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爾安東離開了學校。就是在他發(fā)現無所事事也是有意義的,因此也就沒什么事情值得去做的那一天。
皮埃爾安東爬上了學校附近的一棵李子樹。自從他退學以后,就整天坐在那棵樹上,拿那些還沒熟的李子丟著玩,有些會丟到同學們的身上。
皮埃爾安東的同學們沒法把他趕下樹,就連對他扔石子都不管用。
為了向皮埃爾安東證明生命是有意義的,孩子們展開了一場行動。用挨個點名的方式要對方交出對各自來說最有意義的一樣東西。于是瘋狂開始滋長,被剝奪的痛苦轉變成報復的惡性循環(huán),從一個原本立意單純的活動,逐漸演變成一連串的背叛和暴力事件。從鐘愛的漫畫書、耳環(huán)和涼鞋到心愛的寵物、自行車和日記本,及至死去弟弟的棺材、食指、信仰和貞操,甚至包括生命……
這一切不一定有答案,但是必須記得:不能和“意義”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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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內·特勒,1964年生于哥本哈根。法學院畢業(yè)后,她在歐盟和聯(lián)合國擔任顧問,去過許多發(fā)生戰(zhàn)事的國家。30歲時辭去工作,開始專職寫作。1999年以小說處女作、北歐當代傳奇《奧丁之島》晉身作家行列。《李子樹上的男孩》是她的第二部作品,獲得廣泛回響,引發(fā)各界討論。目前她的文學作品已被譯成十余種語言在世界各地出版。
皮埃爾安東離開了學校。就是在他發(fā)現無所事事也是有意義的,因此也就沒什么事情值得去做的那一天。
我們其他人都一如既往地上課。
不過呢,雖然老師們想盡快把關于他的一切都抹掉,不管是在班級里的還是在我們腦海里的,但皮埃爾安東的某些東西還是在我們心里留下了印記,可能也因此才有了后來發(fā)生的種種。
那是八月份的第二周。炎炎烈日把我們一個個烤得疲乏又易怒,鞋底時不時會黏在柏油馬路上,蘋果和梨子熟得正好可以握在手里當手榴彈。我們目不斜視。這是暑假后開學的第一天。教室里還滿是清潔劑的味道以及長時間空置的霉味,玻璃窗干凈到人影清晰可見,黑板上沒有丁點的粉筆灰。課桌兩張一排整齊到像是在醫(yī)院的走廊一樣,當然這種情況一年里也就只有這么一天。
7A 班。
我們一言不發(fā)地坐到各自的位置上去,對這事先排好的座次不置可否。過段時間自然會有新的次序產生,不過不是今天!
艾斯古用那亙古不變的笑話向我們表示了歡迎!昂⒆觽儯裉炷銈儜撎貏e開心才對,”他說,“有學期就沒有假期嘛。”
我們都笑了。不是因為我們覺得這句話好笑,而是因為這句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就在那一刻皮埃爾安東站了起來。
“虛無也是有意義的,”他說,“這一點我早就懂了。所以也就沒有什么事值得去做,這是我剛剛才領悟到的!彼鼐狭艘粋躬,把他才拿出來的東西又都收進書包里。然后一臉無所謂地朝我們點點頭作為道別,之后就走出了教室,連門都沒有帶上。
那扇門在微笑,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它這副樣子。那扇虛掩著的門在我眼里變成了一張不懷好意咧著的大嘴,一副要是我受到皮埃爾安東的蠱惑,跟著他出去,就會把我吞掉的樣子。它是在向誰微笑呀?我,我們所有人。我朝四周看看,那份讓人難受的死寂告訴我,其他人也同樣感受到了這一點。
我們應該要有所作為。
有所作為意味著我們會成為某些人物,但是沒有人會大聲這么說,小聲也不會。它就是那樣彌漫在空氣中,或者說在時間里,或者說在學校周遭的柵欄里,或者說在我們的枕頭里,在那些毛茸茸的玩偶里,而那些小家伙們最后大都悲慘地淪落到儲藏室或者地下室里,在那兒積灰。這些我之前都不知道。那是皮埃爾安東那扇微笑的門講給我聽的。我試圖用理性思考還是不得其解,不過我還是知道。
我感到害怕。害怕皮埃爾安東。
害怕。更多的害怕。最多的害怕。
我們住在一個叫泰艾瑞的小地方,隸屬于一個中等省會城市的郊區(qū)。這地方不能說特別高雅,但也算相當高雅。我們經常會有意無意被提醒應該注意這一點,雖然沒有人會大聲講,也沒有人會小聲講。整齊干凈的圍墻,嫩黃色的小房子,四周被花園圍繞著的紅色的私人住宅,新完工的灰棕色帶前花園的連排房。當然還有公寓房,我們是不跟在那兒住的人玩的。除此之外也還有一些略舊的桁架結構建筑以及幾處原來的農舍,這些農舍現在也已經歸社區(qū)所有了。還有就是幾幢白色的別墅,在那兒住的人就比我們還要再高雅那么一點。
泰艾瑞的小學位于兩條馬路交匯的一處拐角地。除了愛麗絲之外的所有同學都住在其中的一條馬路上,就是泰艾瑞街。愛麗絲有時候特意繞到我們這邊來跟我們一起上學,至少在皮埃爾安東退學之前是這樣子的。
皮埃爾安東同他的父親以及其他公社人員一起住在泰艾瑞街25 號,那兒之前是一幢農家院。皮埃爾安東的父親以及其他那些公社人員曾經是一群嬉皮士,到現在都還生活在上世紀六十年代,這是我們父母說的,雖然我們并不特別清楚那是什么意思,反正我們也都這么說。那幢房子的前院緊挨著馬路,里面有一顆李子樹。那棵樹很壯,已經有些年歲了,彎彎曲曲的枝干已經越過了籬笆墻,枝頭那些熟透了、略覆一層薄灰的維多利亞李子顯得特別誘
人。可惜我們摘不到。以前我們會蹦起來摘幾個下來,現在不會了。皮埃爾安東退學后,就整天坐在那棵樹上,拿那些還沒熟的李子丟著玩,有些會丟到我們身上。絕對不是因為皮埃爾安東故意瞄準我們,根本不值得他去費那個力氣,他強調說。就是巧合嘛。
然后他又從后面對我們喊。
“一切都是無所謂的,”他有一天喊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有結束才會開始。在你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邁向了死亡。世間一切莫不如此!
“地球已經存在了四十六億年,而你們最多也就活一百歲!”在另外一天他又這么喊道,“生活根本不值得去費力!”
他還在繼續(xù):
“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游戲,目的是要看起來像真的一樣—— 然后還想成為最好的那一個!
之前沒有任何跡象表明皮埃爾安東是我們中間最聰明的那個,但突然我們就都知道了。因為他參透了某些東西。雖然我們都不敢去承認。既不敢在家長也不敢在老師或者其他人面前承認這件事,甚至不敢這樣對自己講。我們不想生活在皮埃爾安東描述的那個世界里。我們應該會有所作為,我們是要成為某些大人物的。
那扇朝外敞開的,微笑的門對我們沒有任何誘惑力。
一點都沒有。根本就沒有!
所以我們才想到了那一點。雖然有些不確切,因為其實是皮埃爾安東讓我們想到那個點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