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腐敗是人類社會的毒瘤，也是世界各國及國際社會的公害和公敵，如何控制腐敗也逐漸成為全球性的重大課題。長期以來，我國黨和政府十分重視反腐敗斗爭，尤其是十八大以來，無論理論界還是實務部門，都在潛心研究和深入治理腐敗。在國外，世界各國同樣面臨著腐敗的襲擾，正如有關權威人士所言：“所有國家，不管大小和貧富，都存在著腐敗現(xiàn)象�！币虼耍�2003年10月31日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了《聯(lián)合國反腐敗公約》，這在極大程度上也充分表明了國際社會的反腐敗決心。世界銀行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在發(fā)達國家和不發(fā)達國家中，每年支付的賄金超過１萬億美元。腐敗對發(fā)展中國家尤其具有破壞性，可以說是阻礙脫貧和經(jīng)濟發(fā)展的重要因素。目前，我國正處在改革的關鍵期，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也逐步進入到深水區(qū)，有效遏制和控制腐敗，不僅是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前提基礎和根本性條件，而且也是我國加入聯(lián)合國反腐敗公約后必須履行的一項國際義務。研究和制定控制腐敗的法律機制等措施，不僅有利于當前懲治和預防腐敗，而且將造福子孫后代和整個人類，是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益國、益民、益世的大事，必須抓實抓好。

　　本書共由導論、十五章和四個附錄組成，體系較為完整，基本覆蓋了反腐敗和控制腐敗法律機制的各個方面。我們對腐敗、控制腐敗、法律機制等基本概念和范疇進行了系統(tǒng)梳理和全面解析，而且提出了“法治反腐”和“控制腐敗須要法律機制”等新的理論觀點，并根據(jù)黨的十八大以來的系列精神和對反腐工作的新要求，重新闡釋了現(xiàn)今的“控制腐敗法律機制”不僅包括“國法”層面的法律機制，而且包括了“黨法”層面的法律機制，還從“黨紀國法”雙重視角下認真研究和界定了認定腐敗的具體標準。在此分析的基礎上，深入剖析了腐敗的形成機理和深層原因，指出腐敗的成因是與人之本能有關的立論，即“本能——腐敗的原動力；沖突——腐敗的內(nèi)動力；機會——腐敗的外動力”，作者提出的“腐敗三動力”理論，恰好對應著腐敗形成的“三個階段”，首先是腐敗的本能欲望階段，其次是腐敗主體的特質與最終選擇階段，最后是腐敗的機會與可能性分析階段。

　　本書針對腐敗的形成機理和深層原因，有針對性地提出腐敗只能控制，不能消滅的觀點。如書中所言，本能是人的自然屬性，是無法改變的，而沖突、機會則可以改變，也必須改變。當腐敗主體內(nèi)心沖突需要做出腐敗與不腐敗選擇時，要讓敬畏之心大于僥幸之心；當選擇腐敗而需要尋找機會時，要讓制度完善嚴密、無機可乘�；蛟S這正是“控制腐敗法律機制”的重中之重與核心所在。就腐敗犯罪的控制而言，從事前的預防腐敗、事中的控制腐敗到事后的懲戒腐敗等就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消除腐敗的僥幸心理，最終做出正確而理性的選擇，讓猶豫不決的人最終權衡利弊、下定決心“不想腐敗”，讓想腐敗的人由于制度防控的嚴密性而“不能腐敗”，讓雖然想腐敗但迫于法律的威懾力的人最終選擇“不敢腐敗”。機制打造也是為了建立起系統(tǒng)全面的各類控制腐敗的政策機制和法律機制，法律機制不僅包括“國法”機制，甚至包括“黨法”機制。最終使黨和國家的權力運行制度化、程序化和法治化，真正做到環(huán)環(huán)相扣，監(jiān)督有力、制約到位，無機可乘，讓想腐敗的人“不敢腐敗”，讓敢腐敗的人“不能腐敗”，甚至迫于法律的威懾和制度的不能以及政策的導向，讓所有的人都不再想去冒險腐敗，最終達到控制腐敗的終極目的。這不僅是一種符合控制腐敗的規(guī)律與原理，更是我國解決腐敗問題的一條有效途徑和光明道路，值得大力提倡和發(fā)揚光大。

　　本書還主張腐敗雖然可以預防，但效果未必就佳，尤其是任何國家和社會無法防止腐敗犯罪一定不發(fā)生，可以說這是世界各國和國際社會在反腐敗的斗爭中得出的極其寶貴的經(jīng)驗。尤其是在我們國家，要徹底改變那種“大轟大嗡”口號式卻不見成效的反腐敗做法，以及以法律懲處為主的“嚴打式”的甚至是“運動式”的傳統(tǒng)思維，就要按照控制腐敗法律機制的規(guī)律辦事，進而追求更加有效地控制腐敗和防治腐敗的法律效果。實踐證明其實踐價值正在于：本論不僅引入“機制”“法律機制”“控制腐敗”“制衡權力”“黨法機制”“國法機制”控制腐敗法律機制和控制腐敗法律機制系統(tǒng)工程等基本概念、原理和范疇，而且以博弈論和實證研究的分析方法，設計與控制腐敗法律機制相關的數(shù)學模型，最終創(chuàng)建控制腐敗法律機制和控制腐敗法治系統(tǒng)工程，從而解決控制腐敗法律機制的實際問題和具體應用，包括在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全面推動“依法治國”的嚴密部署下，進行反腐敗的頂層設計，通過修改憲法和選舉法逐步推動在縣級以下、地市級以下和省級以下實行直選或差額選舉，變對上負責為對下負責，以及通過對刑罰效果的實證分析和修改刑法機制，打造對控制腐敗有良好效果的法定刑機制以及建造具有威懾力的控制腐敗的行刑機制等。作者將“腐敗犯罪控制”和“控制腐敗機制打造”作為本書的重中之重和核心價值。這是因為“機制”除了依托體系、制度外，其自身更重要的是在具體的運作過程中形成，具有不可或缺的自律性或律動性效應與作用。準確地講，這種律動性或律動作用的根本價值和功用還在于其自身的協(xié)調性和自動糾偏性或稱自動糾錯性，即為了實現(xiàn)預期的工作目標，其會在需要時進行自我糾正和協(xié)調，以保證最終反腐工作任務與目標的順利完成與實現(xiàn)。

　　另外，本書還梳理和研究了美國、加拿大、新加坡等國和諸如透明國際、聯(lián)合國內(nèi)部事務監(jiān)督廳、世界銀行等國際組織較為成熟和先進的控制腐敗法律機制和工作機制，這不僅增強了本書反腐敗知識的系統(tǒng)性，而且也傳遞了世界各國和整個人類反腐敗的集體智慧與經(jīng)驗。通過這些法律機制和操作性機制的引入，基本構建了一套適合我國國情的，包括法律、人大、政府、法院、檢察院、公安局、監(jiān)察局、人民監(jiān)督和其他監(jiān)督組成的全方位、多角度、多層次的立體監(jiān)督體制與網(wǎng)絡，具體分為政策導向機制、立法制度機制和懲處威懾機制三個方面。本書特別根據(jù)黨的十八大以來的系列精神，把“黨法”也正式擴充進“法律機制”的基本范疇，按照習近平總書記倡導的，黨的事物及黨的管理也要實行法制化和法治化，包括也要實行“法治反腐”等。我們還系統(tǒng)引入了博弈論的思維與方法，根據(jù)反對腐敗和控制腐敗的工作特點，從博弈論的視角認真研究腐敗的種種表現(xiàn)，將腐敗犯罪的復雜表象歸結為理性人“趨利避害”的本能與本性，深刻地指出理性人的逐利本性和易于誘發(fā)權力與利益的勾結性；由于腐敗犯罪人的避害心理，導致腐敗犯罪的手段與方式的復雜化，以及腐敗利益人追逐腐敗收益及其效益，致使腐敗犯罪的數(shù)量與數(shù)額逐漸攀升，最終導致腐敗犯罪人的逐利—避害—逐利等各個環(huán)節(jié)相互作用以及惡性循環(huán)，從而導致腐敗之風愈演愈烈或腐敗之風盛行的現(xiàn)象。

　　本書在構建控制腐敗法律機制理論，以及借鑒國外成功工作機制經(jīng)驗和引進先進反腐技術與系統(tǒng)分析方法的基礎上，制定出了適合我國實際情況的控制腐敗法律機制的操作性方案：（1）理順國家權力機關及黨和政府的管理體制，全面推動和拓展“依法治國”的發(fā)展進路與空間，為建造控制腐敗法律機制奠定更好的體制環(huán)境和法治環(huán)境；（2）成立類似于我國香港“廉政公署”式的全國反腐敗專門機構，并通過專項立法（《國家反腐敗法》）和配套立法（《公務員財產(chǎn)透明法》）賦予特殊偵查手段或特權來偵辦腐敗案件，以及處理與反腐敗有關的公務員隊伍管理包括財產(chǎn)管理的具體事務；（3）通過修改一系列與反腐敗有關的法律，重點是憲法、選舉法、遺產(chǎn)繼承法等，逐步推行縣級以下、地市級以下、省級以下官員差額選舉或直接選舉，變只對上負責為既對上負責也對下負責的領導干部任職機制，徹底消除管理中的腐敗隱患，有效控制腐敗行為的發(fā)生與蔓延。包括對現(xiàn)行刑法中行賄、受賄等“對偶犯”設置對等或平等的法定刑措施，以及司法操作中存在的激勵悖論，包括激勵悖論的重罰化、刑罰輕重的失衡性、自首機制的無效性、制度設計的沖突性等，并在此基礎上，設計出以利益機制為核心、以刑罰均衡機制為依托、以刑種配套機制為輔設、以利益隔離機制為原則、以信譽評價機制為補充和以嚴格執(zhí)行機制為基礎等控制腐敗法律機制的新思路，使整個控制腐敗法律機制更具有實用性和可操作性。

　　本書的基本主張與理論觀點主要包括以下十個方面：

　　1.腐敗不是一個法律概念，而是一個政治概念或社會概念，如今國內(nèi)外腐敗的概念極不統(tǒng)一。在梳理各學科或領域不同概念的基礎上，提出了最廣義（違法+違紀+背德）、廣義（違法+違紀）和狹義（違法）三個層次劃分的觀點。并針對腐敗的廣義概念，提出了其主體的公職性、行為的涉權性、目的的利益性、手段的不合目的性四個特征。在界定概念和特征的基礎上，提出了在具體認定腐敗時應堅持雙重視角下的標準：違紀型腐敗和違法型腐�。ㄖ黧w、客體、目的、手段、結果、違紀的形式以及違紀行為的認定依據(jù)）。

　　2.腐敗并不一定就是道德和人品問題，也不僅是體制問題，還可能跟人的本能有關。通過對腐敗本源的追溯，包括對腐敗幾種學說（私有制說、制度說、人性本惡說）的分析，提出了“與人之本能有關”的假設，并認真論證了該假設學說中“本能——腐敗的原動力；沖突——腐敗的內(nèi)動力；機會——腐敗的外動力”等導致腐敗產(chǎn)生的因素，且在此基礎上首次提出了本能視角下腐敗防控的兩個目標（不可無視人的本能沖動和不可夸大人的本能沖動），系統(tǒng)性地提出了腐敗產(chǎn)生與形成的機制與機理；甚至提出了腐敗形成的社會環(huán)境因素（政治因素、經(jīng)濟因素、法治因素和文化因素等）；腐敗形成的個體心理因素（不良意識類群因素、腐敗心理類群因素、腐敗心理形成與變化的動態(tài)分析等）。從個體、社會、心理等多個層面揭示了腐敗犯罪的真正原因與形成機理，最終描述出一個總體的“腐敗形成、變化的軌跡圖”。該圖核心描繪的是腐敗形成的機理：本能欲望是腐敗的根源性動力，社會環(huán)境因素的交互作用是腐敗的外動力，不良意識是腐敗相關心理的起點，腐敗的個性心理是腐敗的內(nèi)動力，風險決策即成本收益評估是腐敗進程的推動力，從而共同構成了腐敗的最初背景和相關過程。

　　3.產(chǎn)生腐敗的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不管是對其橫向（各國）比較還是縱向（歷史）比較，甚至從我國具體國情出發(fā)，權力的過度集中或稱為絕對的權力始終是產(chǎn)生腐敗或制約反腐敗的根本原因。必須深刻揭示絕對權力與腐敗現(xiàn)象間的內(nèi)在關聯(lián)性，進而對權力進行有效制約，如此才能從根本上和源頭上遏制腐敗，也才能夠建立起切實有效的控制腐敗法律機制和法治系統(tǒng)工程。

　　4.目前權力過分集中的重要表現(xiàn)是黨內(nèi)民主有待加強。中國共產(chǎn)黨作為執(zhí)政黨，領導及管理國家的各項事務。但是黨內(nèi)自下而上的民主制度還不夠健全，致使各級領導干部更多的是對上負責而不是對下負責，這極易導致黨內(nèi)權力過于集中。反腐敗的一個重點改革領域即應在黨內(nèi)進一步加強民主，用胡錦濤同志的話叫作“以黨內(nèi)民主推動人民民主”，如實行黨代會常委會常任制、黨內(nèi)選擇差額制等改革，目的是強化普通黨員權利，形成對黨內(nèi)權力的制約與監(jiān)督，進而從權力制約因素上防止腐敗滋生與蔓延。

　　5.在權力制衡理論的支撐下，提出了控制腐敗的三大機制：控制腐敗的政策機制、控制腐敗的立法機制和控制腐敗的懲處機制，并指出“應在縣級以下實行差額選舉，變對上負責為對下負責”的觀點。結合機制建設的需要，撰寫了我國反腐敗的專項立法（《國家反腐敗法》）和反腐敗的配套立法（《公職人員財產(chǎn)透明法》），提出了修改與反腐敗相關法律的具體建議，以及相關的存款實名制、遺產(chǎn)繼承法和國際合作等配套性措施。

　　6.在查處腐敗機制方面，現(xiàn)有體制存在的主要弊端在于紀檢監(jiān)察機關雖然反腐敗主動性強，組織協(xié)調力度較大，但由于其是執(zhí)政黨紀律檢查機關和行政監(jiān)察機關，其法治化和覆蓋面不足。而檢察機關的反貪部門是專業(yè)機構，其法治化和專業(yè)化明顯，但其法律地位（尤其是實際權力運行與操作方面）缺失，甚至法律授權也不足（總是不能完全按照法律規(guī)定來操作運行，如檢察機關反貪案件的辦理不能完全做到“以事立案”，而往往是“以人立案”，甚至搞不搞誰都要有黨委或領導審批，這樣極易形成新的腐敗或失去反腐敗的應有威懾力與正義性）。因此，應根據(jù)權力制約的原則，對現(xiàn)行反腐敗體制進行較全面的改革。即仍由紀委負責組織協(xié)調工作，但不行使事實上的調查權等準司法權，而且不能干預司法機關辦案。在各級人大中設立反腐敗委員會，與紀委合署辦公，在國家機構體系這一層面獲得法律授權，負責指導腐敗預防、進行國際反腐合作等。取消行政監(jiān)察機構，合并檢察機關的反貪局和反瀆局，組建新的獨立的國家級“反腐敗調查局”這一第四大司法機關的獨立機構，直接隸屬于國家主席或全國人大，專門負責查處腐敗官員的案件調查，堅持依法獨立辦案，雖受黨委領導但不受黨委干預。

　　7.提出了博弈論與控制腐敗具有關聯(lián)性和契合性的觀點，在博弈論的視角下對腐敗行為的一些新特點進行了再認識，指出長期以來我國刑法中對行賄、受賄設置的法定刑以及司法操作中存在“激勵悖論”，刑罰輕重存在失衡性，自首缺乏利益激勵機制，制度設計存在理論與實踐沖突性等，并在此基礎上重點提出了以利益激勵機制為核心、以刑罰均衡機制為依托、以刑種配套機制為輔設、以利益隔離機制為原則和以信譽評價機制為基礎的新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