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小鎮(zhèn)隨槍管上的膏藥旗打了個冷戰(zhàn)。 黃毛撒尿擠出最后一滴時就有這樣的感覺，身子一激靈，打了一個冷戰(zhàn)。 他是在沖著墻根兒滋尿，激靈一下子轉(zhuǎn)過身的同時，一道亮光劃過眼前，落到石板地上，發(fā)出“叮叮�！钡穆曧�。 一只金黃色的子彈殼，在他的目光里螞蚱似的蹦了幾蹦，就躺在那兒了。他去拾，那東西竟火炭般燙手，便嗖地扔出去。在石板上又“叮叮叮”螞蚱似的蹦幾蹦。 “那嘎？” 黃毛扭頭看，這才看到立在眼前的一個人。 啥人？ 怪呀！ 身穿黃呢軍服，腰間挎洋刀、王八盒子槍的軍人。黃毛沒見過這樣打扮的人，一時不知怎么是好，往后退了兩步，驚恐地瞅著這個眼生的家伙。 “喂！問你是千什么的！”一個會說黃毛能聽得懂的話的白臉兒貼近黃毛，“皇軍問你是千什么的�！� 黃毛鼻子被白臉兒身上的雪花膏味兒嗆得直癢，縮縮鶴似的細(xì)脖子，抽抽鼻子，猛地打了一個噴嚏，把白臉兒噴了個趔趄。 一旁落在墻頭上的兩只麻雀也嚇了一跳，撲棱棱飛走了。剛才怎么沒飛走？可能是讓那聲槍響給震迷糊了。 黃軍？穿著黃色的衣服，真的是黃軍耶。 “八嘎！”白臉兒揚(yáng)起巴掌，但被挎洋刀的“黃軍”制止了，仍問黃毛：“那嘎？” 黃毛害怕挎洋刀的“黃軍”那雙綠豆小眼睛，也聽不懂“八嘎”“那嘎”是啥意思，扭頭瞥到身旁一個小兵槍管上的膏藥旗，卡巴卡巴眼睛，指指那膏藥旗，又指指天上的日頭，說：“曬、曬日頭，爺兒……” 白臉兒沖“黃軍”嗚里哇啦翻了一陣子舌頭，“黃軍”也指指膏藥旗，指指太陽，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那個挎洋刀的家伙嘴巴里一顆金牙露出來，反射著陽光，刺眼�！包S軍”笑過，順手摘下身邊那個小兵的戰(zhàn)斗帽，說：“一郎，他的，你的朋友�！彪S之扣在黃毛頭上。 黃毛腦袋瓜兒又瘦又尖，戰(zhàn)斗帽晃晃，帽遮滑向耳朵丫子�！耙焕牵�一個狼崽子呀！”黃毛沖“狼崽子”齜牙。 “哈哈哈！” 黃毛不知“黃軍”們笑的啥，把戰(zhàn)斗帽正了正，瞅那光頭小兵沖他笑，也哼哧哼哧笑起來。 挎洋刀的“黃軍”哈腰拾起那枚子彈殼遞給黃毛，扭動著鼻子下面的屎殼郎胡，說：“腰細(xì)！腰細(xì)！你的，太陽的一起腰細(xì)。” 黃毛接過子彈殼，覺著挎洋刀的“黃軍”說話隔路，歪脖聽聽，也“腰細(xì)”一句�？嫜蟮兜募一锞瓦珠_大嘴笑，那顆大金牙在太陽光里扎眼珠子。 “腰細(xì)？”黃毛掐掐自己的腰，是細(xì)，也跟著說了聲“腰細(xì)”。 “黃軍”們還是笑。 “狼崽子”把黃毛手里那枚彈殼拿過去，放在嘴唇邊上吹了下，發(fā)出“吱兒”的響聲。 黃毛覺著好玩，就吹著子彈殼“吱兒吱兒”往家走，戰(zhàn)斗帽隨他晃兒晃兒的身子不時歪到耳朵丫子。今兒個大概是黃毛頂快活的一天，撿了個黃澄澄亮閃閃的子彈殼，又白得了頂帽子，這日頭真亮！ 黃毛姓什么，沒有人知道，他自個兒也不知道。他5歲就死了爹娘，沒人收留他，就在小鎮(zhèn)上吃溜達(dá)(討飯)，一吃吃到今年——15歲。只因長得瘦瘦的，又好偷好摸，加上滿頭亂糟糟的黃發(fā)，就都叫他“黃毛”。黃毛就是好偷小雞的黃鼠狼嘛！ 黃毛這陣兒回的家，就是他和瘋美人串紅姐一塊兒住的破廟。 串紅長得漂亮，別人說她瘋，可黃毛認(rèn)為她不瘋，十有八九是裝的。漂亮是真的，瘋是假的。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