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大西洋》講述了:1845年,年輕的美國廢奴運動者弗里德里克·道格拉斯踏上愛爾蘭的土地,宣揚黑奴解放運動,在彼時這塊遭受大饑荒侵蝕的土地上,他受到了平等而體面的對待;1919年,兩位背負著一戰(zhàn)創(chuàng)傷的飛行員阿爾科克和布朗將原先的一架轟炸機進行改裝,從紐芬蘭到愛爾蘭的戈爾韋,首度實現(xiàn)了人類飛越大西洋的夢想;1998年,美國參議員喬治·米切爾風(fēng)塵仆仆奔波于紐約和愛爾蘭島之間,與逐漸暴力的時間賽跑,他傾盡心力促成的《美好星期五協(xié)議》將讓兩個民族的積仇怨忿劃上一個沉重的句點。
道格拉斯并不知道,那個都柏林的女仆莉莉·達根會被他宣揚的自由精神吸引,橫渡大西洋去美國追尋自由;阿爾科克和布朗彼時也不知曉,那個紐芬蘭海岸犀利的女記者艾米麗和女兒洛蒂委托他們投遞到科克市的那封信,是艾米麗代替母親莉莉?qū)夭蝗サ亩及亓值囊淮沃轮x;喬治-米切爾也未曾察覺,和自己在網(wǎng)球場上廝殺的、坐著輪椅卻永遠樂觀的洛蒂在北愛恐怖暴亂中喪失了自己的孫子、即將面臨破產(chǎn),洛蒂一直孤獨守護著外祖母莉莉那封永遠無法投遞的信件。
從愛爾蘭到紐約到愛爾蘭,科倫·麥凱恩用橫跨了三個世紀、命運交織的幾個故事,呈現(xiàn)了人們對自由、未知命運、和解的艱難尋求。
二○一二年
第一部
一九一九年,云影
一八四五年至一八四六年,自由民
一九九八年,須備戰(zhàn)爭
第二部
一八六三年至一八八九年,冰屋
一九二九年,晚禱
一九七八年,天黑了
二○一一年,紀念花園
致謝
《飛越大西洋》:
一九一九年 云影 那是一架改裝過的轟炸機。型號維克斯·維梅。
全木布結(jié)構(gòu),外加金屬線。機身寬闊笨重,可阿爾科克仍覺那是一件輕巧靈敏的小玩意。每次他都會輕輕拍拍它,爬上飛機,側(cè)身滑入座艙坐到布朗旁邊。一次流暢的身體運動。手放在油門桿上,腳踩著方向舵腳蹬,他已能感覺自己人在空中。
他最最喜歡的是升到云層上方,飛行在清澈的日光里。他可以探出座艙邊沿,看見身下那片白茫茫上影子的變換,在云層表面膨脹收縮。
導(dǎo)航員布朗比較內(nèi)向——不好意思做出這樣大驚小怪的舉動。他傾身坐在座艙里,密切留意飛機可能提供的線索。他知道如何憑直覺判斷風(fēng)的形態(tài),可他仍愿信賴他能實際觸摸到的東西:羅盤、航圖、塞在腳邊的水準儀。
那正是二十世紀紳士的概念幾已成迷思的時期。
大戰(zhàn)震動了世界。龐大的金屬卷筒新聞紙滾印出來一千六百萬人喪生的消息,教人無法承受。歐洲變成一座堆滿尸骨的熔爐。
阿爾科克曾給空軍戰(zhàn)斗機領(lǐng)航。小型炸彈從他飛機的起落架處掉下。機身忽的一輕。一股向上的反沖力,升入夜空。他探出敞開的座艙,望見下面騰起蘑菇狀的煙霧。他的飛機進入平飛階段,向基地返航。
在那樣的時刻,阿爾科克渴求隱姓埋名。他在黑暗中飛行,他的飛機向星辰敞開懷抱。接著,飛機場將出現(xiàn)在身下,被燈照亮的刀片刺網(wǎng),好像一座奇特的教堂的圣壇。
布朗以前從事空中偵察。他擅長飛行運算。他能夠把任何一片天空轉(zhuǎn)化為一系列數(shù)字。就連在地面上時,他也在不停地計算,算出引導(dǎo)飛機返航的新路線。
兩個男人都十分清楚,被擊落意味著什么。
土耳其人攔截到在蘇夫拉灣上空執(zhí)行遠程轟炸任務(wù)的杰克·阿爾科克,以機槍火力打穿飛機,擊落了他飛機左舷的螺旋槳。他和兩名機組乘員在海上迫降,游向岸邊。他們光著身子被押到土耳其人搭起的用于安置戰(zhàn)犯的一排排小木籠,飽受日曬雨淋。他旁邊有個威爾士人,有一張星座圖,于是,羈留在土耳其繁星點點的夜空下,阿爾科克練習(xí)起他的導(dǎo)航術(shù):只需瞟一眼天空,他就能準確說出當(dāng)前的時間。然而阿爾科克最想做的是修理引擎。在被轉(zhuǎn)移到凱多斯的一座戰(zhàn)俘營后,他用紅十字會發(fā)的巧克力換了一臺發(fā)電機,拿洗發(fā)水換了牽引部件,用廢棄的電線、竹片、螺釘、電池造了一排臨時風(fēng)扇。
泰迪·布朗也當(dāng)過戰(zhàn)犯,在外出進行航拍偵察時被迫在法國降落。一顆子彈打中他的腿,另一顆擊裂了燃料箱。下落途中,他丟掉相機,撕毀航圖,把碎紙片撒于空中。他和他的飛行員讓B.E.2c飛機滑翔著陸在泥濘的麥田里,關(guān)閉引擎,舉起雙手。敵人跑著從樹林里出來,要把他們拖出殘骸。布朗能聞到燃料箱里漏出的汽油。一個德國佬嘴上叼著一根點燃的香煙。布朗出了名的內(nèi)向寡言!皠隈{,”他喊道,可那個德國人繼續(xù)往前走,香煙閃著紅光,“莫要,莫要!保ǖ抡Z)德國人的嘴里吐出一小團白煙。布朗的飛行員終于舉起手,吼道:“操他媽的,站!” 那個德國人在邁步中間頓了一下,把頭后仰,停住,吞下燃著的香煙,再度朝兩名飛行員跑來。
這件事讓布朗的兒子巴斯特發(fā)笑。二十年后,當(dāng)他聽到這則故事時,正是在他也將奔赴戰(zhàn)場的前夕。
勞駕。莫要,莫要。仿佛那個德國人只是襯衫內(nèi)里的折邊翻了出來,或是不知怎的忘了系好鞋帶。
布朗在停戰(zhàn)前被用船送回國,接著把他的帽子高高拋向皮卡迪利廣場的上空。女孩子涂了口紅,裙邊短得快碰到膝蓋。他徜徉在泰晤士河邊,沿著河一直走到水天相接的盡頭。
阿爾科克直到十二月才順利返回倫敦。他望著身穿黑西裝、頭戴圓頂高帽的男士們在瓦礫間小心翼翼地行走。他與其他人在皮米里科路旁的一條巷子里玩橄欖球,把一只圓圓的豬皮球扔來扔去。可他已能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空中。他點燃一支煙,望著煙霧繚繞上升、遠去。
一九一九年初,阿爾科克和布朗在位于布魯克蘭茲的維克斯飛機廠首次相遇,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立刻明白他們倆都需要從頭再來。抹消記憶,創(chuàng)造一個嶄新的時刻,原始、富有活力,摒除戰(zhàn)爭,就好像他們選擇自己老去的軀殼,把他們初生的心臟放在里面。他們不想記住沒有爆炸的啞彈、墜機或著火,或關(guān)過他們的牢房,或他們在黑暗中見過的各類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