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鎮(zhèn)的名字吸引了我。
　　在大震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它。到達災區(qū)采訪時，我看到了一份重災區(qū)之一的什邡市的內部材料，說這里有幾個學校和工礦企業(yè)同樣受到了毀滅性的損失，心痛之余，我想看看紅白鎮(zhèn)。
　　我心底有一份存念：中國人的習慣里，把喜事和喪事放在一起稱為紅白事。那么，這個紅白鎮(zhèn)的紅白事是否也隱含了什么？
　　我企求獲得答案。
　　崇山峻嶺深處的小鎮(zhèn)之行，給了我巨大的震撼與悲傷。
　　從德陽到什邡，沒用一個小時就到了。但從什邡再往里走，我的目光和腳步就變得特別沉重與緩慢……
　　第一個鎮(zhèn)看到的是洛水鎮(zhèn)，這里有所小學，300多人，大震當天也遭滅頂之災。300多人只有少量的活著和被救。
　　在我經過的時候，洛水鎮(zhèn)已成“落淚鎮(zhèn)”——百姓和鎮(zhèn)干部不時地流著淚在清理學校和清理自己已成廢墟的家園……
　　再往里走，是■華鎮(zhèn)。
　　這里的慘狀明顯比洛水鎮(zhèn)嚴重得多。沿公路可以看到的是一座據說是震前什邡最為驕傲的大型國有企業(yè)——鎣峰化工廠。這是個知名度極高的磷肥加工廠，中國的不少磷肥專家在這里生活和工作著。大震將一棟專家樓震塌后，當時里面埋了3名掌握我國磷肥生產核心技術的國寶級專家，引起中央高層的關注。國家救援隊在第一時間以最快的速度抵達這里，想盡一切辦法救出了這幾名專家。這才似乎讓人喘了一口氣。鎣華鎮(zhèn)雖小，但分量之重可見一斑。
　　我眼里的鎣峰化工廠完全是另一種面目——根本無法看的一堆廢銅爛鐵：高爐彎著腰倒在半空中，以往長城一般雄偉的各種管道組成的世界上最先進的磷肥加工車間，已被扭成幾里長的鋼鐵“麻花”……路的另一邊，是人民解放軍某空降部隊的官兵穿著雨衣，在鏟填廢墟與焚燒殘渣及各種碎體——包括人的與動物的碎體。
　　鎣華鎮(zhèn)其實已成“落花鎮(zhèn)”。
　　面對如此重要的國家級重要企業(yè)的慘重損失，國家主席胡錦濤那天到這里，見了如此慘景，眼里也噙著淚水。
　　鎣華鎮(zhèn)變成“落花鎮(zhèn)”，還有一個原因是，這里的一座中學與都江堰的聚源中學等中小學一樣，死的比活的要多得多。慶幸的是這里的一所668名師生的中心小學，竟無一人遇難，成為什邡山區(qū)小學唯一的一所無傷亡的學校。
　　但鎣華鎮(zhèn)的工礦企業(yè)和百姓的損失之慘重，足以讓這個小鎮(zhèn)四周的野山花傾灑淚雨。
　　在這個鎮(zhèn)上，老鄉(xiāng)們指著唯一的一棟依山而建、仍然屹立在那里的小樓房說，這棟房子的主人是本地有名的“豆腐王”，他做的豆腐賣到成都好多飯店和商店，發(fā)了大財。這棟樓是他賺了錢，回家蓋的。蓋房子時，他對建筑包工頭說：你得把我的房子建得結結實實的，任何時候都塌不了。包工頭笑著：老子的技術保證沒得問題，不過要是碰到地震，我可保不了你的房子塌不塌嘛！主人豎起眼珠子對包工頭說：老子就是要你蓋棟地震都不怕的好房子嘛！后來這房子修得真是結實，用了近三年時間才蓋好。這回大震，周圍的所有房子都倒塌了，唯有這棟私人小樓毫發(fā)未損。
　　這算是鎣華鎮(zhèn)上唯一沒有流淚的一朵“野山花”了。
　　過鎣華鎮(zhèn)后，再往山里走非常難了。許多記者和志愿者都被擋在這里。“進不進？”同行的綿陽本地作家鐘亞林問我，又說，“天下著雨，還是有很大危險的。”
　　“大震后你進過里面沒有？”我知道鐘亞林的老家就是里面的深山內。他是村上唯一的走出大山的有出息的年輕人。至今父母和兩個弟弟都在山里生活�！耙呀涍M過幾次了�！辩妬喠终f。“既然你能進，我們?yōu)槭裁床荒苓M？”我說這話時，心里其實還是有不少余悸：看看通往紅白鎮(zhèn)的山路，狹窄而陡險，每走一段，就遇見一處滑坡，地震時滾落的石頭橫七豎八地到處都是。你無法估計那些已經松動的山體什么時候再滾下巨石……顯然走這條路十分危險。這并非勇敢不勇敢的事。
　　“我們是沒有辦法。自己的父母親和弟弟他們都在里面，所以就得往里走，看看到底怎么樣了！”鐘亞林其實說得是對的。大震之后，許多地方的路早已斷了，但山里山外的人仍然走來走去，他們是在尋找自己的親人。親人的安危無法阻擋他們的步伐。而對我們這些遠方的來訪者，冒這種危險是否值得，當然另當別論。
　　掂量了一下，我還是決定往里走。因為我知道紅白鎮(zhèn)和這個地區(qū)的災情其實一點不比映秀鎮(zhèn)輕，原因是這里一方面距汶川的映秀鎮(zhèn)同樣僅一山之隔，二是里面有我國著名的一個大磷礦——金河磷礦。
　　因為金河礦的存在，什邡也成為了全四川省的縣級單位中名列第二的財政富縣，而身為金河礦總部所在地的紅白鎮(zhèn)，更是因礦而富的山區(qū)小鎮(zhèn)，大震前一直是遠近聞名的富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