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丹尼爾·艾倫蘇聯(lián)發(fā)射的顆環(huán)繞地球運行的人造衛(wèi)星斯普特尼克號(Sputnik),是漢娜·阿倫特在《人的境況》中建立其論述背景的天文學標志。1957年,她寫道,一個人造的、在地球上誕生的物體,被發(fā)射到了太空中。她接著說,這個事件在重要性上無可比擬,甚至比原子裂變還要重要(前言第1頁)。甚至蘑菇云那令人驚懼的黑暗,在這個直徑大約23英寸的閃亮金屬球狀物面前也黯然失色!度说木硾r》的個主題是科學和技術以及科學認知方式造成的人類經(jīng)驗的改變。第二個主題是一旦我們察覺到科學的誘惑與危險,以及它無需證明的優(yōu)點和獎賞,我們?nèi)绾文芙柚匦录せ钫嗡伎嫉牧α,在運用科學的同時恢復人類對科學的權威?
在開篇談到人造衛(wèi)星之后立刻提到核爆炸,阿倫特在個天文學標志上又增加了第二個。故而,此書的論辯不僅是在科學之誘惑對我們住在地球上的人有望擺脫地球的欣喜展望的標志下展開,也抱著對科學之危險的警惕。誘惑超過了危險,僅僅因為它們?yōu)槲kU開路。科學引誘我們想要一勞永逸地結束政治,把人類境況轉(zhuǎn)變?yōu)橐幌盗锌梢杂么_定方案來解決的技術問題。在這本書的后,阿倫特終于清楚表達了那種誘惑產(chǎn)生的危險,人類活力如此史無前例、生機勃勃的迸發(fā),卻終結于歷史上已知的死氣沉沉、貧乏消極的狀態(tài)中(第253頁)。
在某種程度上,阿倫特把自己定位在以現(xiàn)象學著稱的哲學傳統(tǒng)中,即,她把日常生活中的現(xiàn)象視為洞察人之境況的出發(fā)點。她考察自己周圍的世界,在日常經(jīng)驗中觀察到一個不斷增強的習慣,就是將所有人類行動還原為效用函數(shù),還原為效果計算和成本收益的加總,或是將演繹規(guī)則機械運用到行動上的算法。重要的是,與現(xiàn)象學的核心人物,如她的老師海德格爾相比,阿倫特不把這些還原主義操作視為日常現(xiàn)象本來就有的必然病狀。在她看來,如果現(xiàn)象背后的真實存在會令人痛苦地消隱,那么它們也就本不是必然的。相反,她認為正是這些還原主義操作反映了規(guī)則的問題,用帕欽·馬凱爾(Patchen Markell)的表述[1],就是一種霸權的智識范型支配了人類生活的所有可能解釋的問題。在阿倫特的視野中,這種還原主義范型正是科學和它所依賴的思維模式預測終和確定的正確答案的思考方式。
人的境況(第二版)序言在阿倫特的論辯中,科學思維方式有兩個關鍵特征改變了人類經(jīng)驗。個是對事情如何發(fā)生的原因和結果的重視,令人類推理被機器取代,終被速度更快的計算器取代。她寫道,變成了毫無意義的經(jīng)驗的不僅僅是沉思,甚至不主要是沉思。思想本身在它根據(jù)結果計算時就變成了大腦的一種功能,結果人們發(fā)現(xiàn)電子工具要比他們自己能更好地履行這些功能(第321322頁)。隨著科學發(fā)展出更大的力量來解釋事情是如何運作的,設計出技術解決方案讓這樣或那樣的事情發(fā)生(有些也是手握資源或權力的人所樂見的,例如核武器),我們應當追求哪些目的和為什么應當追求的問題消退了。的確,阿倫特說她希望人們從她的書中所得的非常簡單,僅僅是思考我們正在做什么(前言,第5頁)。
在當代不難發(fā)現(xiàn)科學引導下的消極無力政策的例子。2014年美國國家科學院發(fā)布的一個報告,《美國的監(jiān)禁增長:原因和結果的考察》在此很有說服力。報告試圖評估美國監(jiān)獄司法系統(tǒng)在過去三十年里,監(jiān)禁數(shù)量急速上升的原因,在大量已有研究、犯罪率追蹤、政策變化對于監(jiān)禁的影響、選舉政治等等的基礎上提供了一個更綜合的分析。作者得出了一個有力卻令人不安的結論:在司法領域內(nèi),經(jīng)驗證據(jù)本身不能提供制定政策的方向,可是隨著過去四十年里美國監(jiān)禁的戲劇性增長,清晰透明的規(guī)范原則的表達卻顯著地消失了。規(guī)范原則深植于司法體系和治理理論中,經(jīng)驗證據(jù)需要規(guī)范原則的補充以指引未來的政策和研究。(著重字體為本人所加)[2]簡言之,作者承認在過去幾十年里,刑事司法政策的制定被社會科學家的經(jīng)驗性工作牽著鼻子走,而社會科學家關注的是能夠憑量化來解答的問題,以至于對原則的廣泛討論已經(jīng)從國家有關監(jiān)禁使用的政策辯論中明顯消失了[3]。政策制定者不再討論懲罰原則,而只討論原因和后果:監(jiān)禁令犯罪增加了還是降低了?重犯率增加了還是降低了?等等諸如此類。注意到規(guī)范辯論從政策領域中的消失,報告作者承認,在刑事司法政策上,正如阿倫特在更大范圍內(nèi)指出的:我們無力思考我們正在做什么。
科學第二個導致非政治化或者更恰當?shù)卣f,無力思考我們正在做什么的關鍵特征,是科學對數(shù)學的依賴。阿倫特說科學家(她在書中經(jīng)常用這個寬泛的范疇)生活在一個言談喪失了力量的世界里。她還說,因為今天的科學已經(jīng)被迫采取了一種數(shù)學符號的語言,雖然這種符號語言初只不過用作口頭陳述的一種省略形式,但它現(xiàn)在包含的陳述再也不能轉(zhuǎn)譯回口頭言說。(前言,第3頁)。雖然數(shù)學有它自己的語言,它還是在人們賴以講述歷史、選擇行動進程和賦予生活以意義的共享語言織物上強加了一種斷裂。這里阿倫特承繼亞里士多德的人是政治動物的觀點,堅持人的存在是政治性的,因為他們有言說的能力。她寫道,
或許存在著超越言談的真理,或許這些真理對單個人非常有意義,即他可以是任何人,他只要不是一個政治的存在。但復數(shù)的人(就生活和行動于這個世界上的人們而言)能夠體驗到意義,僅僅因為他們能夠互相交談,能夠聽懂彼此和讓自己也明白。(前言,第3頁)
阿倫特預測人們對數(shù)學語言的依賴性的增長,會導致政治參與度的降低,到現(xiàn)在為止,科學本身已經(jīng)表明阿倫特是對的。近年來的數(shù)據(jù)揭示了,與重視科學的教育相應的是受教育者的非政治化。統(tǒng)計數(shù)字表明,在人文科學畢業(yè)生的政治參與率和STEM(科學、技術、工程和數(shù)學)專業(yè)畢業(yè)生的政治參與率之間有顯著差異。例如[4],根據(jù)美國教育部的數(shù)據(jù)顯示,在2008年的大學畢業(yè)生中,92.8%的人文專業(yè)學生在畢業(yè)后至少投票一次,而在STEM專業(yè)的畢業(yè)生中,這個數(shù)字是83.5%。在畢業(yè)十年的學生當中,1993名人文專業(yè)畢業(yè)生中有44.1%曾給公職人員寫信,而在STEM畢業(yè)生中是30.1%。作為大學畢業(yè)生,這些學生通常有相似的社會經(jīng)濟背景,說明他們政治參與的差異要以其他差異來解釋。
當然,學生自己選擇了人文或STEM專業(yè),就意味著這些數(shù)字可能反映的只是學生的特點,而非他們所受教育的影響。不過政治科學家希拉古思(Sunshine Hillygus)在將學生原先就有的對政治的興趣作為控制變量后,所做的研究也表現(xiàn)出相同模式。希拉古思發(fā)現(xiàn),大學畢業(yè)生中間出現(xiàn)的政治參與的差異,也反映在從幼兒園到12年級的教育中。與高分的SAT語言成績相關的是政治參與的更高概率,而與高分的SAT數(shù)學成績相關的是參與的更低概率。再者,既然學生的社會經(jīng)濟背景對于SAT數(shù)學和語言分數(shù)的影響是相同的,那么語言高分和數(shù)學高分相應的政治參與度,就清楚說明在特定的學科領域和對政治參與的預備之間存在著某種關聯(lián)。當然,相關性不等于因果性,指出相關性更不能證明存在因果性。但是有更復雜語言能力的人更愿意參與公共生活,而所受教育偏重科學的人公共參與的意愿下滑,無疑是阿倫特所預見到的危險消極狀況的一個信號。
讀者也許納悶,鑒于阿倫特對科學思維方式、數(shù)學化和純計算的抨擊,是否我提供的數(shù)據(jù)本身就有諷刺意味。但這是對阿倫特的誤解?茖W思考是強大和極有價值的工具,她的要點不是要拋棄它們,而是將它們提供的知識整合進關于我們正在做什么、應當做什么和為何如此的更廣泛深入的對話中?茖W不是一個向?qū),而是一種支持物拐杖、工具和加速器人類借助科學來思考他們正在做的事情。
此時,在初版六十年后重讀《人的境況》,我深深為阿倫特的先見之明所折服。在這六十年間,科學及相關的現(xiàn)象技術統(tǒng)治,變得越發(fā)強大。技術統(tǒng)治,我指的是現(xiàn)今對于政治問題只應當由具備相關專業(yè)知識經(jīng)濟學、氣候科學、基因科學等等的政策專家來決定的普遍期待。我想,我們的不平等經(jīng)濟和分裂的政治正是我們從多數(shù)人類生活的非政治化中收獲的苦果。幾乎二十年前,一個特立獨行、有先見之明的經(jīng)濟學家丹尼·羅德里克(Dani Rodrik)就有力地證明了全球經(jīng)濟的不可能理論,即民主、國家主權和全球經(jīng)濟一體化三者是不兼容的[5];他論證了一國不可能同時擁有這三者?墒沁@二十年來經(jīng)濟政策的制定者一意孤行,仿佛如此悲劇性的選擇不存在,仿佛增長問題純粹是一個技術治理的問題,通過正確的稅收政策和市場制度就能對付。政策制定者沒有看到背后根本的政治問題,并通過教育和培養(yǎng)公民判斷力的項目來解決這些問題,結果2008年的大蕭條令他們震驚,然而僅僅十年后,他們再次震驚于席卷而來的民粹主義,后者幾乎傾覆了貌似穩(wěn)固的政治架構。
我們處理氣候變化政治上的苦苦掙扎,就是這種科學與政治思考之間奇怪僵持的產(chǎn)物。這種僵持包括科學拒絕承認它的輔助角色在于支持,而不是指導政治思考,和政治思考拒絕承認科學本身的價值。我確信,我們在這個問題上的僵化或不作為不會讓阿倫特吃驚。相反,政治讓技術統(tǒng)治和技術專家們一次次地震驚不已。我們的政策制定者受到驚嚇的事實是危險和有害的,直到我們再次學著去思考我們正在做的事情,并以對我們世界的重新政治化來裝備自己,才可能消除這種危害。我這樣說并非希望廢黜科學的力量,因為我們能夠且應當慶?茖W讓人類潛能得到了驚人的實現(xiàn)。但是我想,是時候重新聯(lián)合科學與政治思考,計算機算法智能與判斷力了。這是阿倫特在很多年前就召喚我們從事的工作,這個召喚,我想,只能變得更為緊迫。
說非政治化導致了分裂和不平等顯然是反直覺的。但的確,《人的境況》的責任是幫助我們看清楚為何政治化是一件好事。
在《人的境況》中,阿倫特出色地闡釋了三種核心人類活動的內(nèi)容和含義:勞動,工作和行動。勞動是我們出于生物學必需性所從事的活動;換言之,我們勞動是為了糊口,它也包括性的生殖活動和養(yǎng)育孩子的活動。工作是我們出于創(chuàng)造性成就的需要所從事的活動,以建造無論是物理還是文化之物來形塑我們的世界和確立我們和他人的社會連接。勞動和工作相互重疊,因為我們的浪漫關系不僅是社會技藝的產(chǎn)物,當然也創(chuàng)造了一個我們在其中追求生物性再生產(chǎn)的環(huán)境。后,行動定義了我們作為政治動物一起投入的那些活動:在多元主義的多樣性條件下的斗爭,對我們政治組織的行動進程作出集體決定。
阿倫特向我們展示了這三種人類作為勞動、工作和行動如何縮小了我們之間的空間;如何讓我們有機會一起建造世界,把我們的多元或差異變成創(chuàng)造性的參與;如何使我們自己對他人成為可見的和可知的,而不是做個困在冰冷荒蕪房間里的、戒備森嚴的陌生人。第三種作為,是屬于政治領域的行動,而阿倫特常常被解釋成似乎一門心思要把行動從其他人類活動中解救出來。但實際上,她對政治之事和政治化的拯救要比那復雜得多。勞動和工作也是被科學分析摧毀和縮減的范疇無論是經(jīng)濟學家的分析還是工程師或計算機科學家的分析。正如我們現(xiàn)在擔心自動化不會給我們留下任何意義感一樣,阿倫特的同時代人也擔心勞動和工作的消失。
在阿倫特的作品中,只有靠著更廣大地解救所有這三種根本的、互相關聯(lián)的人類作為,政治才得到解救。阿倫特的方案不是把勞動、工作和行動三者分離開來,而是對它們加以區(qū)分,顯明它們的相互作用,和更重要的,每個活動和其他活動的勾連。在這樣做的時候,阿倫特顛覆了數(shù)世紀以來思想家堅持的,把勞動、工作和行動劃歸到不同人群的智識傳統(tǒng)。反之,阿倫特堅持這三個領域和每個人息息相關;政治事業(yè)正是要定義這三種活動在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如何相互發(fā)明的語詞。政治的更新要求每一個民主公民或公民行動者的能力更新,去診斷人類經(jīng)驗的狀況就勞動和工作的機會而言,對他們來說什么是可能的;去追求能對那些狀況作出回應的政治工作。
生活改變的速度遠比科學要快,無論是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工廠關閉,有人發(fā)現(xiàn)自己失去工作,有人被蕭條擊垮。有人死亡,有人入獄。社會科學家耗時多年去預測、收集數(shù)據(jù),檢驗,證明或否證,重復實驗,無休無止。當我們面對嚴峻的社會問題時像大規(guī)模監(jiān)禁,全球化或氣候變化引起的經(jīng)濟崩潰,我們需要加快我們獲致理解的步伐。我們必須使用每種可用的思想工具去思考我們正在做什么。我,作為一個有知覺的,能認識、學習、處理信息和有情感的存在,甚至在經(jīng)濟學研究給出終答案之前就能作一個判斷,同樣地,你也能。于是我們就能討論我們不同的判斷,就我們應當如何作決定展開辯論。這就是思考我們正在做什么的意思。
當然,無論我們能走到哪一步,我們都想借助嚴格科學或社會科學研究來得出或證實我們的判斷。但是關鍵是要記得,科學總是落后于現(xiàn)實,這個事實限制了它,而且它也不能告訴我們應當如何做。我們必須為科學補充其他工具來理解當前活生生的現(xiàn)實。阿倫特告訴我們,我們應當做科學所不能做的。她還力圖交還我們一些思想工具和那些工具所構建的:勞動、工作和行動。就交出這些禮物和塑造政治思想而言,《人的境況》提供了我們時代特別需要的一種治療方法。
注釋:[1] 見Patchen Markell, Hannah Arendt and the Architecture of The Human Condition(book in progress), and Markell, Arendts Work: On the Architecture of The Human Condition, College Literature 38, No 1(Winter 2011) pp.1544。
[2] 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 of the National Academies, The Growth of Incarcer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Exploring Causes and Consequences(Washington, DC: The National Academies Press, 2014), p.8 and p.333.
[3] Ibid., p.7.
[4] 這一段和下一段的數(shù)據(jù),請參見Danielle Allen, Education and Equality(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6), pp.4346。
[5] 引文引自羅德里克的博客世界經(jīng)濟不可逃避的三角(Dani Rodriks weblog, June 27, 2007, http://rodrik.typepad.com/dani_weblog/2007/06/theinescapable.html),文章是對他的著作《全球化悖論》[The Globalization Paradox(New York: Norton, 2012)]中的論證的概括。
序言丹尼爾·艾倫 / 1
導言瑪格麗特·加諾芬 / 1
前言 / 1章人的條件 / 1
1. 積極生活與人的條件 / 1
2. 積極生活的術語 / 5
3. 永恒對不朽 / 9第二章公共和私人領域 / 14
4. 人:一種社會的或政治的動物 / 14
5. 城邦與家庭 / 18
6. 社會的興起 / 24
7. 公共領域:共同 / 32
8. 私人領域:財產(chǎn) / 39
9. 社會的和私人的 / 44
10. 人類活動的定位 / 48第三章勞動 / 60
11. 我們身體的勞動和我們雙手的工作 / 60
12. 世界的物性 / 68
13. 勞動和生命 / 70
14. 勞動與繁殖 / 73
15. 財產(chǎn)的私人性和財富 / 79
16. 工作器具與勞動分工 / 84
17. 一個消費者社會 / 91第四章工作 / 105
18. 世界的持存 / 105
19. 物化 / 107
20. 工具性和勞動動物 / 111
21. 工具性和技藝人 / 117
22. 交換市場 / 121
23. 世界的恒久性及藝術品 / 127人的境況(第二版)目錄第五章行動 / 137
24. 行動者在言行中的彰顯 / 138
25. 關系網(wǎng)和被實現(xiàn)的故事 / 142
26. 人類事務的脆弱性 / 147
27. 希臘的解救之道 / 151
28. 權力與顯現(xiàn)空間 / 156
29. 技藝人與顯現(xiàn)空間 / 163
30. 勞工運動 / 166
31. 制造對行動的傳統(tǒng)替代 / 171
32. 行動的過程性質(zhì) / 179
33. 不可逆性和寬恕的力量 / 183
34. 不可預見性和承諾的權力 / 189第六章積極生活與現(xiàn)代 / 198
35. 世界異化 / 198
36. 阿基米德點的發(fā)現(xiàn) / 205
37. 普遍科學對自然科學 / 213
38. 笛卡爾式懷疑的興起 / 217
39. 內(nèi)省和共同感的喪失 / 221
40. 思想和現(xiàn)代世界觀 / 225
41. 沉思與行動的倒轉(zhuǎn) / 228
42. 積極生活內(nèi)的倒轉(zhuǎn)和技藝人的勝利 / 232
43. 技藝人的失敗和幸福原則 / 240
44. 生命作為至善 / 246
45. 勞動動物的勝利 / 251致謝 / 263
索引 / 265
重訂后記 / 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