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9年10月,初秋一個寒冷的星期天。不習慣早起的我為了能起得來而設了3個鬧鐘。最后一個鬧鐘響起時,我終于起了床。坐電車顛簸了兩個小時,而后又坐了30分鐘一兩個小時一班的大巴趕往茨城縣的某家兒童福利院。這次參觀是利用業(yè)余時間參與的一場公益活動。
然而,這一天卻令我難以忘懷。
那里有不太結實的房子,有天真爛漫討人喜愛的孩子們和他們那飽含無法想象的沉重過去的笑容,有容易使人陷入倦怠綜合征的嚴酷的福利院工作,還有為了孩子們不辭辛勞的工作人員。
我本來只是來參觀而已,然而看到福利院的樣子,又和工作人員及孩子們聊天之后,我內心冒出一個想法:喂,難道不應該做點什么嗎?
我就這樣模模糊糊地想著,不知不覺中暮色已降臨。臨別之際,我對孩子們說:我還會再來的。孩子們卻回復道:你說這樣的話,肯定不會再來了吧。
從這一天開始,我就定期前往兒童福利院,且與朋友一起為孩子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工作之余為社會做貢獻
我是一名企業(yè)家,從事投資領域的工作已經5年了。我現在持有一家公司一半以上的股份,主要的工作是與該公司的管理層一起致力于公司的發(fā)展。當公司發(fā)展到一定階段時,我將會賣掉我持有的股份,持股年限一般是5年。進行這種投資行為的組織稱為私募股權基金。在某種意義上,這份事關公司前途的工作非常有挑戰(zhàn)性,要求具有多方面的能力,同時又十分令人興奮且有意義。
我堅信社會的進步有賴于經濟的發(fā)展。因此,我認為幫助公司成長壯大這件事意義重大。為了能夠做更多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能夠盡快成為業(yè)界一流的專家。
但要說這份工作就是我人生的全部,那也不盡然。社會的問題,有些可以通過工作來解決,卻也有很多并不是工作直接涉及的對象。比如教育問題、貧困問題就不在我工作涉及的范圍內。當然,這些問題也可能隨著企業(yè)和經濟的發(fā)展而得到解決。
很多人認為,集中解決一個問題十分重要;蛟S如此,但一個人真的只能解決一個問題嗎?比如因為工作和育兒不能兼顧,就可以不育兒了嗎?
當面對很多問題時,我們不應該只顧其中之一,而是應該分清輕重緩急,然后合理規(guī)劃時間。
何況我覺得,一個人僅僅從事本職工作的話,知識和經驗的廣度會受限,繼而在本職工作中也會遇到瓶頸。精通兵法的宮本武藏在《五輪書》里舉例,學習兵法需要的不僅是兵法,還有社會中各種各樣的技藝。只有一邊認真地做好本職工作,一邊體驗各種各樣的經歷,才能成為一流的專家。
鑒于此,我在工作之余創(chuàng)立了一家公益組織。
既有自己的本職工作,又通過副業(yè)做很多事情的人應該不少吧,我的朋友中就有人既是干勁十足的商人,又是音樂家?墒,很少聽聞通過業(yè)余時間成立公益組織開展活動的,但我認為,將來這種業(yè)余組織會逐漸增加。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通信技術在進步。因為通信技術的進步,人們同時在同一地點越來越沒有必要。在必須通過寫信和付費電話進行交流的年代,大家如果不聚在一起就無法工作,通過寫信和電話交流與面對面交流,還是有著本質的區(qū)別。然而現在不同了。人們通過互聯網可以進行免費的視頻通話,甚至可以開電話會議。文檔和圖片也能夠即時共享,通過云文檔,大家還可以同時修改一份文件。通信技術越是進步,組織的成員需要在同一個地方辦公的必要性就越低。
以前,50個兼職人員每周工作5個小時,也比不過5個業(yè)余人員每周工作50個小時。其原因就在于成員不在一處,信息的傳達效率太低,F在通過合理地收集大家的零碎時間,即便是兼職人員也能漂亮地完成工作,將來應該能夠做更多的事。
公益組織LIP就是以此為愿景的一家公益組織。LIP聚集了一群這樣的人,我們希望通過機會均等來減少貧困,以及建立利用業(yè)余時間開展事業(yè)的模式。LIP的創(chuàng)立者們都有自己的全職工作,但我們在決定要建立日本首個小額信貸組織之后僅僅9個月,就創(chuàng)立了LIP。
而后,我們當時選擇攻克日本的兒童福利院存在的問題。
為什么選擇兒童福利院
我們LIP之所以選擇兒童福利院,是深感其機會不均等問題的嚴重。
現在,全日本大約有580家兒童福利院。3萬多名兒童因為被虐待、家庭貧困等各種父母的原因而被強行與熟悉的環(huán)境、父母、朋友隔離,在兒童福利院中生活。
他們在陌生的地方,與父母的交流受到限制,無法聯系從前一起玩耍的朋友,也見不到自己喜歡的和藹可親的老師。
兒童福利院中的兒童面臨的最大問題不在物質而在精神上。兒童的心理創(chuàng)傷很深,要恢復健康需要得到超出常人的愛護。然而大部分福利院中負責兒童護理的工作人員都不足因為沒有足夠的資金。每位護理人員每年需要的費用可以購買100個書包,F在,兒童福利院的護理人員一般是一人照顧10個孩子。光是打理日常事務就夠忙一天的了,很難再有時間關注孩子們的心理健康。
即使孩子們受到虐待的心靈傷痛沒有痊愈,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也會長大。因為他們從表面上看和普通的初中生、高中生完全沒有區(qū)別,所以不得不和普通環(huán)境中長大的孩子們同臺競爭。但承受不住這種競爭壓力的孩子不在少數。2006年,兒童福利院孩子的中學退學率為7.6%(為全日本平均值的3倍以上),大學升學率為9.3%(為全日本平均值的1/5)。
即便孩子們中學畢業(yè)或者中途退學,也不能夠再回到福利院。特別是高中退學的孩子,大部分連一份臨時工的工作都找不到,不得不過著艱難的生活。根據《大志》(The Big Issue,日本非營利性雜志,關注社會弱勢群體)發(fā)布的《年輕流浪漢白皮書》 (2010年12月)顯示,許多流浪漢都來自兒童福利院。伴隨著經濟的發(fā)展,發(fā)展不均衡的現象增加,這種狀況有惡化的可能。
再者,他們結婚生子后往往不懂為人父母應該如何養(yǎng)育孩子,從而難免沿襲父母對待自己的方式,如此往復,導致虐待事件再次出現的概率高達30%~50%。
我們能夠用較短的時間終結這樣的悲劇。
孩子雖然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無論生于怎樣的父母,社會都應該提供給他們自主改變人生的機會。我希望通過這本書講述我們能夠為兒童福利院的孩子們做的事情。
從旁觀,到參與
這是一本由非兒童福利院的人寫的書,是一本由開始對福利院感興趣,而后以實習生身份入住福利院,再定期探訪的一位企業(yè)家寫的書。正因為作者不是每天在福利院工作的人或相關研究者,這本書的內容也不是長年累月的經驗積累和研究成果。我希望通過這本書將自己所感受到的,從經驗中學習到的,使用金融領域的技能分析得出的,只有自己能夠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表達出來。
在寫這本書的時候,我的內心是充滿矛盾的。和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及孩子們一起度過的時間越長,便越發(fā)感到自己作為旁觀者的無能為力。在那個時候,一直鼓勵我的是前兒童福利院工作人員、現任心理咨詢師梅本優(yōu)香里女士,以及筑波愛兒園的小林弘典老師等。
有句話叫從箱子外看待問題(Out of the box),即以客觀、獨創(chuàng)性的視角看問題。從非福利院人士的視角來呈現福利院的狀況,這就是我寫這本書的目的。
本書由三部分構成。第一部分體驗,介紹我為什么會開始在兒童福利院的活動,兒童福利院是什么樣的地方。這部分采用故事、隨筆形式,我期望能夠從某種程度上烘托出兒童福利院的氛圍。
第二部分分析,介紹被送到兒童福利院的孩子們的案例。這部分采用數據及事實,考察進入兒童福利院的孩子們的背景及其受到的影響、兒童福利院的狀況。這部分的內容基本上以寫實的風格呈現,盡可能客觀地表述孩子們及院內設施的狀況。
第三部分行動,思考我們能夠做的事情,介紹我們的所作所為,并且分享一邊工作一邊投身公益的心得。
如果這本書能夠讓更多的人因為想要改變什么而行動的話,我將甚感欣慰。