個字會飛的蒲公英。后來呢,我考上了中學。那個繡著蒲公英的花書包舊了破了……媽媽又守著小油燈,為我做了一件藍色的連衣裙,裙上繡著一朵白色的蒲公英。每天,我穿著藍色的連衣裙,在學校和山村的大馬路上飛來飛去。如此讀著讀著,感覺蒲公英真的在我眼前飛了起來這些字,每一個字都幻化成了蒲公英,輕盈、質(zhì)樸、鮮活,而又溫情脈脈。從中看得見母親慈祥的面影,聽得見母親親切的語聲:要做會飛的蒲公英!
說起來,同是山鄉(xiāng)出身的我也喜歡蒲公英,也描寫過蒲公英。只是我描寫的不是花落后撐起毛茸茸小傘的白色蒲公英,而是剛剛綻開的黃色的蒲公英:嫩黃嫩黃的,黃到人心里去了,真想俯下身子親上一口。因為它,山坡有了金色的星星,河畔有了動人的笑靨,路邊有了眨閃的眼睛,草坪有了黃艷艷神奇的圖釘……
我曾看過一幅木刻,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噘起小嘴把蒲公英毛茸茸的小白傘吹向遠空,給人以無盡的鄉(xiāng)愁與遐思。而眼前這篇《會飛的蒲公英》,則用筆刻代替了木刻。作者果然飛走了,從梅村飛向廣州,在廣州落地、生根、發(fā)芽、開花。但她的心、她的夢、她的情思,隨著歲月的推移,開始越來越多地從廣州飛回小木屋后面的山坡,飛回梅村廣州的梅村人!
可是,三十幾年后的梅村仍是兒時吹蒲公英的梅村嗎?比如老屋前面叔叔砌了三年才砌出來的那截鵝卵石墻,兩年前被拆得一干二凈,取而代之以大眾臉的紅磚墻,F(xiàn)在,紅磚墻又被粉刷成雪白的大眾臉。這么著,鵝卵石墻那樸拙、溫馨和滄桑感消失了,而那恰恰是牽動游子心弦、牽回遠飛的蒲公英小傘的鄉(xiāng)愁游絲。在這點上,小嫻又可能是梅村的廣州人!
不妨說,這也是故鄉(xiāng)的雙重性。于是木心說哪個鄉(xiāng)值得我犯愁呢?于是村上說無論置身何處,我們的某一部分都是異鄉(xiāng)人。于是小嫻既是廣州梅村人,又是梅村廣州人。這也未嘗不是包括我在內(nèi)的每一個游子的心靈處境。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有兩個故鄉(xiāng):一個走不出的熟識性故鄉(xiāng),一個回不去的異質(zhì)性故鄉(xiāng)……
2021年12月20日燈下于窺海齋
時青島皓月當空黃葉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